國清寺游記

作者: casafox

導讀四月末,在和風細雨中,我驅車攜父母一起造訪國清寺。 日前和允觀法師通話時,法師告訴我們他在杭州,日內回國清寺。數日已過,我相信“緣”字,便也不具體相約,驅車而往。不到一小時,天台山已在眼前。起程前,讀孫興公之游天台山賦:天台山者,蓋山岳之神秀者也。目睹蒼翠欲滴的山巒,雲霧繚繞的山谷,知所言之不虛也。可惜的是當時國清寺尚未創建,有奇山 ...

四月末,在和風細雨中,我驅車攜父母一起造訪國清寺。

日前和允觀法師通話時,法師告訴我們他在杭州,日內回國清寺。數日已過,我相信“緣”字,便也不具體相約,驅車而往。不到一小時,天台山已在眼前。起程前,讀孫興公之游天台山賦:天台山者,蓋山岳之神秀者也。目睹蒼翠欲滴的山巒,雲霧繚繞的山谷,知所言之不虛也。可惜的是當時國清寺尚未創建,有奇山而未有古寺,如畫上之龍未點睛,便少了些性靈之處。

古樸的隋塔矗立在谷口,歷經千年的風雨滄桑,依然挺立,像座路標指引著我們。不多時,車子進入了寺內。我們下車後穿過幾個長廊,來到妙法堂。客僧進去通報後一會,允觀法師微笑著迎了出來。我剛要施禮,法師輕拍了一下我的手臂:“走,喝茶去!”

我們隨著法師經過了窄窄的走廊,裡邊是個小小的園子,園子裡有口小小的古井。園子裡有一棵碩大的丹桂,法師告訴我們這棵樹已有二百五十年的歷史了。茶室不大,也就是三四十平方米吧,是磚木結構。中間供奉著西方三聖像,一邊的牆壁上掛著永明禪師的畫像,另一側則掛著可明法師的字,另外的牆邊放著幾張椅,古色古香的樣子。窗下便是茶桌了。國清寺的建築以古樸著稱,茶室的風格也是一致的,雖然簡單甚至於顯得“寒酸”。但是其散發出的歷史和文化的氣息豈是那些金碧輝煌的場所所能比擬的。

天台山的水質向來是有名的,茶是十幾年的普洱,允觀法師的茶沏得非常好。不一會,茶室裡彌漫著一股茶的醇香。看著牆上的字畫,我告訴法師,他幾年前寫給我的寄禪法師答柳溪居士詩我已帶到國外掛著呢,法師聽了微微一笑。我談了一些欣賞歷代僧人的書法的一些體會,法師說:“從本質上講,出家人的字都是一樣的。”就這一句,對我如醍醐灌頂:欣賞僧人的字不要以技巧為主,主要是體會其中的韻味。

法師那天的談興很濃,話題從明末的四大高僧到近代的四大高僧,從寄禪法師到台灣的聖嚴法師的事跡,我聽得很是恭敬,法師見我危坐著有點拘謹的樣子,笑著說:“人應該是很灑脫的。”我說:“從前我是匹野馬,自聞了佛法以後,始有了畏懼之心。但是要說到灑脫,還要來個返樸歸真呢。”法師聽了一笑。我告訴法師去年去廣東參拜光孝寺和南華寺的經歷和感想,法師顯得很高興。我又告訴法師近來讀了戒賢法師的詩,法師說他寫的很好,是近年來少見的青年詩僧。我說他詩的境界比不上寄禪法師的詩,允觀法師說:“那確實不能比,戒賢還年輕。”我告訴法師我在國外讀印光法師的年譜時碰到的靈異之事,法師聽了要我不要太把這些放在心上(注),我注意到法師說這句話時卻很嚴肅。話題轉到彌勒菩薩的造像時,我說現在的彌勒造像都是按宋朝布袋和尚的形像造的,和我在電視上見到過唐代的彌勒像根本不同。法師告訴我寺裡就有南北朝時代的彌勒菩薩像,中飯後帶我們去看一下。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已到了中午時分,法師領我們去吃齋飯,飯室在二樓很小,也新,是全木結構,未上漆,壁上用黃泥裝飾。窗處盛開著許多紫滕花,依稀能聞到淡淡的香味。素齋很簡單,但卻很可口,飲料是一杯綠茶。

飯畢,允觀法師領我們去看菩薩像,過大雄寶殿,又過王羲之的一筆鵝碑。法師打開了一扇門,門裡有諸菩薩的雕像。法師告訴我們這些菩薩像都是按妙法蓮華經裡的菩薩像造的,線條優美,寶相莊嚴,令人驚嘆。懂得些雕刻藝術的父親贊嘆不已,說:“現在根本不可能有人雕得出如此的水平。”法師告訴我們這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從山門前的隋塔裡請出來的,現在作為保護文物,不對外開放。這些像都是古代的工匠以恭敬心和虔誠心造的,沒有名利之心,所以能做得如此之精美。現在的藝人太浮躁,名利心太重,自然做不出傑出的作品。我也終於親眼見到了與眾不同的彌勒菩薩像,是那麼的優美和莊嚴。我和父母恭恭敬敬地參拜了這些菩薩像。我嘆到:“我今天的福分可真是大啊!”“這些表像的東西,你也不要過於放在心上。”法師說。在這過程中我注意到門外有許多游人來來往往,門大開著,卻沒有一個人進來觀看,於是便對佛教裡的“緣”字和“呎尺天涯”的意思有了一些認識。

參拜畢,法師關上門,說:“走,我帶你們看牡丹花去。”“不看隋梅看牡丹花?!”我滿心疑惑,不知清靜的佛門和像征富貴的牡丹有何關聯。於是我們隨法師過羅漢殿,不久就到了苗圃。苗圃裡有許多的木樁盆景,做得非常漂亮;園子中間種著百來棵牡丹,長勢正旺,有蓓蕾初放的,有盛開著的,顯得雍容華貴,不愧為國色天香。和別的苗圃不同,對於那些殘敗枯萎的花也不摘除,我看著怒放著鮮花,覺得賞心悅目;看著殘敗著的鮮花,心中凄苦之情油然而生;又注視著凋落腐爛在泥土中的鮮花,便覺滿心的凄愴了。忽然,我恍然大悟,抬頭看法師時,法師微微一笑。

“走吧”法師說。

“法師慈悲!”我在內心默默地說。

隨法師過大雄寶殿,法師說:“你們先拜拜佛,我在妙法堂等你們。”父母和我恭恭敬敬在拜了佛祖的像並做了些布施。拜菩薩時,我許了個心願,出來時,母親小心地問我許了什麼願,我淡淡地說:“我不是為了自己許的願,-------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回到妙法堂,另有一拔客人在。我們向允觀法師辭行,法師說:“我送你二本書吧。”他回房拿出二本精美的佛經。我一看是金剛經和妙法蓮華經。我小心拿好,謝過法師,我們踏上了回家的歸途。不久雨下得越來越大,天地間一片混沌。我打開汽車的大燈,小心地在高速公路上行駛著,心中不禁感慨起來:允觀法師是我童年乃至我少年時的玩伴,初中時出家,在雲居山真如寺受戒,如今已是天人師,而我卻仍在這混濁的世道中營生,如蟻螻一般。望著車窗外如注的大雨,心想這娑婆世界經這場大雨衝刷後會不會干淨些?抑或,受這次法雨沐浴後,我的內心也是否會清靜些?但要如孫興公所雲:游覽既周,體靜心閑.害馬已去,世事都捐,投刃皆虛,目牛無全的感受,恐怕就沒有像他那樣的慧根了.

二O一O年五月七日,於摩洛哥

注:印光大師,近代四大高僧之一,淨土宗十三祖。弘一法師謂之曰“自明智旭後三百年來一僧。”世人傳其乃大勢至菩薩乘願再來者也。年前,我在辦公室讀印光大師年譜,忽聞門外有奇怪的聲音,開門一看,見一老龜趴在門口,不知從何而來,後放之於庭院內,又不知其所蹤。每見大師照片,便見其怒目而視,如厲聲呵責一般,眉心隱隱作疼。


精選遊記: 天台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