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悲情馬祖卡

作者: 竹林小語

導讀每當肖邦的馬祖卡舞曲響起,一個個模糊的影子就在我的眼前漸漸清晰:肖邦、居裡夫人、哥白尼、魯賓斯坦、顯克微支……他們和影像中的《辛德勒名單》、《鋼琴師》交織在一起,演繹著母國幾百年的命運──從天堂到地獄、從毀滅到重生。波蘭的每一寸土地都像音樂的回旋:或激越、或委婉、或深沉、或浪漫。 華沙 生命譜寫的樂章 有人戲稱,游覽華沙就像一場戀愛,� ...

每當肖邦的馬祖卡舞曲響起,一個個模糊的影子就在我的眼前漸漸清晰:肖邦、居裡夫人、哥白尼、魯賓斯坦、顯克微支……他們和影像中的《辛德勒名單》、《鋼琴師》交織在一起,演繹著母國幾百年的命運──從天堂到地獄、從毀滅到重生。波蘭的每一寸土地都像音樂的回旋:或激越、或委婉、或深沉、或浪漫。
華沙 生命譜寫的樂章

有人戲稱,游覽華沙就像一場戀愛,先感受到的是誘人的悸動,然後要面對現實猝不及防的苛嚴,最後才理解必須要靠自己的雙手掌握自身的命運。

“這座房子是我母親上中學時竣工的,這座教堂是我母親生我時啟用的,這座雕塑是我上小學時落成的……”

在華沙市中心14世紀般的街道裡倘佯時,當地朋友熱情地向我介紹著兩邊建築的歷史。絕大多數 “中世紀老屋”最多不過50歲,卻比真正的古跡更能打動游者的心扉。

曾有無數人謳歌過華沙的美麗,但朋友最喜愛的卻是波蘭著名詩人米沃什的詩歌《無名的城市》:

“淺淺的波蘭河流過峽谷,一架大橋伸向茫茫白霧;

這裡是一座破城,瘡痍滿目,風在墓地吹來,海鷗凄厲的叫聲……”

《無名的城市》寫於華沙起義失敗1周年。1950年,波蘭政府決定把被納粹炸毀的華沙著名建築全部復原,標准是:連原先建築牆面上的裂縫都要一模一樣!於是,這首詩被貼在了華沙的每個角落,市民們按照片、按記憶,復原著舊日建築的每個細節,一天、一年,甚至幾十年。
聖十字教堂、肖邦公園的大師雕像都重新矗立起來了。

聖十字教堂外表並不出奇,卻因保存了肖邦心髒而成為全波蘭的中心。教堂中央的一根立柱旁掛著肖邦的畫像。畫像後面的柱子是空的,放著天才的心髒。在波蘭風俗中,人死後如果身體不能回鄉,至少心髒應該被留在國土上,因此,肖邦過世後,他的心髒從逝世地法國回到華沙,保存在聖十字教堂。

從此,人們愛它,勝過愛自己的生命。納粹德國空襲華沙時,汽油彈落在了教堂內,12位神職人員幾乎同時衝向了存放心髒的盒子。結果,7人永遠地倒了下去,其中2人是直接用身體擋住了飛向盒子的彈片……

難道說,他們保護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故者心髒?

感受肖邦,又稱肖邦公園為瓦津基公園也是個不可不去的地方。

瓦津基公園原是波蘭末代國王的別墅,重建於1960年。肖邦銅像屹立在公園入口最高處,高5米,重16噸。雕像造型獨特:肖邦坐在柳樹下,上身微微右傾,頭發和鬥篷在風中飄動,柳樹的枝葉垂落到銅像身後,像一只溫暖的大手。而肖邦的面部亦栩栩如生:兩眼輕合,眉頭微皺,有著一絲絲倔強、一絲絲哀愁。

自從20歲離家,他再也沒回來過,然而,離去,並非不愛,卻是愛的深沉。

每年夏季的周末,當地都要在肖邦雕像前舉行露天音樂會。我聆聽了一場:在肖邦深邃目光的注視下,《夜曲》從鋼琴中流出,孤獨、熱烈、彷徨、浪漫、惟美,和著波蘭式的憂郁。而後,音樂的節奏突然加快,憂郁的鄉愁變得輕盈歡愉,仿佛年輕的大師,終於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祖國。
克拉科夫 詩歌的神秘隱語

電影《兩生花》中,薇羅尼卡在克拉科夫古城廣場第一次遇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巴黎女子,隱約知道了自己並不是孤立於塵世。波蘭舊都克拉科夫就像一段幸存的城市記憶,它並非不時髦,卻有一種能使現實“消失”的魔力:走進它的現在,也是走進它的過去。

市中心不通車,陽光在清澈的天空中揮灑著溫暖,空氣中散發著東歐懶散的味道,我順著城牆,更准確說是順著城牆的遺跡閑逛。古城牆原有3公裡長,共有47個瞭望塔,8座城門,現除北邊的一座城門外,就都是公園了。

其實,沒有了城牆又如何?克拉科夫的清冷和古舊,是飄蕩在空氣中的,仿佛隱藏著這個古老民族的某種隱語,神秘莫測,即使近得可以觸摸它的絕壁老牆,卻仍讀不懂它的心事。

不過,我卻能用另一種方式叩響它的內心深處——那就是詩。

克拉科夫是諾貝爾獲獎詩人米沃什的故鄉,也是他的終老之地。在漂泊異鄉的數十年中,詩人從未舒展開朗過。但在回到故鄉的日子,卻寫下了最為豁達通透的偉大詩句,比如《禮物》:

“如此幸福的一天,霧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園裡干活。

蜂鳥停在忍冬花上,這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我想占有……

在我身上沒有痛苦,直起腰來,我望見藍色的大海和帆影……”

要經歷過什麼樣的生活,才能寫出這樣的句子?要經歷什麼樣的動蕩,才能造就這樣的城市?

在中世紀歐洲最大的廣場——克拉科夫古城廣場的咖啡館吟詩,是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很多游客來到這裡,不會顧及國王大道、小教堂、鐘塔,卻會反復打聽,哪些詩人在哪些寓所中前赴後繼。酒吧裡經常會有詩歌和音樂結合的演出。大學生、藝術家、甚至隨性的游客,都會懷抱一把吉他,沉醉在自我的世界中,最精彩者甚至還會被制成唱片廣為流傳。朋友笑稱,只有在克拉科夫,才可能使這種隨意的酒吧表演,上升為國寶級的文學表達形式。

酒吧裡吟誦的詩句,都是浪漫美麗且略帶詼諧的,但同行的猶太朋友告訴我,米沃什還有一首詩,[FS:PAGE]很少被人提起,卻也很少被人忘記:

“慢慢地挖著地道,一只衛護的鼴鼠在摸索前進……他辨別人的骨灰,以其發亮的氣氳……螞蟻聚繞在我屍體所遺留的地方。”

克拉科夫的Kazimierz區曾是波蘭最大的猶太人聚居地,也許是因為偏離市中心吧,並沒有粉刷,猶太教堂、墳場、猶太餐館,還有隔開猶太區和市區的殘垣,都和二戰時沒有多大的改變。曲曲折折的小街,《辛德勒名單》裡的紅衣女童流連的地方。

Kazimierz區的居民很少,擦肩而過,多是一隊一隊的猶太人,戴著傳統的白帽,沒有喧鬧,沒有笑聲,甚至沒有導游,他們就那樣靜靜地走著。

我身邊的猶太朋友同樣一言不發。但我知道,她和他們一樣,腦海裡一定縈繞著以色列首任總理本•古裡安的話——饒恕,但是永遠不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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