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而我們竟為了那十之一二而掙扎著活著。
2010年的春天，工作上遇到了大大的不如意。由前可知，不如意是人生的十之八九，問題是如何用十之一二去抵消十之八九帶來的負面影響。咄！人生好苦！為了消解這不如意或者說這不如意帶來的負面影響，我們一家自駕去九華山燒香。
其實我一直是個無神論者或者說是個無宗教者。這些年雖然走過很多知名的寺廟，教堂，乃至清真寺，但都只是為了欣賞其中的文化，藝術和建築特色，而從未有過皈依任何宗教的想法。這並不是我的神經有多強大，而是中國這數十年的教育使然，不僅是學校內的教育，而且也是整個社會大環境的教育。現今這個中國，很多人迷信，但很少人有真正的信仰，哪怕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信仰。盡管沒有信仰，但也混沌地活著，即使曾經也有內心的不安。曾經在德國碰到過一個皮膚黝黑但自稱是華裔並信仰基督教的印尼女子得知我並無任何信仰，略帶驚訝地問道：“如果你遇到困難，你該怎麼辦？”我當時略帶自豪地說：“有家人和朋友啊。”不知道當時那回答是不是也是中國人的傳統使然。對於我的反問，她的回答十分標准：“上帝永遠和我們同在。每當我內心不安的時候，我會祈禱。”
家人和朋友確實一直在我身邊，支持著我。但當經歷了越來越多的事情，特別是十之八九越來越頻繁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神經根本承擔不了越來越重的負擔。而這負擔，一來是不忍要家人和朋友負擔，二來，其實很多內心的負擔是想要分擔也分擔不了的。
於是，走過這許多寺廟，教堂和清真寺而幾乎沒做過任何形式的祈禱的我，在這個五一，主動去中國四大佛教名山的九華山燒香。內心糾結無比。一個同事知道我要去九華山上燒香，半開玩笑地說：“還不如上北京找老板燒香。”天可憐見！就是這所謂老板的小人逼到我要去燒香的。這就是現今通行的哲學：寧可為難君子，不可開罪小人。還不夠。還要給掌權的小人燒高香。
我呸！
雖然做不到“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但不至於“為五鬥米折腰”。還是求神拜佛吧。就算順便去看看九華山的風景。
從上海出發自駕去九華山，路途稍顯遙遠，但還算方便。沿A9（現G50申蘇浙皖高速）一路開到安徽境內的宣城，這時可以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走高速（宣蕪高速轉蕪大高速轉合銅黃高速），另一個更好的選擇是從宣城出口下，走318國道，省不少路。318國道路口情況復雜，不過仔細觀察路牌的話，應該不致走錯。過南陵縣，入青陽縣，便離九華山不遠了。
山下的小鎮靠近路邊已可看見很多賣香的小店（當然，對信徒來說，是“請香”）。只是，就算是請，可是免不了討價還價的銅臭味。（我是怎樣理想主義的一個憤中啊！）我們恐怕山上的香不免更貴，便停車靠邊買了一堆香燭。
從這小鎮的山門再往裡開幾公裡，便可看見指示牌，一個向前指九華山，另一個向旁邊指游客服務中心。正迷茫間，有路邊的工作人員指導說，去旁邊的服務中心買票。這樣的設計似乎不大合理，如果我開過了，是否意味我要回到這裡買票？如果不需要回來，何必設計這樣的服務中心？（第三天下山是五月二日，這個路口便被上山的車輛堵住了，於是有十幾個交警武警指揮交通）。
九華山的普通成人票是190元/人（另需車輛通行費十元，上了山每天還有停車費）。很貴，雖然寺廟不需要再買門票了（本來也不應該賣門票）。沿盤山公路再開十幾公裡（這盤山公路比莫干山後山的好開），便到了查看門票的正山門。過了正山門，便能看見很多房子，其中已經有很多寺廟了（九華山號稱有99座寺廟）。
我們是提前定的民居。第一個晚上算淡季，一晚200元（兩個房間），第二晚是五一，算旺季，老板說什麼都要漲價，於是一晚300元。衛生條件尚可，也配熱水器和電視。本來就是來燒香的，不是來享受的，湊合一下吧。
雖然還沒到五一，九華街上已經有很多游人了。天色已暗，不少寺廟也在陸續關門，仍有不少信眾在抓緊時間在這些寺廟觀瞻和燒香祈禱，我們便是其中一群。乖巧的女兒在她外婆的指引下，也是逢佛必拜，並在每一個香火錢箱中投入一枚角幣。好細心的老人家，竟然准備了這許多的硬幣。
第二天一早起來，老板問我們有什麼計劃，我們回答說隨便找寺廟看看（我們確實准備不足，很倉促地就決定來了），老板連忙建議我們趕緊去天台，並且補充道，今天人流尚可，明天上天台（由於大客流的來到）就要排很長時間的隊了。我們趕緊手持門票去到停車場坐免費的大巴（總算190元的門票還有附加值）去到了天台的下索道站。什麼人流尚可，已經是人山人海了。索道票也是黑貴，所謂黑貴就是黑心地貴，單程75元，往返140元。買好票，便擠在人群中排隊，可是隊伍在半個小時中幾乎不動。而前後的信眾生怕有人插隊，都密集地擠在一起，身上還有大包小包的香燭。實在按捺不住，於是改而買了所謂的單程貴賓票140元/人，跟著工作人員在一群房子裡繞了好一大圈，排到了另外一個口子。我們是正大光明地買了更貴的所謂貴賓票，而我們身前的一群人卻是關系戶，手裡拿的是普通票。心裡免不了又犯了陣嘀咕，可是有什麼用，這樣的現像到處都是，犯嘀咕只是讓自己愈來愈不好受。
即使是貴賓票，也排了又將近二十分鐘才上了纜車。原因是纜車的運能著實有限，每一分半鐘來一輛纜車，一輛纜車只能坐六個人，算算看吧。纜車運行十多分鐘便到了上索道站，當中的風景一般，至少遠遠無法和張家界天門山的索道比—--那可是落差達千米的索道。如果不是因為帶著年幼的女兒，我是無論如何不會選擇這黑貴的索道的，爬一爬也就是最多兩個小時的事情。
從上索道站出來，還有幾百米的山路才能到達天台，途中經過古拜經台。難能可貴的是，平時在家都不時喊著要抱的女兒，這一段路居然有大半是牽著大人的手自己走過來的。天台正頂的視野很好，可俯瞰九華街，也可遠眺，據說在天氣晴好的時候可以看見百公裡外的黃山。天台如此好的風水自然也吸引了很多香客在此燒香。只是香客只關燒自己的香燭，至於香燭的包裝隨風在山野中飄的到處都是，似乎就與己無關了。這是真正的信仰麼？
天台的寺廟提供齋飯，每人十元。齋飯不是素席，味道當然並不很好，不過這齋飯好像也不是和尚大廚燒的，而是普通山民燒的，另有兩個狀似母大蟲顧大嫂的中年婦女站著把門，生怕有人吃了不給錢。阿彌陀佛！
從天台下來，我們便去了游客及香客必到之處---肉身寶殿。九華山是地藏菩薩的道場。唐時新羅人金喬覺在此苦修並圓寂於此，佛教徒認為他是地藏菩薩應世，稱其為“金地藏”，並為其修建了目前九華山上香火最盛的肉身寶殿。地藏菩薩，你可真是有求必應？
從肉身寶殿出來，坐另一個黑貴的索道上百歲宮（票價往返100元，其實爬山估計只需40分鐘左右，同樣距離（可能還長些）的香港太平山索道也不過單程二十幾個港幣），另一個香火旺盛的地方。女兒照樣不知疲憊地逢佛必拜，這時候的她還不懂什麼，只是學模學樣而已。
走到好多羅漢還在粉刷的羅漢堂，有老和尚在解簽，老婆示意我也求一簽。雖然這次燒香之旅心不是最誠，但既然來了，也還是表下心意吧。於是求之。將木簽遞給一位老和尚，並附上一張百元大鈔（其實似乎在這個環節上並不是強制要給這麼多錢的，只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誠心而已，這又引起了我這個憤中的另一個問題：誠心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麼？曾經在西藏看到磕長頭的信徒，那是真的虔誠，可是好心就有好報麼？“宗教是人民的鴉片”，普通百姓如我，很多時候可能確實需要鴉片才能麻木對待人生的十之八九吧），他將木簽換成一張卡片，我再將卡片交到另一位戴著眼睛的老和尚手裡，由他來解簽。鄙視一下自己吧，其實我知道這老和尚不過是敷衍，可由於自己的神經不夠強大（畢竟自己是普通老百姓），還是做了這樣的傻事（雖然很多羅漢身上已經掛著信眾送來的錦旗---有求必應）。老和尚嘟囔了幾句，便要放下手中的簽，全然不顧老婆在旁邊虔誠地問：“怎樣防小人？”，並示意我往旁邊的錢箱裡投十元錢。
我們信佛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真的冀望他的幫助，還是為了求得內心的寧靜？
也許這世界並不是一團冰冷的，畢竟，十之八九之外還有十之一二，佛門同樣如此。就在女兒四處跪拜的時候，有慈祥的老和尚或微笑祝福說“以後考上大學”，或誇贊“好可愛的小妹妹”，更有一個老和尚從身邊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棒棒糖遞給了女兒。這給了我些許暖意，就衝這，九華山就算沒白來。
只是，我自己內心的平和寧靜求到了麼？
2010/7/17 愛誰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