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的墓,首爾的墓

作者: shairmao

導讀“在戰場上,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一個士兵的死和一個將軍的死,在上帝的眼裡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條偉大生命的結束。個人尊嚴也正是西方文明的基礎,每個指揮官都必須牢記這個事實。” ——李奇微 “我們把那麼多青春年華的男女送上戰場,我們必須讓他們知道,無論生死,我們都會把他們平安帶回家。我們守護的是軍隊的傳承信仰。” ——美軍戰俘及戰鬥失蹤人� ...

“在戰場上,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一個士兵的死和一個將軍的死,在上帝的眼裡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條偉大生命的結束。個人尊嚴也正是西方文明的基礎,每個指揮官都必須牢記這個事實。”

——李奇微

“我們把那麼多青春年華的男女送上戰場,我們必須讓他們知道,無論生死,我們都會把他們平安帶回家。我們守護的是軍隊的傳承信仰。”

——美軍戰俘及戰鬥失蹤人員聯合調查司令部副司令員 韋伯
釜山地鐵二號線,213#大淵(daeyon)站3號口出,後轉180度走到十字路口,往左一拐就能看到UN公園方向的指示牌。筆直走10分鐘左右到達一個“大”字形的五岔路口,馬路中央是UN參戰紀念塔 ,朝鮮戰爭中組成聯合國軍參戰的各國國旗和不同制服的軍人雕像圍繞一圈,托起正中帶有聯合國標志的地球。左前方是釜山博物館,順著“大”字的最後一筆方向從博物館右邊繞過去,翻過一個小丘便到了UN紀念公園——全世界唯一的聯合國軍公墓。

與Kanchanaburi的盟軍戰俘公墓相似的美麗墓苑,每一個墓碑旁都栽種著嬌艷的月季和精心修剪過的灌木。來自11個國家的2300名聯合國官兵長眠於此,按不同的國家隔成各自的區域:英國885人、法國44人、土耳其462人、荷蘭117人、澳大利亞281人、加拿大378人、新西蘭34人、南非11人、挪威1人、大韓民國36人、其他非戰鬥人員及無名戰士共15人。

只有36名美國官兵埋葬在這裡。為了尊重他們生前的意願:希望死後也繼續留在在這片自己用生命來捍衛的土地。其他所有能夠找到的美軍遺體都已被運送回祖國,安葬在自己的家鄉或是阿靈頓國家公墓。留在這裡的只有他們的名字——Wall of Remembrance上刻有全體40895名在朝鮮戰爭中陣亡的聯合國軍官兵的姓名,其中36492個屬於美國母親的兒子。他們中有初上戰場的農家少年,也有參加過諾曼底登陸、硫磺島戰役,甚至曾經在印緬戰場與中國遠征軍協同作戰的已經退伍的二戰老兵——剛剛擁有了在前一個戰爭年代中夢寐以求的和平安逸的生活、工作和家庭,卻不得不離開這一切踏上又一個炮火紛飛的戰場並死在那裡。

十多個國家的年輕人從遙遠的地方漂洋過海來到這個陌生的半島,為了一些素不相識的外國人去和另一些素不相識的外國人廝殺。他們擁有過各自不同的人生和夢想,相同的是他們都死於同一場戰爭,相同的是他們每一個都是母親的兒子。就如同埋葬在半島另一邊的,那十八萬個中國母親的兒子一樣。他們在多大程度上是自願投入這場戰爭的?他們的國家為他們的死做出過什麼樣的評價或反省?關於那些除美國之外的聯合國軍的資料實在太少,太少了。

無論過去和現在,聯合國軍在韓國人的心目中占有什麼樣的位置,今日富足自由的韓國存在之本身,即是對他們在這片土地上付出的青春與鮮血的最大肯定。

我不管你是哪一個戰場,我不管你是誰的國家,我不管你對誰效忠、對誰背叛,我不管你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我不管你對正義或不正義怎麼詮釋,我可不可以說,所有被時代踐踏、污辱、傷害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姊妹?

——龍應台 《大江大海》
首爾地鐵四號線,431#銅雀(dongjek)站4號口,照指示牌的方向一直走5分鐘左右,到達韓國國立墓地——國立顯忠院。

離開最繁華的明洞不過七站,20多分鐘的地鐵距離,還可以清楚地望見南山上白色的首爾塔,隔著一條漢江,卻像是完全的兩個世界。墓碑,墓碑,墓碑。被冠岳山與孔雀峰環抱著的1.4平方公裡土地上,無數墓碑隨著地勢起伏湧起柔和的白色波浪,向著左方、右方、前方,一直延伸向看不見的遠處,在初升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特殊的靜謐之美。仿佛像征著死是如何無限伸展開她的羽翼,最終沒有一個生命能夠拒絕她的庇佑。

走著走著,不禁有些神志恍惚:仿佛被困在墓碑的密林裡一直也走不出去的那種錯覺。我們說神所創造的每一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在死的面前這句話變得沒有意義。代表了一個個曾經鮮活的生命的是幾乎統一規格的石碑,不同的只有正面刻著死者的姓名,反面是他死亡的日期。

找到了刻著1950年6月25日這個日期的墓碑——這名士兵死於戰爭爆發的第一天。他旁邊的幾位同袍,分別死於26日和27日。25日、26日、27日,到28日大韓民國的首都就陷落了。從韓國的角度來描述這短短的三四天:缺乏開戰准備的南方士兵幾乎是在以血肉之軀抵擋來自北方的蘇制重型炮火的攻擊。

“高浪浦方向,南朝鮮第十三團在第一波次的交戰中死傷就達90[%]。”

“……一位南朝鮮空軍的飛行員駕駛教練機升空,在全城市民的注視下,用沒有武裝的機體和北朝鮮的飛機撞在一起。”

(摘自王樹增《遠東朝鮮戰爭》)

一方的高歌猛進勢如破竹,便意味著另一方的血流成河。

顯忠院的5.4萬座墓碑,時間跨度從抗日獨立運動時期開始直到現在。其中4萬座屬於朝鮮戰爭中死去的南方官兵,。另外11萬屍骨不知散落何處的死者,名字刻在顯忠塔下方,牌位奉安館的大理石壁上。在4萬和11萬的數字背後還站立著更為龐大的亡魂的隊伍:歷史遺忘了他們的名字、面容、性別和年齡,曾經作為獨特的個體存在的一切特征都湮滅了,只留給他們一個共同的名稱——a Korean dead in the Korean War。

3,000,000 Koreans be killed in the 1950~1953’s war。

三年一個月又兩天,火線在半島上來回推移。一會兒推到南,一會兒又推到北,把所到之處的城鎮村莊化作廢墟和焦土。到最後簽署停戰協定時實際上朝鮮半島的局勢與戰前並無二致。數百萬的生命消耗在了這樣的一場戰爭裡。正因為得到如此豐盛的獻祭,這場戰爭便具有了“偉大”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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