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長廣溪

作者: 白沙風鈴

導讀順蠡湖南行,水面漸漸狹長,湖堤漸緩,湖水扭著腰身遠去,蜿蜒成一條溪水,徜徉於漫漫草灘。這一片,便是長廣溪了。真是名副其實啊,河灘寬廣,溪水流長。據古籍記載,名稱取自“溪闊水長”之意。 極目遠望,水面迷蒙,遠山疊嶂。正是三月春尚早,冬的枯黃還未褪盡,深深淺淺的綠已團團簇簇,其間零星點綴著樹的紅,山因此成了斑斕的畫卷。比起夏天純粹的綠, ...

順蠡湖南行,水面漸漸狹長,湖堤漸緩,湖水扭著腰身遠去,蜿蜒成一條溪水,徜徉於漫漫草灘。這一片,便是長廣溪了。真是名副其實啊,河灘寬廣,溪水流長。據古籍記載,名稱取自“溪闊水長”之意。

極目遠望,水面迷蒙,遠山疊嶂。正是三月春尚早,冬的枯黃還未褪盡,深深淺淺的綠已團團簇簇,其間零星點綴著樹的紅,山因此成了斑斕的畫卷。比起夏天純粹的綠,不搶眼但韻味十足,如一位善用色彩的少婦,清麗溫婉。就在遠山近樹的臂彎裡,煙霧氤氳的長廣溪,悄無聲息地流淌著,仿佛見慣了數千年來的風雨,早已波瀾不驚。

長廣溪是一條歷史悠久的故河道,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三國時期。東吳孫權於吳嘉禾三年(234)在吳郡以西進行大規模的屯田,並置毗陵(古郡名,今常州,轄無錫等縣)典農校尉,專門負責屯田墾殖。吳赤烏八年(245),典農校尉陳勛領兵3萬歇駐赤馬嘴,疏導長廣溪,拓寬和開通河流,興修水利,發展農業。

想當年,大軍駐扎,旌旗遍草木,兵馬如雲屯,此處該是人聲鼎沸上浮雲。昔日廝殺疆場的將士,停歇於水草豐茂的長廣溪畔,放下干戈,執掌農具,開始了與天地草木的廝守。棄甲耕田,英雄變農夫,無奈還是有意,其中細況無從詳解。只是面對四周萬頃良田,可知溪上清風,山間明月,必是曾照拂過疲勞後的心。

倏忽千載春秋,當年屯田農耕的將士,早已不知所終。只有見證過他們青壯暮年的長廣溪,一如既往,默默滋養著那些農田。

重修的石塘橋頂著巍峨的長廊,劃過溪流,雄臥碧波之上。許是季節尚早,河畔少有人至。空闊的長廊裡,只有一位老者坐在寂寥裡,一臉安詳,兀自拉著胡琴,全不理會周遭的風物。那琴音空靈悅耳,清越悠揚。挾裹著水的清氣,隨風越過水面,細細縷縷撥弄完你的心,回身又游蕩在長廣溪粼粼細波上。

坐在柳枝披拂的溪邊,沐風聽琴,任由午後的暖陽,舔舐臉頰,熱擁入懷。晴好如故人溫暖的話語,慰藉心肺。偶有游人經過,吳音呢喃著閑話。未沾酒,卻已半酣。半醉半醒中,想起韋莊寫“晴煙漠漠柳毿毿,不那離情酒半酣。”懷疑其莫不是與春光相遇與此?只是不及宋人鄭文寶的《柳枝詞》“亭亭畫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雨,載將離恨過江南。”來得堅毅。故人自此去,良辰美景難有人與之共享。境由心生,日月物華,風雨陰晴,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借景寄離愁,只說與山水聽。總歸是心有了安放之處。

野史載當年被叛軍追殺的建文帝曾隱居於此。人生無常,丟了浮華,小隱隱於野,又何嘗不是心的幸事。心如止水的拉琴老人,一盞清茶相伴,那份淡定,看透了功名,看淡了利祿。前世今生,仿佛在這裡交彙。不同時間相同空間,相同的心情。我輩碌碌,心偶爾停歇於此,將心事隱於山水,待躁動的心一點一點老透。

曾經與故人論起,人生的軌跡如迷走神經,縱橫交錯,在某一處交彙,然後或分開或重合。心的軌跡亦如此。某一時刻,遇到了這山,重合了這水。感動了,融合了,就聽得出:山有語,水有情。情寓於山,相知於水。

逝者如斯,空留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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