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流浪の旅,DAY3大沼&函館——《路一直都在》,不能後退時,不再傍徨時,永遠向前,路一直都在

作者: 孤行於海

導讀又見到返身回來的漂亮的乘務小姐時,列車剛剛駛過登別。 窗外春光明媚,緩解了幾日來陰霾的氣息。 身旁頭發稀疏的老伯,正在用手機悄聲的打著電話,我放下手中的相機,重新拿起《1Q84》。 一早離開賓館前,我重新整理了背包,放入筆記本電腦、水杯、簡單的洗漱用品及一件替換的衣物。之後,來到前台,用英語和笑眯眯的女孩說了要去函館的事情,告訴她今天的房� ...

又見到返身回來的漂亮的乘務小姐時,列車剛剛駛過登別。

窗外春光明媚,緩解了幾日來陰霾的氣息。

身旁頭發稀疏的老伯,正在用手機悄聲的打著電話,我放下手中的相機,重新拿起《1Q84》。

一早離開賓館前,我重新整理了背包,放入筆記本電腦、水杯、簡單的洗漱用品及一件替換的衣物。之後,來到前台,用英語和笑眯眯的女孩說了要去函館的事情,告訴她今天的房間不用打掃,15日中午前打掃一次就可以了。

走出CROSS HOTEL,門口的冰雕牆上放著一個裝滿冰塊的小桶,裡面有一瓶未開蓋的香檳,也許是今晚的慶祝活動用。牆邊依然停著我入住時看到的褐色寶馬車,擦拭的锃锃發亮。

剛開始的路上,人和車都與昨天無異,然而來到札幌站附近的時候,他們就像是拍戲現場中的臨時演員一樣從各個角落裡悄悄湧出,漸漸充滿周身,男人們大都穿著與灰色近似的西裝或風衣,女人們則是深色的外套加裙裝。日本的上班族,在日劇中經常看到,但常常是被賦予了劇情所需的性格,有滿面紅光、精神抖擻之輩,也有自卑、酒後牢騷之徒。今天看來,一般的日本上班族,大體上以安穩、隱忍者居多。

順著車廂上的指示牌,找到了指定席,由於在機場就買了票,所以行動慵懶些也無大礙,同時還避免了每次都要去窗口指手畫腳買票的麻煩。開車前十分鐘左右,一位頭發稀疏的老伯,坐到了我的身旁,行動慢吞吞的,讓人感覺走路時怕是都會睡著。

8點34分,北鬥6號從札幌站啟程,前往函館。

天吾君和青豆小姐在能望見兩個月亮的滑梯上見面時。

我和北鬥6號的車長也見面了。

他說著一聲聲的:“すみません(打擾了)。”,接過一張張的車票,然後一遍遍的點頭:“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謝謝)”,簡練、職業,但不機械,能從語氣和態度中看到熱情。想起之前乘務小姐也曾讓人感到舒心,並非因為相貌,而是別的一些東西。她在進入車廂後,首先向所有的乘客鞠了一躬,接著是日常性的販賣物品,待走到車廂尾部時,會回身向著乘客的背影再次鞠躬,然後才離開車廂繼續行進。這樣的行業標准,其實也有爭議,然而對處於在這一過程中的我來說,很中意。

軌道旁是稀疏的低矮的房子,再往遠些便是海。沙灘與海、海與天的交界處,兩條平行的直線延伸到車廂兩端,沒有看到翻滾的浪花,一切都如同這雲層中初現的春光。此時的列車已經行駛了2小時零5分,只要看看時刻表上長萬部站的停車時間便知。這期間,我吃了昨晚在便利店買的面包,喝了杯子裡溫吞吞的水,還隨列車一道,在登別、東室蘭、洞爺湖等知名景點處做了短暫的停留。隔壁的老伯接完電話後,一直在閉目養神,活像休眠的富士山。

車廂內干淨整潔,金屬質感的貨架和頂棚被擦拭的一塵不染。座椅靠近通道的一側,裝有暗紅色的半圓形的扶手,方便來往的旅客行走時扶握,體貼周到。門口的電子屏上,顯示著即將到達的車站——大沼公園,我會在那裡停留2個小時。

將小桌上的物品收入背包,檢查沒有遺漏後,我離開座位,來到車廂門口。“菊”式的日本提醒著我,小心夾手。沒有人與我一同在這裡下車,兩側的通道裡也空無一人。

11點29分,列車停靠在大沼公園站,我快步走出車廂。站台上只有三個從1號車上下來的女孩,她們談笑風生的走進候車室。我在濕漉漉的站台上目送著列車在2分鐘後離去,看了看站牌,也跟了上去。

室內面積不大,整個車站不過是個一層的小平房。看著先前進來的女孩們正在角落的儲物櫃存包,我核對了一下牆上的時刻表,確認下午1點30分有去往函館的火車經過。

車站外,是一小片井井有條的、略顯稀疏的房屋群,街道上沒有人。臨近車站的“沼の家”餐飲店也是靜悄悄的。整個小鎮似乎還在冬眠。按著道旁的指示牌,走在濕漉漉的馬路上,兩側的房屋精致、優雅,讓人羨慕不已。同樣的錢,在北海道可以買到所謂的別墅,而在國內,在北京,卻只能擁有以千戶數計的鴿子籠,薄如紙板的樓層,毫不誇張的說連隔壁人打噴嚏的聲音都能聽到,如若碰到無良又低素質的租戶或住戶,難免讓人叫苦連天。對比如此強烈,這一點,讓我耿耿於懷。

路旁的松樹,抱著成為蘑菇的理想,扭捏的矗立在那裡。

就這麼走了20分鐘,我來到了公園前的廣場。

廣場上擺放著一些小型的雪雕,幾個孩子從滑梯上樂呵呵的滑下。在我拿起相機的時候,遠處的停車場中接連駛出三輛“幼稚園的娃娃車”,同《蠟筆小新》中的車型無異。原來日本幼稚園的車果然是動物模樣,匆忙中,按下快門,將它們的影像收入其中。

大沼國定公園,是由大沼、小沼、蓴菜沼三部分組成。其中大沼是駒岳火山噴發後生成的湖泊,有大小126個島嶼,這些島嶼由18座橋梁連接,是整個公園著名的游覽點。冬季湖泊冰凍,游覽線路之一的“大島の路”部分封閉,路程被大為縮減,於是我選擇了另一個方向上的“林の小徑”。

踱過石橋,在“林の小徑”的出發點旁,有一間經營冰上垂釣的小木屋,1000円一小時。五六個年輕人正在冰面上靜候佳音,不時的彎腰察看魚兒的上鉤情況。

兩個人面朝大海釣魚,其中一個用的是小小的魚鉤,另一個則是用了很大的魚鉤。沒過多久,第一個人的身邊就放了些小魚,似乎戰果不錯;而另一個一直都沒有釣到魚。於是,第一個人沾沾自喜的說:“你也換成小魚鉤吧,那樣才能有收獲。”另外的人則沉默不語。

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第一個人釣到的魚越來越多,但是他再也體會不到釣魚的樂趣,心裡似乎少了什麼;而另外的人依然沉默。一天清晨,當第一個人伸伸懶腰,睜開朦朧的睡眼,向另一邊望去時,一條他從未見過的大魚靜靜的在另一個人的網兜中游動,華麗無比,他呆住了。一直沉默的人收拾起漁具,說了句話便離開了。

“釣魚是人與海的抗爭,而不是等待對方瑣碎的施舍。”

這個故事是我很久之前寫的,如今的我,就像眼前的年輕人一樣,依然坐在海邊,等待著大魚的光臨。

轉過拐彎處,身後釣魚的人已經看不到了,前面的路也縮減成了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周圍都是未被踩過的厚厚的積雪。低頭走過一片灌木叢,我已獨自置身在幽靜的森林中。站在雪地中央,環顧四周,如果沒有淺淺的來路,我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枝頭傳來烏鴉的叫聲,樹杈上的雪簌簌而下,這叫聲非但沒有使周遭熱鬧起來,反而更深的襯托出空間的廣闊和寂靜。

天空已不像之前那樣晴朗,雲層緩緩爬上頭頂,幾縷不甘心的陽光從其中的縫隙中傾瀉下來,然而仍無力阻止灰白色的蔓延。就這樣呆立在雪中許久,深深的體會著莫可名狀的感覺。些許孤獨些許愉悅,此時我已不再是平日裡奔波於彼樣或生計中的我,不是戴著面具生活於社會中的我,而是沒有保留的真我。沒有人會看到,也不會有人關心,此時,我可以謹慎的露出本體,置於絕對的靜寂中。人的一生,也許很難有這樣的機會,毫無保留的釋放自己——我們都累了。

烏鴉依然在頭頂鳴叫,我真想完全放松的躺在這裡,一個並非鴉雀無聲卻安靜的世界。此生的我,還有機會再體會這份感觸嗎?就像一個演員,其實每個人都像一個演員,何時能停止表演,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呢?現實是殘酷的,屢屢讓人畏縮、彷徨,與財富無關。

“路,一直都在。”坐在枝丫上的它緩緩說到。

時光無法倒流。不能後退時,不再傍徨時,永遠向前,路一直都在。想必這便是眼前的解決之道。

走出樹林,前面是一處供游人休息的小屋。這裡近似平原,視野開闊,可以看到遠方的駒岳火山。繞到小屋背後,一只秋田犬呆呆的注視著我。對於這一犬種,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忠犬八公》,就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主人公在大學演講時突然倒下,因心髒病突發而死亡,再沒有回到車站。之後,無論什麼天氣,每天傍晚五點,他所飼養的秋田犬八公都來到火車站裡等候、凝視。第二天、第三天……從冬季到夏季,一直等到自己變老變弱,等了整整十年。十年時間裡,八公依然風雨無改,直到最後死去,它始終如一。想到這裡,我不由的對眼前的秋田犬心生敬意。它的十年相當於人的一生,值得用一生去等待的東西,承諾容易,有幾人會真正實踐。

登上昭和四十五年修建的湖月橋,遠望駒岳火山下成片的樹林,想必那裡有著更多的故事。

12點30分,以秋田犬為轉折點,我踏上歸程。下次的什麼時候,還能見到你嗎?

回到公園廣場,用時比來路稍短。步入道旁的商店,販賣的物品了無新意。拿著冰激凌走出店門,落雪終於如期而至。

靜靜的小鎮在悠悠的雪中顯得更為愜意。脫離了凡世的喧囂,如同夢境一般。如果這是一個夢,我真想至此長眠不醒。

到達車站候車室的時候,列車還有20分鐘才來。我將背包卸在椅子上,仔細觀察著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屋內部:放滿宣傳單的架子旁,是剛剛女孩們存放背包的櫃子。櫃子所靠的牆壁上,還貼著一些警示用的招貼畫。即便不懂日文,想必也能從圖畫中了解其所要表達的意思。這些平日裡在國內常見卻一次次被忽略的警示,在這間小小的車站中,卻讓人記憶深刻。規則,不是靠紅字、對錯、強迫而深入人心的。

靠近檢票口的一側,擺放著一台售票機,四下無人,讓我有機會近前來慢慢猜測。八種簡單的圖例涵蓋了所有的乘坐狀況,到站與票價一目了然,原來如此簡單。很多事情,在沒有嘗試之前,總會覺得困難重重,意外不斷,然而真正坦然去做了,也就如林中小道一般——路一直都在。有沒有勇氣踏出第一步,至關重要。違心的人,事事都是苦難的;隨心的人,常常柳暗花明。

時間快到了,我向出口的站長遞出三日券和護照,他稍加核對便鞠躬遞給我。說來好笑,這個車長酷似阿童木中的博士,大大的鼻子,舊時英國法官式的卷卷的頭發,戴著圓圓的眼鏡,與車站宣傳欄中的卡通畫像頗為神似。

站台上依舊空無一人,來時的女孩們還沒有歸來。紛紛揚揚的小雪中,男子靜立等候。頭頂不再傳來烏鴉的叫聲,也沒有空曠的森林在其左右。

此行,短暫而放松,如同純露的晨曦。

13點30分,列車啟動,我離開了大沼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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