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思想去旅游——第十站:寧波天一閣

作者: newzm

導讀帶著思想去旅游——第十站:寧波天一閣 本來,天一閣不在我這次考查的計劃之內,但,作為一個讀書人,路過寧波而不去看天一閣,那將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情。 住在寧波客運南站附近的一家賓館,打開新買的寧波地圖,竟然發現,這裡距天一閣只有三四站的距離。天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濕漉漉的,充滿著春的氣息。 走近天一閣,是一大片古民居。細看起來,卻� ...

帶著思想去旅游——第十站:寧波天一閣



本來,天一閣不在我這次考查的計劃之內,但,作為一個讀書人,路過寧波而不去看天一閣,那將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情。

住在寧波客運南站附近的一家賓館,打開新買的寧波地圖,竟然發現,這裡距天一閣只有三四站的距離。天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濕漉漉的,充滿著春的氣息。

走近天一閣,是一大片古民居。細看起來,卻猛然發現,這些古建築,多是今天的人們重新修建的了,有點大煞風景。

記得1988年,我曾到過的天一閣,那時,周邊還都是現代化的建築。只是一個大院包圍著天一閣幾棟古屋。可是,今天的環境,卻讓古屋連成了片,分不清哪一個是正宗的天一閣了。

從一處稱作“天一閣書畫院”的大門進去,通過一個小角門,走了很遠很曲折的小巷子,才到了真正的天一閣正房。搞不懂現代人的思惟,是想擴大面積來弘揚天一閣嗎?不過,依在下看來,這和現在商品的過度包裝沒有什麼兩樣。

真正的天一閣,只是一座歇山式的二層樓房。樓房前是個四方形的小院,院子裡有一個水池,水池邊上是假山竹石。據說,這是為了一旦書樓失火,可以用池來滅火。天一閣的命名,也是取自易經中的“天一生水”之說,借以水防火的本意,以避免藏書的最大禍患——火災的發生。





進入天一閣一樓,正中是一尊人物塑像,他,就是天一閣的創始人,明代的兵部右侍郎範欽。範欽,說不清是一個文人出身的武人還是一個武官中的文人,反正,他對書的酷愛,勝過了古往今來的讀書人。據說,因為他的書卷氣,朝中的權奸們對他都奈何不得。他作官時,多把官俸用來買書,辭官時,幾乎把他的所有積蓄全部用來建造這座私人藏書樓了。天一閣,也就成了中國第一私人藏書樓而彪炳中國文化史。



天一閣藏書最多時達十萬多卷,其中很多都是善本和孤本。當我登上二樓的藏書室時,看到木架子一函一函的古籍,仿佛至今還散發著書香。

天一閣藏書的條規之悲壯,曾讓余秋雨先生大加感慨:藏書不外借、不許外姓人進入藏書樓、家裡女人不許登樓。就連藏書的鑰匙,也是幾房分別保管,有一房不到場,樓門和書櫥的門都無法打開。犯了樓規的人,家族不與祭(不准進家族祠堂祭祀祖宗)。





天一閣的藏書,吊足了讀書人的胃口。寧波知府的侄女錢繡芸小姐,是一個十足的書痴,為了能上天一閣看書,他竟然求知府叔叔作媒,把自己嫁到範家成為範家的媳婦。但是,因為有嚴格的家規,她到死也沒能登上樓梯半步!

這種苛刻的條規終於在天一閣建成109年時被打破了,1673年,迎來了它的第一個讀者,那就是明末清初的大思想家黃宗羲。是思想家的人格魅力和動蕩的時局,衝破了封建宗教式的嚴規鐵律。總之,天一閣,終於回歸了藏書目的的本原。

在樓內,我看到一份從1808年到1930年的藏書情況表,1808年,天一閣有書3393種38726卷,到1930年,僅剩962種了。範侍郎想讓他的藏書永存於世的夢想到底還是破滅了。這原因不是因為火災,而是由於人為與人禍。





第一批流出天一閣的圖書是因為乾隆皇帝修撰《四庫全書》。這位文治武功達到“十全十美”的皇帝,要把古今圖書搜全,下詔江南藏書家們獻書,於是,作為臣民的範氏後人,在皇權的壓力下,不得不向朝廷進呈珍貴古籍,結果,600種藏書有去無回。雖然,範家因此多次得到皇帝的褒獎,但,隨著滿清王朝的沒落和後來的戰亂,四庫全書多次被盜和被毀,600種圖書再也無法回歸天一閣了。

天一閣藏書流失最嚴重的一次是1914年民國初期的動蕩。在書商的指使下,一個叫薛繼渭的江洋大盜,撬開門鎖潛入藏書樓。盜賊們采用白天睡覺,晚上動手偷書的辦法,按照目錄有計劃地偷。東牆外的小河上,則有一條小船日夜接應。這次偷竊數量巨大,幾乎把天一閣一半珍貴書籍盜走,並漸漸出現在上海的書鋪裡。於是,我們看到,當文化的載體淪為有價值的商品的時候,就是它的末日到了。





和風細雨過後,我坐在天一閣院子裡水池邊的石凳上,凝目望著這座古色古香的木樓,它,作為文化的符號,莊嚴得令人敬畏。記得二十多年前,我有幸參加了《中國古文獻大辭典》的編寫工作,其中地理分卷的部分書稿是我撰寫的。為了尋找稀見的古書,我曾到北京、長沙、西安、杭州等地的圖書館訪書。在北京圖書館看的海內孤本《莎車府志》,原書早已讓圖書館深藏起來,讓我看的,只是幻燈頁,即在一架機器前,像看電影一樣看片子;在杭州,我去的是浙江省圖書館,當時坐落在西湖的孤山上,看的是復印本,原書是不會借給你看的。

最近,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我聽說,書籍都可以通過掃描成數字版收藏,而讀者,坐在家裡就可以上網閱讀和下載——人們,重視古籍的程度,越來越嚴格了。人們,再也不用親手觸摸價值連城的善本、孤本古籍了。

但是,我們又看到這樣一個規律,那就是社會的治亂,對於古書的保存,實在是一個生死攸關的考驗。當社會安定,經濟發達時期,書籍也會像寵兒一樣受到精心的呵護,其身價也會像古董一樣水漲船高;而到了社會動蕩時期,書籍就會像沒媽的孩子一樣四散漂零。我想,當初範欽把一冊冊古書放進天一閣,並定下不盡人情的族規時,也是考慮到這一層的了。

逝者已去,藏書家的良苦用心卻與世長存,在天一閣前坐久了,我似乎還可以感受到那份蒼涼與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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