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煙雨揚州
揚州，這是個教人產生強烈歷史感與人文感的地名。
帶著從詞賦中、歷史上得來的印像，懷著綺麗的揚州夢，去年煙花三月時我也曾下過揚州。
艷陽高照、花紅柳綠、游人如織的瘦西湖，驚碎了我的揚州夢，令我覺得俗而鬧。
我知道，有一些東西逝去了，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今年呢？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今年，我誠心地乞一場雨，希望能看到一個煙雨迷濛的揚州。
今年，我們特意在周日晚上到達揚州，期盼游瘦西湖的時候，不要遇到太多的游人。
今年，我是與幾個心愛的朋友同游。
在“暢游”，我們常說：去哪玩不重要，怎麼玩也不重要，關鍵是和誰玩。我的經歷多次證明了這一點。
·夜游瘦西湖
在我各式各樣悠長的夢中，有一個揮之不去的情景：乘一只畫舫或小舟，在燈影蕩漾、月華朦朧、水汽氤氳的秦淮河或瘦西湖上，聽一兩首清曲，飲一兩盞淡酒，那該是何等的旖旎風光！若真得如此，會不會，沉澱已久的舊時歲月一一浮現，會不會，在那水上，邂逅自己的前生後世？
可惜，瘦西湖景區夜間是不開門的。
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是夜，要試一試，能不能從圍牆的某處翻進去，獨享夜色下的瘦西湖？
拎著草莓、西瓜和啤酒，懷著孩子們欲干壞事前的興奮心情，一行人沿著運河堤，慢慢地晃到瘦西湖景區南門。
從門口的水面望進去，景區內黑黢黢的一片，只門口的泛光燈明晃晃地照著。大門附近的樹蔭下、石凳上，一對對的，人影綽綽。看著這麼好爬的大鐵門，我們只有遺憾的份了。
沿著圍牆，繞到燈光不到、人跡罕至的地方，高高的圍牆上竟然還拉著鐵絲網！兜了半天，也沒找到下手的地方。
唉！小氣的揚州人啊！就把這麼好的夜色圈在了高牆深院中。
我們乖乖地繞回來，在門口水邊的石台上坐定。
沒有風，厚厚的雲層中，一彎極細極細的月牙兒，在柳樹梢頭時隱時現。
在來的路上，我就愛上了堤邊楊柳。縱然在夜色中，楊柳的風恣也是頗撩人的。細細柔柔的柳枝無風也輕輕起舞，而嫩嫩的柳葉在幽暗中，看起來像籠罩枝頭的輕霧，那麼朦朧而溫柔。
蒼白的月牙兒透過層雲，透過樹梢，在水中的倒影已經淡至幾乎看不見了。“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見不到明媚的揚州月色，是頗為遺憾的。不過又想，這樣陰著，也許明天會下雨，也就釋然了。
沒有無聲冷月，沒有蕩漾波心，橋邊亦無紅藥。不禁輕輕嘆息：詩畫中的情景在現實生活中，終是難覓的。
於是，我們拿出水果，打開酒瓶，開始肆無忌憚地喧嘩起來。
小經DD一嗓子“大河向東流~~~”，我們左邊亭子裡的兩位離去了。
再吵一陣，右邊相擁著的兩個也離開了。哈哈~~~ 現在，這片湖畔就歸我們所有了… …
時間如水般流逝，夜深了。
“除了你的腳印，什麼都別留下。”收拾垃圾是起身離開前的例行公事。
說著幼時的趣事，我們去體會揚州的夜生活。已近午夜了，燈火通明的四望亭路告訴我們，揚州的夜比我們想像中的繁華。
坐在KTV的包房中，忽然沒有了唱歌的情緒。勉強唱了幾首，找不到感覺，便靜靜地欣賞朋友們的精彩演繹。
沒想到petshopgal點了周華健和齊豫的《天下有情人》。沒有人能唱，於是，把原唱放出來。
愛怎麼做怎麼錯怎麼看怎麼難怎麼教人死生相隨
愛是一種不能說只能嘗的滋味試過以後不醉不歸
等到紅顏憔悴它卻依然如此完美
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體會
愛是一朵六月天飄下來的雪花還沒結果已經枯萎
愛是一種擦不干燒不完的眼淚還沒凝固已經成灰
等到情絲吐盡它才出現那一回
等到紅塵殘碎它才讓人雙宿雙飛
有誰懂得個中滋味
愛是迷迷糊糊天地初開的時候 那已經盛放的玫瑰
愛是踏破紅塵望穿秋水只因為 愛過的人不說後悔
愛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輪回 不管在東南和西北
愛是一段一段一絲一絲的是非
教有情人再不能夠說再會
千回百轉、蕩氣回腸的歌，令我的心隱隱地痛。
愛過的人不說後悔？
愛過的人不說後悔！
入睡的時候，耳邊還回蕩著似有若無的旋律。
只是我忘了，那一夜，是否有夢。
·個園／微雨
懶懶的，在床上賴到九點多，直到隔壁等得不耐煩的男同胞們打電話來催，我們才起身。
十點多，晃晃悠悠地步入著名的富春茶樓，吃12元一份的早餐點心。
揚州的小籠點心，肉餡兒的，蟹粉餡兒的，還有干菜餡兒的。一樣一樣吃過來，我最愛那有一點點甜絲絲的菜餡兒小籠，因為味道獨特。
很滿意的離開茶樓，第一個景點，是個園。
個園系清嘉慶年間，兩淮鹽商黃至筠購得明代壽芝園重建而成。園主性愛竹，園中景以竹石為主，清袁枚有“月映竹成千‘個’字”之句，故名。
我們的誠心果然乞來了一場春雨。雨不大，細細密密，似煙若霧。恰到好處，不用撐傘。
在絲絲雨霧中，步入個園。但見修竹萬竿，或亭亭獨立，或郁郁叢生，好一個幽雅清靜的去處！
我慢慢走到一株櫻花樹下，仰起頭，透過粉紅的花瓣，凝視淺灰色似水洗般的蒼穹。園中鮮有游人，靜靜的只聞鳥鳴聲。輕搖樹枝，數片花瓣夾雜著雨珠，灑了我一身。
此情此景，正應了那首《臨江仙》中的一句：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另一邊，dionysos和ricky在研究，那開著一簇簇小小白花的樹，是不是丁香。問了人，證實了我們的猜測。
哦，現在我們可以感性地想像，那“雨巷”中撐著油紙傘的、丁香一樣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了！
個園最負盛名的，是用不同產地的山石堆成的春、夏、秋、冬四景：春山筍石參差，修篁弄影；夏山中空外奇，濘潭清冽；秋山黃石丹楓，峻峭依雲；冬山宣石堆積，似積雪未消。
我不懂園林，於是跟著園內的解說員，找全了四景。
其實實景永遠不會像文字介紹的那麼美，不過，這種小小的園林，若是靜下心來細細品味，還是很有情趣的。我也慢慢開始喜歡起中國傳統的園林建築來了。只可惜，現在看不到牆頭馬上、才子佳人的故事上演。
·泛舟瘦西湖
昨夜逾牆未果，今天只好從大門光明正大地進入瘦西湖景區。
這灣曲曲折折的古運河，和西湖有什麼關系？難怪朱自清說：“假西湖之名以行，雅得這樣俗。” 我也不喜歡瘦西湖這名字。
不過，此次入園，雨雖停了，空中水汽凝結，但見柳色迷濛，花蔭深濃，湖光瀲灩，我一下子就愛上了眼前這幅水墨山水圖。
迫不及待地租船下水，Tony和我配合默契，很快將小舟劃了出去。待我們已在蓮花橋的五個橋洞中穿來穿去玩了個遍，回首，小經DD他們的船還在碼頭不遠處打轉轉。
於是劃回去，把Tony換上那條船，兩船並列，Tony與我持槳，其他四人互相抓住對方的船舷（我們戲稱為四根“人釘”），雙舟齊頭並進，向柳蔭深處的湖面劃去。
如果說，煙波浩淼的杭州西湖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那麼，曲曲折折的瘦西湖就是一位清俏綽約的小家碧玉，各有各的風恣，各有各的妙處。
小舟悠然地在湖上蕩過去，兩岸楊柳如煙似霧。遠處，綠蔭深處，亭台如畫。我們遠離岸上的喧擾，聽著船槳擊水的汩汩聲，口中情不自禁地低唱起來。
戴著楊柳枝冠而不是月桂樹冠的“酒神”dionysos舒服地斜躺在船頭，微笑著嘆息：“這就是生活！”
雖一直說“有意思的人應該生活在一起”，但人生能有幾回，與知己至交這般攜手同游？我望著船頭的carrol妹妹和小經DD，心中蕩起無限的溫柔。
舟至瘦西湖盡頭，岸邊有兩個游客問：“能不能把我們擺渡過去啊？不想走回頭路，想到對岸走回去。”
舉手之勞，有何不可？現在我和Tony已經是駕輕就熟，很快小舟靠岸，載了人，又在對岸放了下來。
結果一發不可收，看見岸邊有人，Ricky就忍不住問上一嗓子：“擺渡要嗎？”我們在船上哈哈大笑。岸上的人如果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知會不會欣然上船？
不知不覺中，從中午1點到下午5點，已經劃了4個小時。租費和押金，我們付了130元，正好夠4個小時的租金。於是，返回去，遠遠地望見碼頭，我們想繞過去再劃到另一個盡頭，然後棄船登岸，豈非樂趣無窮？
可惜，碼頭的人早就在那等候多時了，遠遠地看見我們，不停地揮手。
互相望望，我們說：“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船交回去吧！”
記起昨夜爬牆未遂，想：“唉，人想干點壞事，也不容易喲！”
杜牧“十年一覺揚州夢”都覺得太短了，更何況我們只有兩天？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瀟灑，我們現在還沒有；
“春風蕩城郭，滿耳是笙歌”的熱鬧，我們還來不及體會；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的風情，我們還沒有領略；
“騎鶴樓頭，難忘十日；梅花嶺畔，共仰千秋”的悲壯，我們也沒有憑吊… …
就這樣，揮別了夢裡的揚州，不知他日，是否還能故地重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