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的劍風古韻

作者: Npt_yiyi

導讀記憶中的蘇州,總離不開明清園林、柔糯軟語和鮮中帶甜的“蘇州菜”,甚至傳說中的蘇州男子,也常常是在後花園得小姐資助之類,更有民謠唱道:“嫁人要嫁蘇州郎,一包粽子一包糖”,那份甜膩,沒准比上海男人還要殷情聽話呢。而這次尋訪盤門、接官廳和楓橋鐵鈴關,才讓我想起春秋時期的干將、莫邪、“雌雄劍”,想起白居易詩雲“版圖十萬戶,兵藉五千人”,才� ...

記憶中的蘇州,總離不開明清園林、柔糯軟語和鮮中帶甜的“蘇州菜”,甚至傳說中的蘇州男子,也常常是在後花園得小姐資助之類,更有民謠唱道:“嫁人要嫁蘇州郎,一包粽子一包糖”,那份甜膩,沒准比上海男人還要殷情聽話呢。而這次尋訪盤門、接官廳和楓橋鐵鈴關,才讓我想起春秋時期的干將、莫邪、“雌雄劍”,想起白居易詩雲“版圖十萬戶,兵藉五千人”,才看到蘇州作為“劍鄉”、“古城”,歷經烽火蒼桑的另一面。

■日落盤門

2500年前,吳王闔閭為了屯兵積糧、爭霸諸侯,想建一座威風八面的都城。於是伍子胥受命“相土嘗水”,勘察地質水文,歷時6年建成了“闔閭大城”。從此,蘇州古城就像扎了根,雖歷經戰亂,屢毀屢建,但它的位置再也沒有移動過———即便到了20世紀50年代,蘇州城牆同北京城牆一樣,因“阻礙交通”而遭大規模拆除,但那斷斷續續的劫後遺址,仍是今天蘇州市中心的“城界”。

盤門,是“闔閭大城”的八大城門之一,外接京杭大運河和吳江重鎮,是古城西南的水陸要衝,也是當今世上罕見的保存完整“水陸古城門”:從陸路和水路都能進城。最為特異的是,它的陸門設內外兩道重門,中間形成甕城,一旦誘敵深入,即可關上城門,“甕中捉鱉”;水門設雙層水閘,除了能同樣地“甕中劃戰船”,還有防洪作用。

進盤門不遠處的瑞光塔,相傳是三國時期孫權為報母恩所建,本來位於普濟禪院(宋改名為瑞光禪院)內,是蘇州最早的佛塔,曾在塔內發現了真珠舍利寶幢、碧紙金書《妙法蓮華經》等國家級文物。到清朝的時候,禪院被戰火摧毀了,古塔仍留存了下來。

盤門古城牆、瑞光塔在近年來作了“整舊如整”的全面整修,並重建了四瑞堂、伍相祠、放生池及精美的園林庭院,但令我有些不滿足的是,這多少有些“影視攝影基地”的味道。

所以我喜歡的是“玩法”,是特意挑了落日時分,登上吳門橋,環望盤門、瑞光塔(此三者,又合稱“盤門三景”)。

吳門橋是“盤門景區”中最原味的“真古董”,建於北宋,從兩邊到橋頂各有50級台階,是蘇州現存最高的古石拱橋,它使運河上的貨船可以暢行無阻,也使城外的人進盤門不再需要擺渡。

夕陽西下,坐上橋頭,一邊是血色霞光中的盤門城樓,仿佛能聽到劍戟相擦的脆音;一邊是層層黛瓦後的瑞光塔,似在神清氣定地祈禱平安;身下,靜靜的護城河流淌了千百年,一如繼往地潮起潮落;身後,一條小巷由橋端引往深處,兩旁是粉牆黛瓦的姑蘇民宅,人們在這裡世代生息。偶爾,有人推著自行車從吳門橋上走過,不緊不慢,歷史與時尚都與他無關,他只是———回家。

“戰爭與平和”在這一刻定格,其中的況味,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悟到。

■滄桑胥門

要看蘇州的古城牆,還得去胥門。

胥門是個蠻“有趣”的地方:胥門又稱“姑胥門”,因闔閭從此門而出登臨姑蘇台而得名。最初也是水陸城門,到了北宋陸門被堙塞了,僅存水門;金兵南下時,蘇州城被劫掠一空後城牆也付之一炬,“凡地面以上幾無一碑一刻之遺”;不足百年,南宋又把城牆重建得比以前更加俊挺,只是胥門被取消了;元初平定江南後,元兵的鐵騎嫌城牆礙事,蘇州城牆又遭拆毀;而到了元末,為了防御反元義軍的進攻,再築城牆,因在近旁的姑蘇驛下挖得刻有“胥門”二字的石塊,於是恢復了胥門,但只建了陸門,未建水門,以防太湖洪水入城;不久張士誠占領了蘇州城,加固了城牆,又在城門外增設了甕城。民國時籌建蘇州市,為方便交通,除盤門外的所有甕城又都被拆除了。

我來到胥門尋訪南城牆,城門前有老伯指著前面說:“那是南面,那段大概就是南城牆吧?”也許只能這樣解釋了,因為整段修復的胥門城牆只有65米長。

本來,上個世紀50年代大拆城牆的時候,南城牆該是“在劫難逃”的,但世事就是那樣的難料:南城牆外是接官廳,在明清時是迎送朝庭官員的第一水埠,當官的在這裡棄船上橋,也是蠻有型的排場。但到了光緒年末滬寧鐵路通車後,接官廳已無官可接,一些開木行、竹行的外來謀生人,把木排竹排浮在胥門外的護城河上當倉庫,又在城牆內外支起棚戶、樓房安頓下來,這樣不到半個世紀,南城牆就被嚴嚴實實地遮掩起來,以致被人遺忘,幸免了解體之難。

望著時隱時現的胥門城牆,我幾乎啞然失笑:這裡的城牆竟是用元明清各代的磚石雜砌的,猶如穿了一件襤褸的百衲衣,笑看著世間的無知與蒼涼。

走出胥門,“念天地之悠悠”的悲愴感陡然消失了:這裡依河而建了接官廳公園。它沒有蘇州園林通常的嫵媚和雕作,顯得特別清新和疏朗。游人很少,一些放學後的學童在城牆上玩耍,一些老人和偶見的幾對情侶在綠坪夾道間漫步,昔日接官廳面水的回廊上擺了石凳,是品茶、小憩的清靜之地。

從戰國時伍子胥在胥門城樓掛頭顱,“以觀越滅吳”,到北宋王安石感嘆“千家漁火秋風事,一葉歸舟暮雨灣”,再到明清時期“商賈雲集,五方雜處”,及至現在的城牆隱而復現,並成為清悠的休閑地,胥門滄桑就如同演了一出黑色幽默劇。

■夜半寒山寺

蘇州三大名寺,靈岩寺高踞名山,得吳宮遺跡之助;西園寺殿宇雄偉,並以500羅漢栩栩如生著稱;然而最出名、游人最多的,則屬僅占地9畝的寒山寺。

去寒山寺不能不吟詩,張繼的《楓橋夜泊》是最膾炙人口的。去寒山寺不能不聽鐘,“聽鐘聲,去煩惱,年年相逢在楓橋。”寒山寺聽除夕鐘聲,已是蘇州的民俗。白天的游人聽不到鐘聲,但一定還是要在那口青銅大鐘上摸一下的。

去寒山寺,還要去“拜拜”寒山和拾得。“昔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兩位詩僧對禪詩的發展影響很大,而寒山的“寒山體”,多用村言口語,通俗易懂,又機趣橫生。這種詩體一直流傳到晚清,《紅樓夢》中的“好了歌”就延用了這種體式;到了上個世紀,還在日本、美國流行起來。

而我是月下去寒山寺的。據說,白天上楓橋還要收5元“門票”,到了晚上,自然一切都免了。雖進不了寒山寺,但我想拜訪的是江村橋、楓橋和鐵鈴關,只要有黃色山牆做背景就行。

鐵鈴關位於楓橋堍,又名楓橋敵樓,是明嘉靖年間巡撫御史尚維安為抗擊倭寇所建的。楓橋距江村橋約70米,跨古運河而建,橋畔還有停船的泊位。夜幕中,沒有游人,沒有售賣旅游紀念品的小販,一切都顯得那麼沉靜、那麼古意盎然,這才是《楓橋夜泊》的意境。

如果不是出租車等著,我定要在石階上久久地靜坐,也許還會吟誦寒山的詩句:“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澗濱。啾啾常有鳥,寂寂更無人。磧磧風吹面,紛紛雪積身。朝朝不見日,歲歲不知春。”

(此文曾在《申》報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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