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旅途——南北湖

作者: january1

導讀世界上的路有很多種,總有那麼一些與眾不同,教人難以抵抗其誘惑,比如說旅途。我想我是個無可救藥迷戀著前途未蔔的刺激的人。在看一本叫《基業長青》的書,書上說高瞻遠矚的企業追求利潤之上的東西,比如精神,比如理想,等等。人又何嘗不如是,固然要賺錢吃飯,還總得需要些形而上的東西。在一個地方一種狀態久了,難免要產生惰性,惰到哪天麻木了,也就不� ...

世界上的路有很多種,總有那麼一些與眾不同,教人難以抵抗其誘惑,比如說旅途。我想我是個無可救藥迷戀著前途未蔔的刺激的人。在看一本叫《基業長青》的書,書上說高瞻遠矚的企業追求利潤之上的東西,比如精神,比如理想,等等。人又何嘗不如是,固然要賺錢吃飯,還總得需要些形而上的東西。在一個地方一種狀態久了,難免要產生惰性,惰到哪天麻木了,也就不想動了。我想我生來沒有安全感,害怕極了麻木。所以,經常需要游離常規一會兒,跳出去,換個角度也許更能審視自己的內心。初春的綠,是那種清新溫潤的嫩綠,最最純情的綠。老滬杭公路的兩邊的樹們就這樣肆無忌憚而又天真爛漫的綠了起來。

我們顛簸著,我們跋涉著,於是前行……

很久以前這裡應該熱鬧非凡,在這些樹年輕的時候,或者更久。現在有了國道有了高速公路,這條路算是寂寞了,卻絲毫不妨礙它自顧自地繼續美麗。兩旁是田野,大片大片的綠色也是慷慨地一路鋪陳開來。

之前的一天,上海的氣溫達到了31攝氏度,空氣濕重而悶熱。馬路旁擺上了杜鵑或許是別的什麼花,一盆比一盆開的妖艷,紅的黃的紫的。大葉植物是標准的油綠,卻蒙上一層灰塵。這個城市就是這樣,永遠也不會容許落伍。連春天也是,一夜之間,該綻放的都綻放,該發生的都發生。心裡總覺得不塌實。早熟!像這個城市裡的很多事物一樣的早熟,無可挑剔到有點好笑。

我知道,回到城市的時候,我的一舉一動都會跟上節奏,不容許落伍,怎麼可以落伍?可是現在,我正在游離。

這個美麗的綠色隧道,我想起了小的時候,春暖乍寒,先是一種會開藍色米粒樣小花的野草偷偷從土裡探出兩瓣嫩芽,緊接著,溝渠裡的水開始靈動起來,去年的枯枝、葉片像游行的隊伍歡快地漂流著,偶爾還會有一小塊頑固的冰在隊伍裡旋轉……等小蝌蚪出現的時候,春天就這樣令人欣喜的到來了。這個美麗的綠色隧道,怎麼能不把人心底深處的回憶都重新撩起,想起青澀年華裡,那個人嘴角的淺淺笑意,和眼眸裡只有一個人讀得懂的含義。回憶就像以前用過心愛的一件瓷器,舊了,被擱到了一邊,時間一久就落上灰塵,漸漸暗淡下去,你知道它一直在那個角落裡,也僅僅是知道有這樣一件東西而已,有一天,拿出來擦拭表面的灰塵,擦著擦著,又感受到了它的溫潤,有關它的一切就被喚起。回憶就是這樣,平時也沒什麼感覺,因合了某個機緣,才會再次體會當日的感覺,心裡變得軟軟的。

這條路很是顛簸,車輪和路面磕磕碰碰的,不時跳躍著,可憐的車輪在中途甚至被石子刺傷了,還好有備用的。再次顛簸而去的時候,我覺得仿佛從心理上徹底告別了某個時代,或者說,早就告別了,只是一直缺少個謝幕的場景……

盤山的小路最是艱險,也最是誘惑。想知道前面隱藏著什麼景色吧?想到征服這座山吧?先走好腳下的路吧,反正已經沒有退路。

起先不覺得怎麼可怕,盤山的路從前不是沒有走過,何況這山比起我以前經歷過的只能算個小丘,直到轉彎處迎面逼來兩輛車。這本是上山的道路,那兩個膽小鬼大概是發現下山的道路更陡更險,於是原路返回了。本就只能容忍一輛車的山道一下子極其逼仄了起來。車交會的時候,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挪動。我坐在副駕駛座,從車窗外往下望去,幾乎快看不到道路的邊緣,旁邊並無護欄之類,只是稀稀疏疏錯落著幾棵看上去一點不強壯的樹,下面就是懸崖了,心一下子吊了起來。而另一邊的狀況同樣不妙,兩車間只有那麼一丁點縫隙。一路輕松幽默並自詡為“優秀司機”的同學此時此刻的面部表情也是嚴肅而全神貫注。這時候想退縮也是不可能的事。好在司機果然英勇,終於把車安全地挪了過去。松了一口氣!事後,據後面的目擊者說,當時車輪離道路邊緣只有七、八公分。

再往上攀登就輕松多了,到了山頂,心情格外愜意。眺望著郁郁蔥蔥的山谷,眺望著美麗的南北湖,感受著春日裡動人的湖光山色。

山頂得意過後,下山的道路又是一番小心翼翼。其實到了山頂,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下山的道路更加艱險,比上來的路更加陡上幾分。

總覺得,平日裡坐車只是為了達到目的地,尤其駛在延安路高架時,不停地看表,計算時間,經常希望長著翅膀一下就飛到要去的地方。現在卻不同,山頂固然是我要去的,可是這一路會發生的種種也是我所希冀要體驗和必須要體驗的,何況知道了怎麼上山,還要懂得怎麼下山。

木頭做的路靜靜在水面上向遠處伸展,水毫不理會世上的喧囂和浮躁,就這樣微微蕩著漣漪,流淌在今天,流淌在久遠的過去,流淌在久遠的將來……

回到南北湖畔時已將近傍晚,游人們差不多都已散去,還原了這個幽靜山村的本來面目。固執地以為這種地方一定要等到晚上曲終人散時才能體會到它真正的魅力。通往湖心的木浮橋是在這次旅途中見到的最超凡脫俗的路,它和湖水之間好像天生就有某種聯系。沒有其他游人的優勢馬上體現了出來——我很高興我能坐在這個木頭的路的中間。

水在兩邊緩緩流淌,我離水很近,我離我自己很近。水是從哪裡來的呢?也許是很久以前,我家門前,薔薇花瓣裡的水分蒸騰到了天上,變成了雲,變成了一滴水,後來又去過了大海,又去過了沙漠,又去過了許多地方,然後,在這裡和我重逢。好像有誰說過,一滴水就是一個宇宙的縮影。那麼水中月亮的光輝又是從哪裡來的?是跋涉了幾萬幾億年才到這裡的嗎?那麼我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條路一定是帶我來和湖水交談的。

上善若水,兩旁流動的水不由使我想起太極生兩儀。太極圖中有陰有陽,黑中有白,白中有黑,講的就是平衡。如果我現在坐在圖中,那麼這個位置應該就是平衡點的位置。一個人能夠懂得平衡並把握平衡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一定是要去經歷過滄海,經歷過桑田吧?我想我還太年輕。我只是希望我離自己的內心不要太遠,希望自己不要迷失方向。

兩天的游離結束了,我要回歸到我現實中的位置。如果上天真存在於冥冥之中,一定會經常啟示一下世上的人們。很多道理應該相通的吧,比如說,兩天旅途中的三種路也許暗喻了人一輩子要走的路。

RJ 2003/4/22

4月19日從上海出發,途經海鹽,觀潮。下午至南北湖。4月20日到達烏鎮。晚上7點回到上海“水琉璃”後的小屋。

旅途中有一位來自台灣的老先生結伴同行,他穿著軍用的皮裝,很精神的樣子。據說年輕時在美國念機械專業研究生,曾在台灣的GE、飛利蒲供職,退休後,來上海創業。

世界上的路真的有很多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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