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游游

作者: 蕭蕭cc

導讀媽媽經常會抓起我亂草堆一樣的頭發定定地問:“你是不是我生的?”老鼠掉進了米缸裡。長大以後變成碩鼠,忘恩負義地渴望爬出米缸,要的更多更多,得到的卻是很少很少。所以碩鼠肥大,但是貪得無厭。 我知道我的生活不在這裡。清湯掛面的眼睛仰望遠處,有向往,也有迷茫,稍帶著怨恨。 2002年8月14日晴 我早就不想干了。我義無反顧。 老板淡然,出去玩吧,位子� ...

媽媽經常會抓起我亂草堆一樣的頭發定定地問:“你是不是我生的?”老鼠掉進了米缸裡。長大以後變成碩鼠,忘恩負義地渴望爬出米缸,要的更多更多,得到的卻是很少很少。所以碩鼠肥大,但是貪得無厭。

我知道我的生活不在這裡。清湯掛面的眼睛仰望遠處,有向往,也有迷茫,稍帶著怨恨。

2002年8月14日晴

我早就不想干了。我義無反顧。

老板淡然,出去玩吧,位子給你留著呢。

你怎麼知道我還會回來?

我覺得自己實在很英勇。背著包就走了。

我在飛機上睡著了,因為吃了暈機藥。迷迷糊糊聽到廣播裡說“西安到了...蘭州到了...敦煌到了”。所以我後來跟很多新交的朋友這麼說:我去過很地方呢,西安、蘭州、敦煌... ...

到達烏魯木齊的時候是正午,朋友還沒來接我。手機到是響了。他居然問我是不是在烏魯木齊路... ...

匆匆趕來的朋友開始傻笑。行李進了房間,窗前有濕蒸機在噴霧汽。一個下午,我在新疆睡著了。

2002年8月15日晴

早晨醒來艷陽高照,我口干舌燥,嘴唇生疼。新疆干燥得很。卻另類得很。

我屁顛屁顛地梳妝打扮。跑出門去上了一輛去天山天池的小巴,一整車刺鼻的羊騷味,一整車的京片子。中午時分到了天池,無可奈何,天池裡有汽艇,四周的山色暗淡,遠處雖然清晰可見雪山上的雪,但是定睛時有同樣操著上海口音的人來問路,彼此大失所望。我大口喝著水,覺得無趣。

下山時我彎到一個哈薩克族人的村落,有十多座氈房。一個10歲大的小姑娘拿出奶疙瘩招待我,她說這是她們這兒最好吃的。我咬了一口,不鹹不甜,淡而無味。我看了她一眼,從包裡拿出牛肉干和果凍。她羞澀地每樣只嘗一口,然後包好放在隱蔽處,取來哈薩克族少女的服裝讓我穿上。我一下高興極了,忘了謝謝該怎麼說,因為這完全在意料之外。衣服有些髒舊,不過我還是很積極,在聽到小姑娘用生硬的普通話說“姐姐,漂亮”時,更是興奮得把袖子撕破了。我尷尬極了,特別是她在拒絕收我的錢時。

無奈,我離開村子的時候仍是有些忐忑。小姑娘到是笑得開心。回過頭,看到她將我送的零食分給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

跑到半山腰去吃飯。只有手抓飯外加一只羊腿。小飯廳放著新疆民歌,很多人都卷著舌頭你來我往,似乎是在吆喝著吃飯、說笑。正想著那個被我撕壞的袖子,忽見一對盛裝男女從飯桌旁躍起,滑入不遠處的空地翩翩起舞。以我的資歷我知道那是新疆舞,紅紅的長裙子耀眼奪目,數條小辮揮灑自如,男人的手很黑,是當下最流行的太陽色。這真是個能歌善舞的地方。讓人有些臉紅。

2002年8月16日晴

新疆怎麼每天都是大晴天。

一早朋友就來催了,說今天去伊犁。在此以前我只知道那裡曾經暴亂過,還有,上海有條伊犁路。

他包了一輛車。說實話我很不喜歡。我覺得大巴視野和空間都相對開闊。但是為了節省時間(因為修路去伊犁要10個小時)和錢(烏魯木齊有去伊寧市的飛機),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一路上,黃塵漫漫,我這才知道戈壁上為什麼種不出樹來。戈壁,戈壁,還是戈壁,行了幾個小時後車外依舊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地。不到新疆不知道祖國之大,這句話一點也沒錯。車子顛簸得厲害,不遠處可見有火車和我們同行。

傍晚時經過賽裡木湖,睡意濃濃的我一下便被她驚醒。因為之前湖面上下過雨的關系,雲層雖然厚但是陽光仍可以投射進來,湖中央有一段金黃色,時而泛白,很是奇妙。司機說很少有這種現像,我們真是來巧了。我預想這次伊犁之行必有其他收獲。朋友取笑我別眼睛嘴巴一起張這麼大,跟劉姥姥一樣像個傻妞。

大約晚上9時許到達伊寧市。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伊寧市開了家夜總會。我在那晚第一次生吃大蒜,第一次看到夜總會小姐濃妝艷抹地坐在大門口排隊,第一次在卡拉OK裡唱《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第一次喝了一種叫“桑椹”的葡萄美酒。好喝。不醉人。

我就知道此行必有其他收獲。

2002年8 月17日晴

朋友,朋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都來了。他們知道來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上海傻妞,號稱要看新疆最美的景色。臭美著,猛地記起今天可是休息日空啊,我想呢。今天的目的地是賽裡木湖。就是昨天路過的那條。哇,好開心。我看到一輛豐田越野車,有些眼饞。開車的姓袁,本地人,個高偏黑,笑聲爽朗,紅光滿面,眼角有很深的皺紋,但是眼神靈動。聽說他是開酒廠的。他笑問我是不是想開車。沒等我回答就自故上了駕車位。不行。我把寬延帽拉低。上車。

很快就到了賽裡木湖。今天的景色和昨天的完全不同。因為陽光赤裸裸的燦爛,沒有一絲雲。藍色的湖水泛著金光,遠處是起伏不斷紅色的山脈。站在岸邊看湖水湧上石灘,有個女人在撿貝殼。對了,岸邊住的都是哈薩克族人。伊犁屬於哈薩克自治州,哈薩克人基本都出現在風景怡人的地區,哪兒美就往哪兒搬。大概游牧民族的定義是這樣形成的。半山坡上我看到很多未上馬鞍的馬。我其實很喜歡馬。只是馬有可能未必喜歡我。我坐在馬背上,望著同行的人在我前面自如的穿梭,那個開豐田的更是獨自一人早早下了山坡,我的馬兒卻是停在半山腰悠悠地吃起草來。無論怎樣夾、蹬、拍甚至呼喊,它都低著頭聞所未聞... ...婚骨氣... ...,我舉起鞭子,大叫一聲:“拍張照吧。”同伴笑趴著騎馬過來要牽我的韁繩,並催我用鞭子打他那頭馬的屁股。馬尾不知好歹的甩在我身上,激起灰塵無數,激起臉上笑容僵了又松,松了又僵,僵了又松。

回到伊寧的住處已近北京時間20:00,天依舊大亮,大藍。我獨自一人去逛伊寧市的鬧街,幾個已經上了麻將桌的朋友千叮嚀萬囑咐只可在“解放區”內行進,切忌穿得太過時尚(即暴露)。伊寧是個民族區分非常明顯的地方。類似俄羅斯的一些矮平房區是維吾爾族人的聚居地(敵後區),他們每戶人家都有一個院落,通常都是粉綠色的牆。我上了一輛維吾爾族的人三輪車,請他帶我兜兜他們的城區。他嗚裡哇裡說了一大串,看我不得要領,便不再多說,只是拼命的踩著車,就像拉了一頭要進屠宰場的豬,頭也不回。一直踩到天有些暗。

(後記:1、話說那張照片堪稱新疆之旅我最滿意的一張。照片裡姑娘我面部輪廓分辨不清,但是笑容燦爛,衣衫鮮艷;高舉著馬鞭英姿颯颯,頗有將女之風,可惜馬兒低著頭,唯見它脖子上的一只小手。2、所謂“解放區”就是漢人聚居的地方,那裡有商店和商品房。98年伊犁曾有過一次暴亂,據說是由維族人有蓄謀地殺了若干漢人開始,中央下了令,凡是兵團的(新疆的漢人大多數都是兵團出生)都加入到鎮壓叛亂中去,凡見了“不規矩地的維人”就打,這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打”,用軍棍。在路上,店裡,或者街邊小吃攤上,打到他們沒有意識反抗。所以至今伊犁的維族人都有些害怕漢人,不敢輕舉妄動,大家都彼此劃清界限。這些都是後話。)

2002年8月18日晴

又是一個晴天。

這樣的烈日讓我想起來是路上看到的油井和發電廠,曠野中筆直燃燒的火和火焰,戈壁上樹立無數轉動的風車,讓人彼時彼地深刻的感覺這就叫做新疆。我幾乎沒做什麼防曬措施。已經沒有必要了。這幾天羊肉羊肉羊肉,臉都吃腫了,害怕黑嘛。今天去恰西林場。開車的又是昨天的那位。我後來知道他其實是“伊犁特曲”酒廠的廠長。看他紅光滿面水汪汪的樣子,就知道是個酒徒,哈哈。路上居然花了6個小時,我一共睡了兩覺。但是恰西林場讓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人有些失望。就一片大樹林子,和幾個長滿野花的山丘。幾個人又圍在一起打牌喝酒了。我只好跟幾個哈薩克族的的孩子玩。他們長得都很有特點,臉很髒但我覺得干淨了就不漂亮了。我請求他們給我一屁不貪吃的馬,我來新疆很大的原因就想痛痛快快地騎回馬,而不是牧馬。他們咯咯笑作一團,講了一堆“鳥語”。我這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會說普通話,零星的一些“你好”“謝謝”都是從旅客那裡學的。我指了指山頂大叫“上去”。上了一半我開始後悔,這種草不沾地的地方烈日像發電機一樣猛,馬開始喘了,其實我比馬先喘。上坡馬跑不動,總是走走停停。焦黑的皮膚看起來到是挺光滑的,怪不得汗珠也明顯的可以。當我好不容易上了山頂,看到的只是一個破亭子和一頭綣在地上的牛。四周望出去,只是一片片的山、山、山... ...但此時我的屁股已經生疼的可以。幾個哈薩克族的小孩又開始嘰裡呱拉說話,他們彼此笑著,又看看我。我想我那時候的表情肯定滑稽到了極點,苦著一張臉坐在馬背上,掂著相機茫然的流汗,和所有的旅客一樣... ...

我提議盡早結束一天的旅程,因為回去還要6個小時的車程。車廂裡有股很濃郁的蜂蜜香味,但是我的屁股實在是不爭氣,左邊換右邊,右邊再換左邊,山路不時的顛簸引來慘叫連連(只能很輕聲地叫,不然司機開車要害怕)。車窗外夕陽見下,旁邊是舒緩的河道,山道是沒有路燈的。昏沉中恰見一座大橋(其實也不是很大),但是在夕陽的照射下就顯得詩意綿綿,情趣盎然。我仿佛回到了孩童時候,喜歡在太陽下山以前玩最後一把黃沙,因為那個時候的黃沙顏色特別漂亮。看著黃沙衝洗干淨,然後吃飯。

我後來知道那座橋是伊犁大橋。車廂裡確實有蜂蜜,是朋友趁我昏睡的時候下車問山民買的。我回上海後帶著這幾十斤重的液體,嘗過,這不是做夢,是真的。

2002年8月19日晴

早晨醒來渾身疼痛。特別是屁股。昨晚在洗澡時就幾乎疼出眼淚。我居然硬生生的把屁股騎破了。

我不知道今天該干嗎,說實話我覺得根本沒有玩夠。朋友說帶我去霍爾果斯口岸走走,那是中哈交界的地方。路上我坐不安穩,還見一頭黃牛在路上狂奔,一群黑羊橫七豎八的穿馬路,趕驢的趕馬的都包著頭巾,太陽活生生的,所以樹也活生生的綠,空氣飄著活生生動物的味道,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口岸很一般,特別是看到站崗地士兵紅得發黑的臉時,有些難過。一座鐵橋延伸向哈薩克斯坦境內,可以清晰看見一座石房子,沒有人,但是不能過橋。一跨過去那邊就會機槍掃射。我覺得這個很誇張。但是當然還是不敢過去的,看每一張嚴肅的臉就知道了。我發現這裡竟是312國道的盡頭。我興奮的告訴朋友312國道的起點是在上海。看,怎麼都不遠,怎麼都有盡頭。

我後來一直都挺高興著。請求朋友帶我去真正的維吾爾族人家裡做客。我們去了一個叫杏園子的地方,沒有牆壁,只有一個屋頂,大片的地毯上放著一些干淨的床單,然後上菜。依舊炎熱,依舊是羊肉、面疙瘩和水果。我第一次在沒有飯桌的地方吃飯,磐著腿。有個維吾爾族朋友說帶我去看黃羊。是黃羊誒!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動物,但是出於禮貌我還是表現得很興奮。在我們亭子的旁邊是另一群維吾爾族聚在一起吃飯,他們時不時歡聲笑語,歌舞連連,羨剎我也。那個朋友看出我的心思,說其實維吾爾人聚在一起最大的樂趣,就是這樣邊吃邊聊邊唱歌邊跳舞,他們可以就這樣消磨一個下午。無數向往... ...我無數次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走到哪兒,笑到哪兒... ...

2002年8月20日晴

一天都在回烏魯木齊的路上。

臨走的時候,幾個剛結識的朋友頗為舍不得。大家留了聯系方式。我每次離開一個地方最舍不得的就是那裡的人。所以一定要帶些東西離開,可以在其他地方常常念起。

一路塵土飛揚。關卡的飯店裡沒有廁所。其實我在這裡已經很習慣了,都是戈壁,除了戈壁還是戈壁,哈哈,別有一番情趣。

回到烏魯木齊已經晚上9點,天有些灰暗。回賓館梳洗干淨,我換了條長裙,卻被朋友連說腐敗。結果他還是抵不過我,又去“小肥羊”腐敗了一次(那是我認為在新疆最好吃的一家店)。

2002年8月21日晴

沒想什麼,一早起來就去趕上吐魯番的車。來一回新疆,怎麼連吐魯番都不去。

那個熱啊。MD。我從不知道天可以這樣熱,車裡的空調根本不起作用。到了高昌故國的遺址,我被驅趕下車。有很多人在排隊買瓜吃,我也走上前,等輪到我時,喉嚨已經冒煙,我明顯感到嘴唇滾燙甚至開裂。我筋疲力盡的買了一絲瓜,居然沒有力氣去吃。捧著瓜上了輛驢車,說是帶我去故國遺址的。其實我那時候的裝扮應該很蹩腳,寬嚴帽,遮陽傘,香扇,毛巾,還有頭頂的布(驢車上的遮陽布),趕驢的說今天一點都不熱,才47度... ...我下車往故國裡走,兩眼發昏,只看到黃灰的土牆。還跟著一大幫子人轉一座土丘,不明所以,後來才知道那是保佑人平安的。

為了親身體驗烤爐的滋味,我還是撞著膽子去火焰山轉轉。其實根本不用轉,一下車人就已經沒了方向。這是天然的桑拿浴場。當年西游記的幾座土像還屹立不到。其間碰到幾個同樣從上海來的旅客,大家狂拚誰流的汗多。老鄉見老鄉,多少有些親切。我們結伴一同去吐魯番的坎兒井,聽說那兒的地下水延年益壽,我裝了兩大瓶,回去孝敬該孝敬的人。順便自己先喝幾口。買了世上糖分最高的葡萄,本來想自己摘的,可惜實在熱得抬不起手來。罷罷罷。買完就後悔了,吃了要發胖,何必。

一天的焦熱實在讓人喘不過氣。我提早結束了行程回烏市。還要很多紀念品,很多水果,還要回來打電話通知父母,回來告訴很多朋友我要回去了。再怎麼怨恨我到底是要回去的。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2002年8月22日晴

一大早起床,一大早的飛機。

我一直面無表情,剛才坐的出租車一股刺鼻的羊騷味現在都難受。朋友以為我不高興也默不作聲,送到站台口,我忽然回頭對他笑:“我走啦,不要想我哦。”氣氛這才舒緩起來。

朋友,祝你好運。

上海,一樣的艷陽高照。走出機場,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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