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西昆侖

作者: licheng018

導讀1 朝霞染紅了東方,清真寺傳來的呼喚穆斯林晨起禮拜的誦經聲在耳邊回響。中亞歷史名城喀什噶爾迎來了嶄新的一天。我們的行李輜重妥當安排完畢之後,汽車緩緩駛出城區,向著西方的雪山而去,那是我們此次目的之所在——帕米爾高原。車過烏帕爾綠洲,路兩邊的地勢開始變得起伏不平。涼風從車窗陣陣襲來,不禁讓人感覺有點寒意,我已嗅到一絲山的味道。2002年7月炎� ...

1 朝霞染紅了東方,清真寺傳來的呼喚穆斯林晨起禮拜的誦經聲在耳邊回響。中亞歷史名城喀什噶爾迎來了嶄新的一天。我們的行李輜重妥當安排完畢之後,汽車緩緩駛出城區,向著西方的雪山而去,那是我們此次目的之所在——帕米爾高原。車過烏帕爾綠洲,路兩邊的地勢開始變得起伏不平。涼風從車窗陣陣襲來,不禁讓人感覺有點寒意,我已嗅到一絲山的味道。2002年7月炎熱的盛夏已和我告別,我們將進入荒涼的冰雪世界,並在那裡度過一個充滿新奇的探險旅行生活。

汽車繼續向前進入峽谷,兩邊是陡峭高聳的山峰,洶湧的蓋孜河翻著渾濁的水花向下流去。司機卡米力江老哥一雙粗重的大手緊握著方向盤,黑而發亮的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尾氣管裡噴射出的是濃濃的黑煙。大家基本沉默不語,幾句簡單的對話都會把我們搞得氣喘噓噓。一過蓋孜邊防檢查站,地形變得如此破敗不堪,古代冰川侵蝕過的痕跡隨處可見。巨大的岩石堆積在一起,整個峽谷看上去就好像剛剛經歷過一次大地震。

大峽谷過後,來到一處叫布侖口的高位盆地,我們在公路邊短暫休息。西北方向的木吉河緩緩流進盆地,其彎彎的曲流,彙成了一大片湖塘。湖的四周是廣闊的草地,羊群和犛牛悠閑著吃著草。湖的西側是成片的大沙山,奇特的白色細沙在陽光照射下銀光閃閃。誰也說不清這些白色細沙從何而來,我們無心去爭論。眼前的草地、湖泊、白色沙山再加上犛牛、羊群和牧人氈房,簡直就是一副迷人的風景畫。望著如此迷人的景色加上頭暈眼花的高山反應,我像是喝醉了酒。

出布侖口向著西南方向繼續行駛不久,巨大的雪山突然呈現在我們面前。被稱為昆侖三雄的公格爾峰、公格爾九別峰、慕士塔格峰以三足鼎立之勢撐起了一片湛藍色的天空。卡拉庫裡湖像一個溫柔美麗的牧羊姑娘偎依在號稱冰山之父的慕士塔格雪山懷裡。我們在此要暫時告別一切現代化交通工具,全身心的去呼吸、領略大自然的美景。

一號營地選在卡拉庫裡湖邊的一片草地上。似乎是老天爺要考驗一下我們的意志,剛才還是晴空萬裡、陽光明媚,一片突如其來的烏雲從山的背後向我們襲來,卡拉庫裡湖這個溫柔美麗的姑娘也突然變得難以馴服而波濤滾滾。山風從四面八方毫無規律的向我們湧來,已經打開的帳篷在我們手裡猛烈的抖動著。大炊事帳篷剛豎起來,就被一陣強風吹到;再豎起來,再吹到。無奈之下我們只得等待風勢減弱再做安排。大約兩個小時之後山風發出的嗚嗚聲才漸漸從我們耳邊退去,那頂綠色的大炊事帳篷總算支了起來,其後所有東西各歸其位。廚師老劉的晚餐也在天黑之際做好,大家總算安頓下來。

夜晚的卡拉庫裡湖畔一片靜謐,沒有星光、沒有喧囂。大家早早鑽進自己的帳篷休息了,我們計劃著要向公格爾峰方向進發。

2

一輪紅日漸漸從東方升起,雄偉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倒影在鏡面般的卡拉庫裡湖水之中。馱工牽著駱駝已經等候我們多時了,匆匆吃過早餐,輜重整理完畢,一峰峰強壯的駱駝在馱工的驅使下跪倒在地,行李被分類捆綁在它們的背上。隨著一聲號令,隊伍出發了。

海拔7719米的公格爾峰和海拔7595米的公格爾九別峰山體相連,四周是數不清的,大致高度在海拔5、6千米的一些不知名的雪山。從卡拉庫裡湖畔望去,它們像是高大的屏障,巋然矗立,壯麗異常。走出卡拉庫裡湖區,隊伍行進在雪山腳下的前山碩漠地帶,隨處可見已被嚴重風化的巨石,一個個看似低矮的禿山擋在我們面前,翻過一個還有一個,出發已有五個小時,抬頭仰望好似近在咫尺的雪山,它們的距離絲毫沒有和我們拉近的感覺。天空沒有一絲雲,強烈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使我渾身燥熱。隨行的瑞士朋友蘇珊娜女士可能沒有對此次探險考察活動的艱難程度有一個很好的心理准備。當燥熱和疲勞襲來時,她的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起來,但還是堅持著繼續向前走著,直走到她的表情看上去痛苦的有些扭曲了。我不忍心再讓這位年屆六旬的老太太痛苦下去,於是她被安排在一峰馱貨較輕的駱駝背上,繼續朝前進發了。

大約下午五點,隊伍到達一處制高點,我看了一下海拔高度——3980米。此地離我們計劃之中的2號營地——加爾格達西海拔相差100多米,估計再有兩個小時就到了。在此休息片刻,我們繼續朝著東南方向進發。眼前的一條大裂谷擋住了我們的去路,裂谷寬約200米,高約100米,一條泛著暗黃色泥漿的急流從谷底湍湍流過。下到谷底,幸運的找到一個搖搖欲墜的木橋,隊伍總算安全通過,只是再從谷底爬上去,又讓我們出了一身臭汗。

到達2號營地加爾格達西已是傍晚8點。中國最西部的帕米爾高原,此刻的太陽還高高掛在一邊。今天一天雖然很疲勞,但大家興致絲毫不減。吃完晚飯,一群人圍坐在炊事帳篷中熱烈地聊著一天的感受。有人提議唱歌,一時間英語、德語、維吾爾語、漢語演唱的一首首耳熟能詳的經典老歌回蕩在加爾格達西寂靜的山谷之中。

半夜,我被簌簌的聲響弄醒了,拉開帳篷拉鏈探頭一看,整個山谷一片銀白,一場突如其來的鵝毛大雪把原本深沉的夜染得顯出幾分明快的色調來。

3

從加爾格達西的2號營地起程前往三號營地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吃過早飯,告別近在咫尺的公格爾九別峰,馱隊沿著前山地帶突兀的小山向著西南方向的慕士塔格峰出發了。一路海拔不斷的降低,我們的腳步越發的輕快起來。

臨近中午,隊伍走到一處風景優美的小河邊。我們決定在此休息吃午飯。打開地圖查看原來這條小河名叫康西瓦河。大家席地而坐,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盡情地欣賞著四周的景致。康西瓦河翻騰著潔白的浪花向著下游飛奔而去,四周山坡的草地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犛牛,我們的駱駝也加入了它們的行列,正悠閑的咀嚼著肥美的牧草。按馱工托合塔爾的話說,它們在吃午飯呢!河對岸的氈房裡跑出幾個柯爾克孜小姑娘,看見我們一群陌生人,既膽怯又好奇,站在一邊看著我們,既不靠前也不離去。紅撲撲的小臉和穿著鮮艷的民族服飾惹的我湊上前去要拍照,快門一響,小姑娘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飛快的跑了。

踏上通往蘇巴士村的路已是下午四點了,強烈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腳下綠茵茵的草地一直向西延伸到目力所盡之處。昆侖三雄巨大的身影始終伴隨著我們,透過明晃晃的陽光仰視他們偉岸的身軀,冰雪覆蓋的高大冰山有一種可望不可及的感覺。就在幾天前我的幾個朋友登頂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在下撤途中因為迷失方向,錯走到一處恐怖的冰川上,在海拔6800米的地方,沒有帳篷、沒有睡袋、沒有食品的情況下度過了漫長的一夜,最後憑著經驗、信心和勇氣安全返回大本營。經歷了一場嚴峻的生死考驗。

到達蘇巴士村已是傍晚8點,裊裊炊煙從村中升起。整個村落一片安靜,只有村邊的小溪不知疲倦的歡快的流淌著。這是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腳下一個普通的柯爾克孜族人居住的小村落。村落的一旁是他們的墓地。用土坯建成的村落和用同樣材料建成的墓地在暮色中透出幾分神秘。民風淳樸的柯爾克孜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裡,雪山上流淌下來的冰川之水澆灌他們的牧場,喂養著他們的牛羊。他們生時依靠著這座雄偉的雪山,死了也要守衛在雪山腳下。夕陽西下,晚霞將慕士塔格峰染得通紅。從正面看去,巨大的山體被一條大裂谷劈成兩半,江不拉克冰川順著裂谷狂瀉而下。此刻整個慕士塔格峰看上去就像一只振翅待飛的金色大鳥,兩側的雪峰好似大鳥一對弓起的翅膀;而深深的、貫穿整個山體的大裂谷就是大鳥的脊梁。

當夜色籠罩了整個大地,漫天的繁星像鑽石一樣閃著微光。我和同行的維吾爾族朋友阿不拉江坐在帳篷外面久久不願入睡。銀河從我們的頭頂一直通向天邊。幾日艱苦的行程都使我們有些疲憊不堪,談論家和愛人成了我們一晚的話題。

4

太陽從山的背後冉冉升起,冰山之父巨大的身影籠罩了整個大地。從蘇巴士村前往慕士塔格峰登山大本營的直線距離有十五公裡。這裡是一處登山熱點地區,每年來自世界各地的登山愛好者絡繹不絕,腳下牲畜行走的路已經變的十分寬闊。抬頭仰望前方的慕士塔格,白雪皚皚的山體在陽光照射之下變得藍光閃閃。

途徑喬答瑪克村我們要在此休息吃午飯,整個村落大約有四五間石頭壘成的房子和兩三個氈房組成。還沒進村一條肥壯的牧羊犬就擋在了路上,衝我們吠個一定。從石頭房子裡走出一個花白胡須的柯爾克孜老人,對他的狗一頓嚴厲呵斥。牧羊犬無趣的夾著尾巴跑到一邊去了,遠遠的不甘心的望著我們。對於這裡的一草一木我已很熟悉,遇到幾個相識的牧民朋友熱情地和我握手致以問候。

到達大本營太陽還老高,營地選在一處靠近小溪的碎石地上。整個大本營大約有一個足球場大,上百頂各種顏色的帳篷搭建其上,中國國旗、德國國旗、俄羅斯國旗、意大利國旗……高高飄揚,營地裡操著各種不同語言的人們正在忙著各自的事情。這裡儼然是一個國際村。

那條孕育江不拉克冰川的大裂谷就在我們的一側,登上一處冰磧石堆積而成的小山,猶如白色長龍的冰川展現在我們眼前。潔白的、密密麻麻的一個個冰塔雜亂無章的分布在裂谷之中,冰河裡股股清澈的急流在冰塔林裡繞來繞去。我們在大如房子的冰磧石上爬來爬去,小心翼翼的進入冰塔林中心地帶。身臨其境這童話王國般的冰雪世界,用手去撫摩那一個個栩栩如生、形狀怪異的冰塔。此情此景不是一個身處大都市的人能夠有幸體會到的。

夜色籠罩慕士塔格大本營,河對岸俄羅斯登山隊的帳篷裡傳出的歌聲長久不息。夜已經很深了,沒有一個人對這群粗獷、彪悍的歐洲漢子有任何不滿,而是任憑他們將自己的悲痛化做一首首憂郁低沉的歌曲,來排解內心的痛苦。他們的一名隊員一天前在海拔6700米的地方不幸遇難,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了這座雄偉的雪山。

我躺在帳篷裡久久不能入睡,我在想熱愛大山的人是熱愛生命的;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了大山,或許對這位不曾謀面的異國勇士來說是一個完美的歸宿。

5

從慕士塔格峰登山大本營到一號營地,海拔從4300米一下上升到5400米。不知對於我的德國朋友,年過花甲的布朗女士是否有點困難。但她一個勁的說沒有問題,理由是:一、她是一名醫生;二、她曾經登過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不得已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和這位性格倔強的德國老太太上路了。

通往一號營地的碎石坡,由於人走的多了,已踏出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來,一直向上延伸著。我們已一種極慢的步調緩緩行進在小路上。海拔已徒然升高到5000米,伴隨著我們的是耳旁呼呼刮過的山風和自己重重的喘息聲。布朗女士看上去沒什麼問題,到是我感覺好像有些力不從心,連日來的勞累使的身後的背囊顯得越來越重。在一個信賴我的異國人面前,尤其是一個女士面前,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嚴峻的挑戰。我要求自己每走一千五百步停下來站著休息一分鐘,並且每一步盡量邁的大一些。當極限被我熬過去後,我的呼吸開始變得均勻,腳下也沒了剛開始那種輕飄飄的感覺了。我的心情開始慢慢好起來,停下來休息時環顧四周的景色,那條巨大的白色長龍——江不拉克冰川已在我們腳下;山腳下的蘇巴士牧場綠油油的草地,雖然隔著一層淡淡的霧氣但也看的清晰。

到達一號營地的帳篷群已是中午,布朗女士看上去顯得很疲憊,但精神很好,且一個勁的告訴我自己沒問題。我們休息了好一會,吃了些東西,繼續上路了。此處海拔已到5300米,腳下是厚厚的積雪,踩在上面發出哢哢的響聲。再爬上一個斜坡就到我們的目的地了,我不住的給布朗女士打氣。身後雪地上留下的是一串深深的足跡,半小時的艱難行進之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海拔5700米的大冰瀑區的底部,這裡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仰望這座冰雪築成的“摩天大樓”。我恍惚有些飄的感覺。高約百米、冰縫縱橫的冰瀑是數萬年來冰雪堆積、擠壓而形成的。對於它來講,我們顯得如此渺小。

回頭俯瞰,莽莽卡拉昆侖山脈在陽光照射下猶如一條黑色巨龍逶迤東去;山腳東側的卡拉庫裡湖此刻就像一面掉在地上的小鏡子;公格爾峰和公格爾九別峰矗立在慕士塔格峰的一側,好似率領千軍萬馬的將軍正護衛著冰山之父。天空是如此的湛藍,望著如此美妙絕倫的大好河山,一股蕩氣回腸的感覺不由在我胸中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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