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江棧道上最後的驢影

作者: 纖纖私語

導讀峽江棧道上最後的驢影 ---足皮馬戶 有一種旅行叫徒步穿越.旅行者背負著裝有帳篷、睡袋、炊具的行囊,行走在人跡罕至的畸嶇小道上,他們又叫背包族或暴走族.在網上他們則親昵地互稱為“驢友”;有一種風景叫即將消失的景觀.由於人類的活動改變了大地自然原始的面貌,過去的地貌不復存在,如淹沒的古城;有一種文化叫歷史.先人用他們智慧的雙手創造出某種文明,如石窟、棧� ...

峽江棧道上最後的驢影

---足皮馬戶

有一種旅行叫徒步穿越.旅行者背負著裝有帳篷、睡袋、炊具的行囊,行走在人跡罕至的畸嶇小道上,他們又叫背包族或暴走族.在網上他們則親昵地互稱為“驢友”;有一種風景叫即將消失的景觀.由於人類的活動改變了大地自然原始的面貌,過去的地貌不復存在,如淹沒的古城;有一種文化叫歷史.先人用他們智慧的雙手創造出某種文明,如石窟、棧道.當三者結合在一起時將會形成一種過程,充滿刺激、新奇.

《中國徒步穿越》列舉了中國大陸境內十大熱點,長江三峽名列第七.三峽大壩經過數年幾十萬人的努力,橫亙在長江上游.5月25日上午8時,大壩關閉部分閘口開始了預蓄水.6月1日—15日為緩慢蓄水期,三峽全線達到135米一線水位,著名的三峽古棧道將沉入水中.驢友們紛紛在網上傳貼:到三峽去走古棧道!我們野狗俱樂部開始了准備.

一. 出發

“走三峽去!”在野狗俱樂部成員的目送下,隊長衰驢帶領著勇敢的亮驢、湊熱鬧的跛驢上路了.5月31日8點3人登上長江9號飛艇從茅坪前往巴東.由於漲水,江面上四處漂浮著樹枝、塑料袋,水冀飛艇無法高速行駛.換乘長江6號原定9點的中午12點才到巴東.碼頭上一打聽,到碚石的船11點就開走了.沮喪的跛驢不停嘮叨:出師不利,出師不利.隊長決定先上岸吃飽再說.

熱情的巴東的哥引領我們進了一家小餐館,一看菜譜:哇噻,趕上三星酒店了.老板過來上了支煙說,店裡還有按人頭10元份餐.30元上了一個腊蹄子和腊排骨加土豆的火鍋,另送4個小菜和1盆新鮮青菜.心中竊喜不已,風掃殘雲般的納入胃囊.隊長無心進食,忙著研究地圖,找當地人打探.無耐5月25日後開始漲水,前方情況眾說紛紜.巴東至碚石陸路己淹,培石至青石也難說.隊長決定租船!

的哥送3人到磚沙場碼頭,找一送貨小船談妥350元送青石.在與的哥的揮手告別聲中,小船緩緩地離開了巴東,逆水向青石進發.

二. 探險

“扁舟一葉入畫來”,沿著江岸3只野驢在船家的三峽故事聲中貪婪地攝取美景.江面上不時駛過飛艇和大型滾裝船的波浪將小船推的左右搖曳.船至楠木園,船家與岸上的親人大聲呼喚著.喊聲在峽江上久久回蕩.偶爾見一條小蛇,扭動著身軀,悄然滑過江面.岸邊的老房子只剩下殘垣斷壁.唯有幾根歪斜梁檀上的煙跡還在懷念著昔日的火塘.

從巴東至碚石只見幾處不連續的棧道,像一條扭動著身軀的蛟龍,一會盤繞於嶠壁,一會沉入江中.看來乘船的選擇是對的.隊長指示:先休息,蓄精養銳.只要前方棧道沒淹,立即棄船上岸!西陵峽谷中水流緩慢,較幾年前大不一樣.峽風輕輕吹拂著,亮驢、跛驢沉入夢鄉.

“棧道!?”,隨著隊長的驚呼,我們看見長江南岸水位線上方依稀可見長滿雜草的棧道.此時培石村剛過.繼續上行一公裡,我們決定棄舟上岸.整理好背囊,調整好對講機頻道,亮驢用砍刀制作3根手杖,我們向青石進發.

遠古的棧道已多年沒有纖夫的腳印,小道邊的荊棘不時劃過手臂,右邊的峽江發出低沉的嗚咽,頗有些“前不見古人,今不見來人”的蒼涼.“後面有驢友!”,果然在身後的峽谷絕壁間有兩個浮動的人影.15分鐘後,一男一女出現在我們面前.是兩位天津的驢友,他們從碚石開始徒步,途中曾經過北京綠野俱樂部驢友失事點,從吊唁留條來看咋天還有一隊湖北十堰的驢友走過.我們只有默默地祈禱先行者保佑我們的安全.

經過約5公裡的跋涉,棧道明顯變寬.兩只天津驢可能是愛情的力量或是沒有馱負帳篷、睡袋之類的重物,他們早不見了蹤影.野狗隊三位隊員繼續前行.轉過一道山崖,竟然看見幾百米棧道邊立著綠色的鋼鐵護欄.原來是個碼頭,路邊有紅漆寫著“歡迎徒步穿越者到來,請到**住宿”的廣告.轉過碼頭,看見南岸有一村落,北岸有一高峰直插雲天.“青石村!”隊長肯定道.“對面就是神女峰.”

目標在望,一行驢抖擻精神,向青石邁進.

眼見身後的棧道正逐漸離江面越來越近,我們留下電話號碼,請後來的驢友與我們聯系,如果有的話.亮驢將紙條壓在路旁石塊下,甚至還留下一支筆.他緩緩回過身,深情地看了棧道一眼,對隊長說:很可能我們是最後走過這段棧道的驢友.隊長沒有回答.

三. 宿營

來到青石村口,神女峰的霞衣剛剛褪去.一位操著閩南口音的驢友迎了上來.“你們是從碚石過來的?路好不好走?明天下去棧道會淹嗎?”一連串的問題撲面而來.這是一位福建泉州的驢友,今天剛從巫山下來.他領著我們到了青石村接待站.嘿,這兒驢友真不少.4個來自湖北武漢的,還有1只外國驢—來自德國巴伐利亞的40歲軟件工程師艾克斯.艾克斯的裝備與眾不同:兩只火箭樣的充氣皮閥用兩根鋼管固定住,鋼管上架著一輛自行車,車輪上有一小發電機推動兩閥之中的螺旋漿.他就是這樣走三峽的.

夜色降臨,峽霧升起.幾拔驢友的面色在啤酒酒花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興奮,大家相約著走神農架、亞丁城.

峽江中一聲長長的汽笛將我們喚醒.爬出帳篷,天色已亮.早起的艾克斯對我們的帳篷發生了濃厚的興趣,舉著相機照個不停.早餐後在相互的祝福聲中,幾拔驢友又分別上路了!

四. 遇險

租船至巫山,有的驢友要去大昌古城在此下船.巫山老縣城已全部拆遷,對幾次走三峽的我們來說,巫山的民風實在不敢恭違. 野狗隊直接換租小船至上游大溪鄉.

中午時分,抵大溪.隊長用望遠鏡觀察了行進的路線,決定找一農家解決午餐.避開中午的烈日下午再走.爬上半山的農莊,村民純樸熱情.農家小孩吃著我們給的巧克力,怯生生地望著這些裝扮奇特的陌生人.主人拿出幾張《健康登記表》讓我們填寫.看來都是SARS惹的禍.“前些年有好多你們這樣的從這兒走,今年少多了!又是非典,又是漲水,哪有幾多人來嘛?”主人也不知是抱怨還是高興.農家大鍋燒出的菜就是香!大碗的腊肉,馬鈴薯,黃豆,涼粉刺激著我們的味蕾.在主人熱情的邀約下,跛驢甚至還喝了一杯自釀的白酒.

一小時後,野狗隊按山民指引的道路向瞿塘峽棧道進發.復回江邊,怎麼也找不著路.走了1個小時還只離開午餐村子一裡地.原來就在吃飯的3個小時內,江水上漲了近1米!下船時觀察到的小徑全淹了!在被淹的路邊,蚯蚓正成群結隊的向山上爬去.隊長決定翻山過去.

兩山相會形成峽谷,峽谷底原有小道已不復存在.我們必須下到還沒淹到的谷底,再爬上下座山的半腰.亮驢先行到對面的山崖,一邊用手杖拍打著前方的草叢嚇跑毒蛇,一邊向前邁進.來到一面近70度的徒坡前,實在無路可走.隊長問:可不可以爬上去?亮驢表示十幾米的土坡徒手不會有問題,但背著近20公斤的背包就不好說了.可以試試!在對面人員對講機的指引下,亮驢開始攀爬.“2點方向1.5米處有一草叢,可以負載!停!11點方向0.7米有凸起,向左移動!” 終於亮驢用之字形的路徑爬到了坡頂.隊長第二個開始爬,腳下亂石、浮土不斷地被蹬落,茅草也被拔出坡土.三個人都非常緊張.“還有5米,還有3米.”距坡頂不遠處亮驢伸出手杖將隊長拉了上去.衰驢拍打掉身上的塵土說“亮驢負責將跛驢拉上來,我去前面探路!”.跛驢也開始從谷底向上攀爬.落腳點已被前者踩空了,可以抓附的茅草一抓就脫.經過連續地幾次踏空後,在距頂三米處,跛驢停下了.登山鞋此時只能抓附一點硬土.亮驢用對講機趕緊呼隊長返回.兩人解下背囊帶連在一起放下,亮驢趴在坡頂伸出手杖.終於跛驢也爬了上來.

又翻過幾個溝坡,不知是午後的烈日,還是方才的歷險,或是白酒的作用,跛驢全身冒汗腿打顫.休息了兩次情況無明顯改善.大家都無法判明前方還有多少溝坎,只好決定求救.亮驢和衰驢向江對岸停泊的小船揮動帽子,吹響口哨.沒有動靜.大概別人認為這些瘋驢在向他們興奮地眩耀呢.相信他們經常遇到這種景像.跛驢還在出虛汗,喝了一聽啤酒補充水分.亮驢和衰驢繼續在發出求救信號.終於有艘機動船似乎發現了我們.看見船上有人向邊上的小船呼喊著.不一會,小船向我們駛來.我們獲救了!

登上小船,在江風的吹拂下,跛驢的體力漸漸恢復.遠處傳來爆破聲.“炸房子呢,135米以下的房子都要炸掉.”船家解釋道.轉過一道灣,瞿塘峽口出現在我們面前.峽口北岸的信號台上有人正掄著大錘敲擊著斷牆.上方爆破的硝煙剛剛散去.信號台前方的棧道上有兩個人影.“是我們這兒的山民,你看女的還打著陽傘呢.”船家說道.“怎麼樣?我們走棧道?”隊長征詢大家的意見.“沒問題,登岸!”跛驢抖擻精神答道.

五. 絕景

從江面看棧道好似一條在絕壁上開挖的一條溝渠,數十米下就是奔湧的江濤.盡管大壩今天開始了緩慢蓄水,但瞿塘峽水流仍存昔日雄風.登上古棧道已不見赤裸身體的纖夫,唯有絕壁上三個白色大字“風箱峽”注視著我們的身影.此段棧道較昨日寬敞許多.崖壁上偶見石刻,也有“到此一游”的塗鴉.愛護環境是驢友的基本准則,隊長甚至讓我們都自背著垃圾呢.棧道邊有人工開鑿的石洞,洞壁有煙火的痕印.遙想當年的纖夫在洞內躲避風雨,生火充飢;或有山民逃離戰亂,在此居家生息. 棧道邊的纖石在此訴說著中華民族的堅強忍耐.“先民們,我們來了!”

繼續前行,遭遇前面我們看到的兩位“山民”,原來是昨晚在青石遇到的兩位武漢驢友.打著陽傘走棧道,太過份了吧?只可憐那位男驢,背囊的負荷加大了許多.前方棧道越來越窄,全部為山岩鑿成.上下起伏,令我們幾位脫水不少.最低處離江面不足3米.江中不時有客輪駛過,船上的乘客向我們揮手,也有用望遠鏡看我們眺望的.他們大概覺得大江之上,絕壁之間有幾個驢影是一種不可多見的景色.殊不知奔流的峽江,飛駛的船艦也是我們眼中的美景呢.

數小時後隱約可見白帝城的飛檐.南岸巨大的摩崖石刻映入眼簾.“夔門天下雄,艦楫輕輕過”,兩塊同樣的石刻交相輝印.左上方那塊的字跡似乎更為鮮艷.原來三峽大壩蓄水後,原有石刻將會沉入水中,政府文物部門為了保存文化遺產,特在175米水位線上“克隆”了較有價值的石刻.兩塊相同的石刻同懸於江面的景像將在數天內消失.

白帝城與古棧道相連的懸索橋已被炸毀.巨大的橋礅倒塌在正在上漲的江水中,殘露的白色水泥塊正無言地計算著江水上漲的進度.

太陽落山時到達奉節,江邊站滿了看水的人群.船家說:現在的江面要寬以前3倍,渡一次江累多了,賺不到錢了.奉節新縣城霓虹閃爍,正在修建的奉節長江大橋上的焊花墜落江中,劃出一道道耀眼的弧光.岸邊的小船上漁火搖曳,構成一幅美麗的三峽夜景圖.

六. 歸家

6月2日8點,野狗隊登上返回茅坪的快艇.再從船上深情地觀望我們走過的棧道.瞿塘峽棧道的最低點離江面只有1米了.青石到碚石的棧道已基本沉入水中.驢友們,三峽徒步今天已成為歷史了!我們為自己驕傲,因為我們是峽江棧道最後的驢隊;我們為驢友們驕傲,我們挑戰自我,超越極限;我們為中國驕傲,人類最大的水利工程在長江,中華民族永不屈服;我們為世界而驕傲,世界因徒步穿越更精彩!

在雄渾的川江號子聲中,我們向大山呼喊:再見,永遠的三峽!永別了,讓我魂牽夢繞的古棧道!

下月,我們走大洪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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