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西安故事每次踏上天河城六樓的梯階就會想起肉夾饃，想起陝北，想起西安。到西安的次數也不少了，可每次都沒有記錄，或許是因為總把它當作了驛站。正巧這幾天看《呂不韋》，又有關西安。
一、最初有關西安的事
上大學的時候從山東到成都，途徑西安中轉，那是第一次到。火車上異常的擁擠，在過道上靠住我的包坐著，列車員推車叫賣甚至有人上廁所的時候都要起身讓位。有的廁所也被占用了，不知道辛苦跋涉多久才能找到一個可以釋放的空間。所以我一路沒吃沒喝，到西安下車的時候真的感覺是解放了。西安很熱，我無心眷戀，只補充了些水匆匆簽轉了就上車了。依然是過路車，人稍少些，我無聊的站在過道，突然迎面過來一個小姑娘，高挑身材，柔嫩光滑的皮膚，明眸皓齒，嘴角露著微微的笑意，昂首擦身而過，突然停在我身邊。原來是過來打水。我登時有些暈眩，眼睛卻緊緊跟隨著她。我想是跳芭蕾的吧，她的每個動作都是那麼的靈巧輕盈。
記憶在這裡發生了模糊，我想我跟她有了很簡單的對話：
你是中學生？是的。
幾年紀了？初三。
你從西安是上車的？是的。
去哪裡，成都？是啊，和媽媽一起。
然後她用手指向後面的車廂。
我說話的時候肯定是局促的，她卻是自然。裝滿了水，她說再見，我也只好說再見，看她依舊輕盈的轉身，起步。我呆呆地望著她消失，出神。
或許以上的只是我的臆想，但我確實被她所打動，心裡起了波瀾。後來有了座位，坐下來慢慢回味，一直想著她那種純真優雅的氣質和容貌，這麼小的年齡，我無限的感慨，在昏暗搖動的火車上遐想著。然後那一刻讓我記了好多年。
之後也有路過西安，但時間短暫，直到工作以後，才真正的有機會瀏覽這個城市。
二、96年瀏覽的西安
96年秋天去洛陽參加個和風水有關的學習班，期間看了龍門石窟和東漢的古墓博物館，還上了嵩山。學習完了幾個在廣東的同學都不想回，商量了一下說去西安吧，這麼近，遂即出發。到站是夜裡，燈光昏暗，出來就被一些穿軍大衣的漢子們圍住，扯著不肯松手，爭吵半天，我們逃也似的掙扎出來，到外圍趕緊鑽進一部車，說找個干淨便宜的住處。還好司機不錯，我們就跟他抱怨說治安管理這麼差啊，他說，咳，沒辦法，外地人多。
住的是個冶金的招待所，挺便宜，只是暖氣不足，晚上睡的冷。第二天上了去兵馬佣的中巴，其實是一日游的團差不多，還去看了秦陵、驪山華清池。剩下就帶我們去新造的景點，車上人堅決反對才少去了兩個。路上看到灞橋兩字，頓時感受到古風和殺氣。
可能是因為圖片見的多了，真正看到兵馬佣也沒有多少的感慨。主要看了2號坑，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千軍萬馬確實壯觀，但像假的一樣，倒是那些破碎或傾斜的兵佣馬車提醒著讓人感嘆黃土下掩埋著的千年歲月。而蒼涼的秦陵上深秋的冷風盤旋著，肆虐著比人還高的枯黃蒿草，天地在這裡渾然一體。下來的時候買了兩個仿制的兵馬佣，是青灰的泥塑。
因為跟單位的領導一起，也不好亂跑，晚上回來隨便找了個館子吃羊肉泡饃，饃是切碎了放碗裡的，覺得不正宗，不過天冷，羊肉湯的熱氣縈繞著，吃的特香。吃完了稍逛一下就回去睡覺了。天亮研究了一下，決定去大、小雁塔、碑林和半坡。
小雁塔沒什麼印像了，大雁塔就很清晰。因為大雁塔的典故比較多吧，和玄奘有密切的關聯，知名度高很多。碑林裡印像最深的是張旭的狂草以及李斯的小篆。就近上了城牆，俯瞰灰色中的西安。半坡遺址是帶著參觀建築的想法去的，不料卻被那些史前的文化所震驚，知道人類的光輝從來就是那樣的耀眼。
這次算是對西安有了點認知，不論在市區還是郊外，空氣有點凜冽，到處是青灰的顏色，嗅著黃土的氣息，渾渾然被遠古包圍住，景仰、感慨、迷惑、失落，無一不可，無一而可。甚至現代人的相貌和語言，依然秦風猶在，不得不讓人唏噓，這是個被歷史籠罩住的城。
三、從陝北到西安
廣州－北京－包頭－神木－榆林－佳縣－米脂－綏德－延安－銅川――――西安
陝北的山來榆林的水，
米脂的婆姨實在美。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
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
98年國慶一路風塵，上了黃土高坡。
到包頭火車站天剛亮，冷。去榆林的汽車說可能馬上走，買好票趕緊到路邊找吃的，都是白吉饃，於是一人一個，剁了牛羊肉跑回來，結果等了幾個小時才走。路上沙漠化很重，經過東勝的時候看到大片的向日葵耷拉著腦袋，陽光越來越烈，加上風沙，很是辛苦。神木是典型的西北小鎮，來往的都是運煤車，倒是繁忙的很。第一次看到扎著羊肚巾留著白胡子的老人，還有那些端莊秀麗有著紅蘋果一樣臉頰的小姑娘，心情激動，我終於到了陝北。
榆林是個古城，明清時的邊防重鎮。房屋的格式很像北京的四合院，殘缺的城牆還在，青磚的街道還在，而民居在不停的拆遷。在古城裡閑逛，經常有閃亮的太子車衝出來，現代的步伐看來終究要湮沒這裡。清晨來到紅石峽，榆溪河緩緩流著，周遭寂靜。朝陽下翠綠的柳樹榆樹隨風飄動，掩映著黃燦燦的石壁上威武的摩崖石刻。人到處，麻雀四處紛飛。河邊的沙子細軟柔和，光腳踩下去，涼涼的透上來，都是愜意。
一條街就撐起了黃河岸邊的佳縣，傍晚出來吃飯，不外土豆燒牛肉，西紅柿炒雞蛋之類，完了又去燒烤，邊吃邊聊，說到《東方紅》的原作者就生活在這裡，還有個著名的故事：
據說當年毛被蔣追趕，從延安一路疲憊到此，遇白雲觀，求簽上上，大喜，揮師過黃河。蔣到，聞此事，不屑，求簽，勸阻未果，得下下。蔣大怒，摔手而去。後結果印證，白雲觀名聲大震。
白雲觀座落在白雲山上，是西部最大的道教建築群了。搭了拖拉機一樣的敞車過去，人不多，香火不算旺。香爐寺矗立在黃河岸邊一塊突兀的巨石上，於陸地以橋相連，憑欄而立，眺望九曲黃河蜿蜒而來，將大地分成陝西山西。從香爐峰下到岸邊，淤泥和沙土混合著漫如河水，這孕育華夏民族的母親河，現在卻是渾濁不堪。
我一直是用端莊秀麗來形容見過的陝北女子，豐滿的臉狹永遠帶著紅暈，身材豐腴卻不肥胖，溫柔賢淑也落落大方，一切恰到好處，怪不得會養育可以閉月的貂禪。米脂的李自成行宮在一所中學的裡面，中央大殿陳列著米脂婦女革命事跡展。黑龍潭也是個不錯的去處，因為在這樣干涸的地方清澈的泉水是多麼的沁人心脾，讓人心醉。
到綏德住在寬敞明亮的窯洞裡十分興奮，行走到此才真正放松了一下。看秦公子扶蘇墓和蒙恬幕，很是荒涼，想像當年被遺棄真是心寒。跟文化館的人一起去了收集剪紙，見到真正民間的手藝淳樸可愛，令人稱絕。決定改善生活，吃著又香又脆金黃漂亮的油旋，喝著蕎面疙瘩湯，心情舒暢，吃了飯就把醉棗一個個塞進嘴裡，享受甜蜜。
延安有點失望，開了閘一樣的湧進來都是人，到處被旅游團占領，例牌的去了棗園，楊家嶺，然後在寶塔山前合照留念。陝北之旅到此告一段落。
經黃陵和銅川（據說這是個河南人的城市）回到西安，我再次登上城牆，俯瞰西安，依舊感覺到它淳厚的文化，並終於一試正宗的羊肉泡饃。
選了老孫家的總店，在城外，呵，四四方方的大廳，窗明幾亮，寬敞的很。服務員把烙饃端上來，我們邊聊邊掰。說實話要整到很細小確實不容易，一是饃是死面的，很硬；二是不停的有做好的湯碗從身邊滑過，飄然而去，而香氣不散，縈繞徘徊，糖蒜快吃光了，餅也偷偷往嘴裡塞了幾粒，眼觀八方，眾多食客已開動，越掰越急，於是拍案而起，叫一聲：就這樣了！把最後的饃胡亂扯幾塊扔進大海碗，催服務員趕緊加工。據說師傅喜歡看到掰的很細的饃，加工的時候也會調理的更好，不過我們認為還有比我們更加不細的，也就心安理得。等端回來，滿滿一碗，泡好的饃有點膨脹，浮在油光的湯裡，襯著翠綠的香菜，鮮紅的辣椒醬，色香撲面。輕試一口，湯濃郁不失鮮甜，饃外表柔嫩內裡勁道，配合的恰到好處。只聽稀裡嘩啦響聲一片，埋頭苦干數分鐘，無人說話，然後差不多同時抬頭，說，好啊，痛快。
飯後閑逛，遇到小販，好的紅富士三元一斤，遂想到在榆林是一塊錢五個，富縣一塊錢一斤，到這裡，呵呵。不過，看著那又紅又大光滑閃亮的蘋果，忍不住誘惑，又買了許多。
因了陝北，所以西安。
四、從西寧到西安
廣州－蘭州－西寧－青海湖－天水－麥積山―華山―――西安
又兩年過去，2000年的五一，再回西安，不過這次是從西寧而來。
蘭州的天晴朗而干燥，陽光熱烈的過分。耀眼的日光，連綿的黃土山使人搖搖欲睡。蘭州是個狹長的城。
西寧的天清澈的藍，爬上日月山口看雲的陰翳下，近的青山和遠的雪山；還有嘛尼堆，坐在草地上的藏族兒童。一路牛羊，草時黃時綠，突然間有一條碧藍的線在前方升起，這就是青海湖。
我無法去形容她，也沒有太多的感受，直至上了鳥島。無數靜立或飛翔的生靈，以極其自然的姿態出現在任何可能出現的地方。天空和湖水的蔚藍，野草向周圍四處傾覆泛著金黃，空氣安寧的使人快要窒息。所有的一切是完美的整體，世界大同。
在湖邊吃了手抓羊肉，不知真假的湟魚，土豆西紅柿。回程仰望夜空，繁星璀璨，耀眼奪目，我們用歌聲驅走寒冷。到西寧意猶未盡，湊了公款，到夜市裡喝啤酒吃羊肉串和麻辣燙。第二天中午時分走進東關清真大寺，院子裡開滿了粉紅嫩黃的花，散發著清香，陽光照下來有班駁的陰影。年長的信徒乘涼，年輕的修習，院落空闊安詳。
在天水火車站搭了最早一班車去麥積山。見山如佛坐在麥垛上，目光越過遠山，又望著眾人默默不語。塑像的年代始於北周，風格樸實，神態大都端莊嚴肅，唯兩尊有披肩發的透著一些前衛。龕頂部的處理較簡單，少有雲崗那樣華麗的藻井。因為山勢所限，沒有巨型的雕塑。喜歡一幅壁畫，像吳道子筆下的飛天。
我很喜歡天水這個名字，最早知道是看三國演義，據說來源於“天河之水”。先到伏曦廟拜了人文始祖，看兩邊松柏遒勁蒼涼，三皇之首確實威風。知道當地的小吃非常有名，邊問邊找，在店裡吃了呱呱，有豌豆和蕎麥的，看店主將油亮的呱呱撕成小片，加辣子、芥末、醬油、鹽、醋和蒜泥等涼拌了端上來，又在炒了一盤，極具誘惑。吃的豪放，飽的很快。在街邊吃了釀皮，西北大都有，所用調料跟呱呱的差不多，滋味偏於清涼，更加爽口。最後喝了肚絲湯，才覺得辣的干燥，去玉泉觀時灌了幾瓶水。
又到西安，一早去看大雁塔和陝西省博物館。春天的樹發芽了，空中飛絮漫舞。受到感染，我們不斷地打著噴嚏。大雁塔裡風舞飛沙，黃土漫天，依舊省了攀登塔頂的錢。博物館裡春光明媚，開著鮮艷的花朵，在青銅鑄就的歷史邊上越發顯得盎然。就在博物館附近街口吃了川菜，館子裡掛滿紅燈籠。
下午四點鐘隨便上了一趟可以停靠華山站的慢車。出站的時候看到旅游的人很多，到山腳下飄來一陣雨，人隨即散去，沿途又捎帶兩個學生同行。吃過晚飯登山，夜幕完全降臨，時有小雨，傾斜的路面有些濕滑。但速度沒受影響。快到千尺幢的時候遇上暴雨。總結夜間上山的好處是容易集中精力，不被環境所擾。千尺幢、百丈峽就這麼輕易而過。
凌晨在某平台處休息很久，消遣到身上有點冷，再開始登山。沒想到又過了很久，天亮時才趕到東峰。在天梯前彙合，疲憊不堪，還是決定翻過去。看到太陽透過雲層燦爛著。
下山才真正欣賞風景，山像裝飾畫，如洗白的布上點綴些綠墨，筆鋒銳利蒼勁，山勢蜿蜒險峻。因為有中央領導家人上山視察，北峰索道封鎖，滯留四個小時。好在索道票多給了我們兩張，在山下賣了一百，心理稍有安慰。上車就開始睡，因為價錢和車主爭吵，後被換到另一車上，搖搖晃晃、迷迷糊糊回了西安。
累，但有食欲，到西大街的清真小吃街巡回，大吃羊肉串、手抓肉、牛肉餅、綠豆糕等，又在鐘樓肯德基享受雪糕。困極，和衣而眠。次日早晨洗澡，到城牆下的碑林，在街口找到秦豫肉夾饃，擠進小店，吃著比其他店貴5角錢的饃，喝著暖和的湯，胃裡心裡都舒坦。逛了文物一條街，買了小兵馬俑、塤及戶縣農民畫，找皮影未果。
就此別過西安鹹陽，飛機在藍天上飛翔，想著青海湖的鳥，不知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這樣的自由。
至此和西安有關的故事告一段落，對我來說，西安是：城牆、兵馬佣、大雁塔、羊肉泡和肉夾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