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貼了本人的城市印像之一：水墨重慶，好像反應還不錯。以後將陸續貼出本系列的其他文章。如果說要用一個字來概括成都的話，那是非它莫屬了―― “耍”。
成都真是個創造奇跡的地方，什麼東西到了成都人手裡，都能耍出樂子來，都能耍出情趣來，而且還那麼不經意，那麼瀟灑，那麼自然，那麼若無其事。連談戀愛都叫“耍朋友”，你能說不是真性情？
不知道你看過川劇沒有？一出戲，無非有故事情節，基本功，無非有唱、念、做、打。川劇卻偏不滿足，要鬧出變臉、幫腔、滾燈、踢眼、噴火、耍牙……等等等等來，讓你叫絕，讓你拍案。這些似乎是街頭地攤上江湖人賣狗皮膏的玩藝，川劇就楞是由著性子讓它大雅進來，雅的讓人心服口服，心馳神往，心裡發癢，一看之下，大有“三月不知肉味”之憂。
成都就這樣，不刻意，不造作，漫不經心的，卻總能把大俗大雅融合得那麼天衣無縫，融合得那麼清新自在。成都龍泉山的桃花會遠近聞名，每年農歷二月，是成都居民外出踏青，春游的最好時節。一路上油菜花黃得滿山遍野，山腳下成片的梨花如白雪鋪撒大地，加上其他各種時令花卉，把整個龍泉山打扮得春意盎然，姹紫嫣紅。可就在燦若紅霞、“中無雜樹、落英繽紛、夾岸數百步”的桃花林下，成百上千的麻將桌依次排開，麻將聲山呼海嘯，此起彼伏，謂為壯觀。如果沒有心理准備，跌破三、二副眼鏡那算是少的。就這樣，大雅大俗，你行嗎？“五一”長假，朋友公司組織公費旅游，上張家界。回來一問，張家界風景如何？答曰：不知道。七天旅程，一干人上車便擺開麻將開打，直打到賓館，意猶未盡，干脆，山也不上了，繼續開戰，再打回車上。就這樣，浪漫旅程，你行嗎？
到成都，要是不放開肚子，山吃海吃，那你算是對不起成都人民了，就算你是最最想要“苗條”的“窈窕”淑女。成都有太多的好吃，沒有理由不吃，沒有借口抵制。陳麻婆豆腐、賴湯圓、鐘水餃、潭豆花、韓包子、龍抄手、宋嫂面、王胖鴨……說著都讓人流口水。成都地處成都平原中心，物產豐富，商旅如雲，文星薈萃，加之這裡在整個歷史長河中少有戰亂之虞，民安逸樂，因此成都人舍得在吃上花功夫，歷史和生活給了他們充裕的時間、精力和志趣。春熙路改造之前，每次到成都，我總喜歡入住春熙路口的紫薇酒店，因為周邊有太多的老字號和攤攤販販，凌晨三點半想起來，還可以在樓下來幾串“串串香”。成都的吃，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絕不發胖，也不會惹來什麼青春美麗“嘎嗒豆”，這可能也就是成都多美女的緣由吧。在成都，有一樣生意是要趁早關門的，那便是護膚品。也許是因為終年多霧，不見太陽的緣故（不是有個成語叫做“蜀犬吠日”嘛，就這麼來的），也許就因為這一方水土，成都人的皮膚簡直好得讓人嫉妒，一個個嬌嫩欲滴，吹彈得破。什麼辣吃什麼，什麼油吃什麼，什麼護膚法則，到這全成胡說八道。
成都的吃還有一絕，那便是火鍋。什麼魚頭火鍋、鴨腸火鍋、毛肚火鍋、泥鰍火鍋、雞火鍋、鴨火鍋、兔火鍋、香菇火鍋……不管是葷的還是素的，生的熟的，也不管是珍饈佳肴還是下水雜碎，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游的，只要是能吃的，在成都都能一鍋給涮了。就一個鍋，一把花椒、一塊牛油、一堆辣椒，一撮調味，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可就能讓你吃得呼歡天喜地，滿頭大汗，直呼一個字――“爽”。吃火鍋是不需要講形像的，土鍋土灶最為正宗，長條板凳、街邊路口最為舒服，拖鞋短褲最為瀟灑，呼天喝地、吵吵嚷嚷最為過癮，汗流浹背最為痛快。未到成都前，友人給我介紹成都的火鍋，據說最好吃的是老火鍋。就那麼一鍋，一撥客人吃完，加點水，加點料，下一撥客人接著吃。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一鍋老湯，沿用百年。更有妙者，大堂幾十張桌子，幾十個鍋，下面都連著一根管子，通往一鍋老湯，鍋鍋相通，鍋鍋相連。你可得夾住了再燙，不小心掉了，可能就成了別桌的盤中餐了。聽得直讓我神往不已，恨不得立刻就飛往成都。只可惜後來幾乎吃變了成都城，我也沒找到這種火鍋，不能說不是遺憾。
吃，人人都喜歡，民以食為天嘛。但能把吃當成時尚來做的，恐怕只有成都人了。成都的吃，就像時裝，是一種流行。什麼黃辣丁、水煮魚、公雞蛋、鮮毛肚、麻辣蟹……一撥接一撥，年年都有新花樣，年年都有新款式。舊的還未退潮，新鮮花樣又出來了，讓你應接不暇。你要是跟不上潮流，還在翻炒什麼陳年老菜，沒得說，准保被當成“瓜兮兮的”。
能把飲食文化做得超越飲食，真正成為文化的，恐怕也只有成都人了。到成都二環路南的“皇城老媽”去走走，你才會感受什麼叫飲食，什麼叫文化。拾級而上，一幅立體感極強表現昔日成都商鋪民居街景的巨大浮雕壁畫，使人還未進入店內就感受到一種極強的川西民俗文化氣氛。大堂地面是一塊巨大的透明玻璃，下面是成都老城模型。進店後古樸凝重的蜀漢風格裝修，又使人沉浸於對那遙遠歷史的追憶之中。營業大廳或雅間雖裝修各異，但從嵌在大廳地下的仿蜀漢皇城建築模型、壁龕裡陳設的古代青花或彩釉瓷器、過道旁擺設的雕花太師椅、牆上掛著的表現川西風物人情的立軸、以及獨特的仿古黃銅方形火鍋，無不顯示著厚重的文化內涵。四樓的壩壩茶館、露天電影、蜀道茶藝等都在悄悄營造著老成都人平日生活的濃濃情趣。而在五樓大廳，收藏有大量的文獻史料、藝術圖冊、名家書稿等藏品，更是讓人驚嘆不已，這簡直就是一個成都民俗“博物館”。人們只要置身於這些刻意裝飾的陳設布置中，差不多都會有一種仿佛是在瀏覽一幅古今歷史長卷的感覺。能把吃做到這田地，尤其是昏天黑地的火鍋，也就只有成都了。我喜歡“皇城老媽”餐廳介紹卡，像名片，更像書簽，每一張都有一幅極富韻味的畫，一套擺起來，又像首詩。“偷”了許多回來送給朋友，朋友們都喜歡的不得了，還直怪我沒多偷點。
成都人的“閑”是出了名的，閑得都快散了。“閑”誰都想，誰都向往，可你也得要真“閑得住”啊！成都人行。成都平原群山環抱於外，溪流交織於內，無北國大野之勁風酣暢，少南國晴空之麗日鮮朗。溫溫和和的一片天地，滋滋潤潤的一方沃土，遂生出一座華麗古樸兼具的都會，養出百代悠閑自得的成都人來。自在、愜意是成都人的終極追求，也許成都人蹺著腿、汲著茶，散淡的目光中已把浮世煙雲看盡。對於生活，用成都人的話說就是：日子是水，自己是魚，游著走就是了。就像穿城而過的府南河，終日悠悠的，悄無聲息，如絲般溫柔，連漣漪都不想泛起一朵。成都人的悠閑，在於平和篤定、安之若素的心態，不較勁，不抬杠，不刻薄，是在心理上的不自卑不對抗，知足常樂、清閑散漫。
成都人閑，自然就有了風景這邊獨好的龍門陣。龍門陣換了北京話來說，就是“侃大山”。但成都的侃，可不是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的窮侃。“成都人就生活在龍門陣中，猶如他們大半輩子都浸泡在濃茶中一樣。他們的文化滋養、歷史知識乃至人情世故、生活經驗等等，很多都是得益於這些源遠流長無所不包的生動活潑風味無窮的龍門陣。” 成都的報紙特多，且都銷量極大，還時不時搞點新聞大戰，讓京、滬、穗的媒體都羨慕不已，這不能不歸功於龍門陣。
成都，就這樣一個可以拋卻世務，逍遙自在地放松的城市。想動了，你可以“就近”到清城山、米亞羅、黃龍、九寨溝、四姑娘山去活動活動筋骨，不想動了，你可以在府南河邊，隨便找一家茶館，懶懶地坐坐。什麼都可以想，什麼都可以不想。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可以不做。如此生活，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