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夢裡鳳凰我們就這樣在青山綠水間穿行著來到了鳳凰腳下。
因為鳳凰縣城通往古城的虹橋正在修建，車子不能通行。我們是從官道進的古城。
沿著青石板砌成的小道，左邊是順著山勢而建的青磚黑瓦的古屋，右邊是汩汩流動地沱江。江裡的水草高而密，不過，這並沒有影響人們的心情，近岸邊依然有幾位小女孩穿著碎花衣褲在江裡跳躍著，我們的佇足，反而讓她們添了幾分表演欲。只有那稍稍年長的姑娘，在我們側目時害羞地低著頭習慣性地背轉過身。
不遠處左拐上山有一株櫻花開得很燦爛地歡迎著人們，這就到了聽濤山公園。走幾步石階，即可見到張充和先生寫的碑文，文筆細膩含蓄從容深情，內有短詞：“不折不從，亦慈亦讓。星半其人，赤子其人。”真是對沈先生一生最全面的概括了。再左拐上階梯是黃永玉等人的題詞，然後在一石壁前右行，即見一五彩石立於兩株青松之間，此石即沈從文墓碑，沒有陳瑣的碑文，只見上書：“照我思索，可識我心；照我思索，可記我思。”（記不真切，請識確切者指正）先生生前是寂寞的。然而這寂寞正一天天淡去，許許多多不知名的青年們從四面八方趕來，為著他筆下所書寫的安安靜靜的而又流動著的湘西的景和人。我們看著心愛的先生安息在這樣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眼前是他所熟悉和熱愛著的土地，還有質樸的人民，心裡湧起一絲絲地感動。輕輕放下一路采摘地野花還有先生生前最喜歡的虎耳草，鞠三個躬。回返石壁下，一條泉水從石縫中流淌下來，壁前清涼透人，泉水甘甜味美。一位中年人手捧古書坐在洞口，他說：“閑來無事，在此納涼。”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愜意的日子？
下山再前行，沱江兩岸陸陸續續出現了土家族吊腳樓，往敞開的大門望去，大廳裡一兩個七十開外的老人，幾把小木椅，東西門相對，山裡的空氣與河邊的在屋內融合，老人們閑散地掰著手中的豆莢，說著話。我們從屋下的石階下去，七八個石階一兩個拐彎就到江邊，每天清晨傍晚，家中的主婦就在這裡搗衣提水做飯洗菜，更有家中的小孩，回家先衝到河裡撲通幾下才進家門。
我們就在這樣的石板路上徘徊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也有一兩個背著竹簍的婦人走過，大多是摘了些家中自種的青菜出來買賣。這兒的小吃多，只是，不到晚上不准在路邊擺攤設點，吞吞口水，沒有口福。才想著，就有一土家婦女背著一縷香氣經過。一問，原來是剛做好的“玉米饃”。打開淡黃的葉片，裡面一塊黃澄澄的冒著熱氣的玉米饃，香得很。咬在口裡，嫩嫩細細地在舌間回環，有點甜。
手抓“玉米饃”，一路東張四望，身邊有扛著沒了豬頭的小豬經過的，有蹲在路邊曬餅干的，有將竹子橫架在背簍上在小巷裡側行的……一切於我們都是好奇。在青石板和紅石板鋪就的小街上，富有民族意味的扎染、蠟染、紙扎、銀飾、玻璃吹畫、印花布店，一家挨著一家。
我們就這樣摸摸走走，問問停停，也不知走過多少條小街拐過幾個巷口，終於來到位於中營街10號的“沈從文故居”，房屋系典型的湘西木結構四合院式建築，看著關於先生的生平介紹，你似乎可以想像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如何生靈活現地在這屋裡讀書長大，仿若還能看到他提著書籃跑出家門，迫不及待地脫下鞋子，一溜煙跑開了去的情景……
穿過人民廣場，不遠處就到了“朝陽宮”。當時已是正午時分，我們在緊鎖的大門外徘徊良久，一好心的苗家女用不熟練的漢語打著手勢讓我們使勁敲門，才終於叫醒了午睡著的“看門人”（一位駐此作畫的畫家）。
朝陽宮原名陳氏宗祠，是陳氏族人聚會娛樂和舉行重大活動的場所。建築呈四合院式，入門上方即為戲台，兩邊是婦女看戲地方，戲台正對面則為男性觀戲場所。內檐裝修、瓦飾及楹聯、浮雕等做工考究、小巧別致，格局緊湊、古樸典雅，特別是清式鬥拱的采用，體現了古建築藝術的精華，同時又具有土家族苗族建築的風情特色。戲台口有一對聯“數尺地方可家可國可天下；千秋人物有賢有愚有神仙”妙趣橫生，耐人尋味，是中國楹聯中的上乘之作。
步出朝陽宮不遠，就到北門樓。為恢復古城風貌，城中正在大興土木，重建城牆，到處塵土風揚。北門樓的外型尚在，亦還雄偉。可惜，樓內的二樓大廳被改置成飲茶聊天休閑處，樓頂掛滿了塑料花草，到處可尋蜘蛛痕跡。再上三樓更是不堪，木階梯搖搖欲墜，年久未清的雜物到處堆放，我們的到來還驚走了幾只在此棲息的不知名的小鳥。
走出樓門，來到江邊，停泊著數條小舢板。上了船，清風拂來，人先醉了。
四面青山環抱著由石頭城牆和青磚黑瓦組成的古城，輕煙籠罩著高高的城樓，獨具特色的吊腳樓立在小河邊，竹篙和木槳搖晃著小舢板，身背竹簍的人們從木板搭的跳岩上走過小河，身著民族服裝的婦女的搗衣聲此起彼伏，一邊還有一群光著身子的少年人黑不溜秋地比賽著跳水動作。船經回龍閣下沙灣萬名塔，我們就在這沱江之上感懷著這邊陲小鎮……久久不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