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來襲,夜下雪線(博格達峰-新疆)

作者: cindy_tan

導讀烏魯木齊—天池1996年9月24日 7點小巴從紅山出發,到8:40才真正開出烏市,半路車又壞了,直到12:50才到達天池(單程車票RMB15),不知何故,整車的人都免了門票(RMB20)。與同車的TOMAS和小李同行,沿著湖邊小道到大灣子的蒙古包,這兒的主人是一位美麗的哈薩克大姐,傳說她煮的素面很好吃。果然,問怎麼知道我們會來, 她笑說“昨天賣你車票的是我哥哥,吃得飽嗎?” ...

烏魯木齊—天池1996年9月24日 7點小巴從紅山出發,到8:40才真正開出烏市,半路車又壞了,直到12:50才到達天池(單程車票RMB15),不知何故,整車的人都免了門票(RMB20)。與同車的TOMAS和小李同行,沿著湖邊小道到大灣子的蒙古包,這兒的主人是一位美麗的哈薩克大姐,傳說她煮的素面很好吃。果然,問怎麼知道我們會來, 她笑說“昨天賣你車票的是我哥哥,吃得飽嗎?”

下午睡了2個小時後,背著小包周圍逛,一日游的旅客都走了,四處很靜,從大拐彎處一隱約陡峭小徑攀爬上,發現一塊小山谷,很平緩,覆蓋著嫩嫩的草,從那裡俯視天池很美,雪山和五彩繽紛的樹,都以一個角度圍繞著湖,像有人特意擺設出的造型。從我順手撿的4個很新的膠卷包裝盒和一個礦泉水瓶來看,一定是有不少攝影愛好者路過此地,你可以想像他們不斷按快門的聲音及風景的美麗程度。

坐,豎看風景。躺,橫看風景。一會兒忍不住拿出畫冊,可又無從下手,說真的,我最愛畫的是一望無際大海上的落日。 這太復雜了,呆呆看了一會,只得收起畫冊,千古不變的拿出相機,恨不得來一個360度的全景照。

沿著左邊小徑往上探索,卻遇到一段滑坡的山體,嗑磕碰碰的盡是碎石,爬了約40分鐘,繞過,又上翠綠松林,朝著山頂往上爬,終於上了山梁,突瞥見遠處有什麼也在動,一看,哈!好一個獨行俠形像被落日這架投影機映射到40米外的一排參天青松上,心一下就被這個同行者感動了,走過來又走過去,爬上山坡又衝下來,開心。直到太陽快下山了,才連忙對著青松按下快門。

(後每每有朋友看不懂這莫名其妙的相片時,我總指著黑白分界線上小小的暗影得意:看,就是我)

太陽真的下山了,我也得下山,直朝著湖的方向,竟讓我走出一條捷徑。

回到蒙古包,剛開始晚餐,小李說大家都在擔心我了,聽了又開心。素菜做得很好吃,可TOMAS只吃了一點,就拿出他自己從巴基斯坦帶來的像面疙瘩一樣的東西,我嘗了一點,不好吃。

晚上老板娘約了一些朋友開PARTY,我們三人也和著他們唱歌,喝啤酒,這次TOMAS又堅持只渴他自己帶的白開水, 而哈薩克朋友都豪爽地喝很多的白酒,高喊著該輪到我唱歌了,站,抱著布公仔兔,小聲的唱起“媽媽的吻”,贏得熱烈掌聲。

夜了,他們還一直彈著吉他唱著歌,我躺在睡袋半夢著,小李也許喝多了,又把我拉起來,伊伊呀呀的唱啊唱------

突的,沒有承前啟後,莫名其妙,

“你們為什麼不回哈薩克共和國?”小李口齒不清的問

“我們回去過,那裡生活更為艱辛,這裡還好些。”

“------ 我看新疆就該劃歸哈薩克共和國-----最好是東北的朝鮮族語區劃歸我們------”果真是一個*涼鞋裡穿襪子*的韓國人,真受不了他大聲說話興奮的樣子。

“我們只希望生活好些------” 漸漸的大家都無言了。

我坐在那裡一言未發,只是心裡想著祖國富強再富強些,讓每個人以身為中國公民為傲。

夜深,爐火滅了,有點冷。

天池1996年9月25日

9:00醒來,帶著牙刷和毛巾到湖邊,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幅畫:雪山 / 礁石 / 礁石上黃樹綠樹 / 淡淡的薄霧,全都倒影在一平如鏡的湖水中,顏色亦不變,靜止得有些幽深凄雅。

不敢去觸動它,爬上一塊石頭坐著,才發現那德國人光著上身,在斜下方的一塊礁石上打坐,一動不動的一如入定的僧人。我坐在那裡感覺怪怪的,有點像個窺視者, 悄悄地回蒙古包。

吃早餐時,我對小李不理不睬, 他一定忘了昨晚說的話, 一副 “她以為她很漂亮!?”的神態, 也不理我。 沿湖邊屈曲山徑到南山草坪,有一排排的圓木擱淺在岸邊,兩匹馬站在那裡,早晨的陽光給這一切景物披上豐富飽滿的色彩,看上去都很美。

順著小溪往上爬了一會,雪山太遠,小徑又被衝毀了(之前發過大水),只得退卻, 沿著湖邊另一條地勢較高馬幫路回去,風景比下面那條路美。

回到蒙古包已是1點多了。吃完飯後就整個下午躺在帳篷裡睡覺,又來了一位日本留學生,我畫了一張步行圖, 並告訴她湖的另一邊沒有路, 要繞湖走很危險。

4點,結了帳(RMB40),准備趕末班車回烏市,走出不久,有人叫我,原來是昨天一起唱歌的朋友,他的馬順路載我到公路。到車場時才4:25,已空空的。(淡季,車比時刻表上的開得早)

這兒離瀑布不遠,跟著一群看起來很老道的學生後,繞過驗票口到了瀑布,又下到小天池,然後順著石階而上,到山頂小亭等落日,邊給爸爸媽媽寫明信片。

(這已成了一種習慣,從離家的那一刻起,每到有郵筒的地方就想投入明信片,實在沒什麼可寫時,我就對媽媽解釋說是想收集各地的郵戳,所以有些明信片上只畫了些圖,或用透明膠帶粘幾片落葉,一只小昆蟲,一根羽毛。有時也把當地報紙剪下一塊粘上,後媽媽笑說看不懂,我說就是讓你看看不同的文字,不同意義上的美女。 現在偶爾我還會等待,等待那些在途中投遞,卻一直沒有收到的明信片,特別是那張投在已不通郵車的鹽井,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受到? 也很想開個小小展覽會,當然不是我的那些業余攝影作品,而是我所收集的各地明信片,在一個小小的酒吧裡, 但姐姐和爸爸一定又會笑我俗。 哎,做個不俗的人可真難!)

天黑前支起帳篷,風很大,移到山凹的草坪上,一旁也有不少供出租的蒙古包。

晚上,到王師傅的天池餐廳,他人很好,炒的飯也是一級棒,曾經在《大公報》還專門介紹過他,當他知道我住在自己帶的帳篷時,擔心,“寒流快來了”。

回去的路上買了1瓶啤酒,1元瓜子,2根小蠟燭。

夜裡,遠遠傳來一些笑聲,歌聲,恍惚是首《心的方向》,斷斷續續的。

點著蠟燭,邊玩“快譯通”裡的拼字游戲,邊喝著啤酒。把吊床裹在睡袋外,夜裡一點都不冷。

沉沉中醒來,有亮光照在眼上,透過帳篷的小窗,月亮很美。

突想起,中秋快到了。

帶著一顆年輕的心

心中裝滿了理想

我的心不斷的飛揚

路, 不斷的向前伸展

我的方向就在前方

追逐我的理想

新的方向

早晨10點多起床,收起帳篷,到王師傅的餐廳,洗臉刷牙後,順便點了午餐吃,拔絲土豆做得很地道,吃著,王師傅把留言冊拿出來讓我也留個言,極有興致的一頁頁翻看,發現不少中英文留言都提到要警惕租馬漫游,似乎大多數人都受過氣。

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跟王師傅聊著,問他從烏市到哈納斯湖該如何走比較好?他仍是介紹紅山的旅行社,有些泄氣,那樣一趟下來要1千多元,心裡還是猶豫下一步該去哪裡? 王師傅再次提醒我:“天氣預報說寒流已到,阿勒泰一帶應已經封雪。” 雖這些話王師傅講了多次,仍未引起輕率的我的重視。

結了帳,聽說下午2—3點才有車回去,於是把行李留在餐廳裡,只背小雙肩出去,在公路上不時有馬匹經過,有位看來很好的青年停下問我騎馬嗎? “你上雪線嗎?” “100元” 比王師傅講的120元便宜,但我還是習慣性的砍價“80元,你看都沒有游客了”

就這樣騎上了馬,11:30出發,經過大灣子時,那位美麗的大姐大聲向他打了招呼, 沒有注意到我。

從南山草坪而上,盡是裸露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很難走,我說那我下馬吧,他解下我的背包背上,一手牽拉著馬,一手偶爾也拉我一把。 到了較平緩處,“還很遠,上馬吧”但他仍背著包,我們邊走邊閑聊著,原來他還是初中2 年級學生,18歲,他說年前這裡發了一次大水,把原來美麗的南山草坪給衝毀了,現在已沒有多少人走這條路線,我說我想去看雪線上的古代岩石壁畫。

3:10到達第一營地,他說以下就該徒步攀登了,可我剛下了馬,他又讓我騎上,說前面還可騎一段,我們穿行在空曠的山谷裡,太陽暖和的照著,現在已看不到一棵樹了,只剩下枯黃的高原草坪,雪山就迎面立在那裡,靜悄悄的。

3:40到達一夏季牧羊人營地,馬沒栓留在那裡。 走在一片覆蓋厚厚羊屎的坡地,想像著那會是多大的羊群,而牧羊人就睡在一旁簡易塔蓋的高不足1米半的木蓬裡,度過整個夏季的夜晚。

之字型的爬上山,雖太陽仍照著但還是越來越冷,越來越經常的停下休息,“離壁畫還有多遠?” “翻過山就是了”,有些擔心太陽,但也沒說什麼,只是隨著他的牽拉一直往上攀登,累得喘不過氣,他就把她的頭輕輕拉靠在他的胸口休息,隔著她抱著的公仔兔聽到只是她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總算爬上小坡頂,他指著遙遠的山陰說“就在那裡”,看了手表,已5點多了,真要到那裡就一定得在山上過夜了,而在既未帶食物也未帶睡袋帳篷的情況下,未免瘋狂,於是她說“太陽下山就更冷了,我們下山吧!” 拿出相機拍了幾張冰山的照片,很難選到好角度,太近了。 他問“你不留影嗎?” 幫我拍了2張,後衝印出來,一張沒有頭,另一張還不錯,只是有些模糊。我也幫他拍了一張,很英俊,寄到他的學校。

下山容易多了,一路小跑著,遠遠看到馬乖乖的停在那裡。

兩人一起騎上了馬,蹄蹄達達的才走出不遠,他突喊:“看”,就在那一剎那的遠眺,我看到了什麼? 是可能的嗎?如此帶著具體形像的本該是無法預先洞悉的:寒流步步的逼近,它以霧的形式從天邊一路襲來,不到半分鐘整個山谷就被最前鋒的薄霧占領了,趕緊從他的後背取出相機,把光圈調到最大,按下快門,他不停的調轉馬頭,任我從不同角度拍攝。這時的我們只覺得好玩感動,卻不知深藏在其背後的危險。

不到5分鐘,太陽已隱沒在濃霧之後,四周有似霧似雨似雪飄起。 我嘗過寒冷的滋味,像驚弓之鳥一下子害怕起來了,緊緊抱著公仔兔。

他說下到天池最快也要3個小時,跳下了馬,一路牽著馬小跑著。 一個小時後,雨大了,停在棵樹下,他拿下馬鞍上的毛毯展開,說“裡層不髒,披上擋雨”,她還是拿出軍用吊床墊在裡面,從頭裹住,上馬繼續趕路。

那抓攏毯子的手慢慢變得冰涼,不時的換手。 他又騎上了馬,從後面握著她的手和韁繩。。。。。

路屈曲不平,他一會下馬牽拉著馬,一會又上馬,天越來越昏暗,我凍得有些迷茫。。。。。

終於到達南山草坪,他跳下馬。。。。。再等我睜開眼,他人已不在了,而馬也停在雨裡,不走了。還沒等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已從林子裡出來,邊牽著馬邊說“到那裡休息一會” 原來是個舊餐廳,自從草坪毀了之後,已沒有團隊在此用餐,現已關閉。吃了面暖和一些,我不想再走了,遞給他100元,找回20元,我把20元再遞給餐廳主人。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突然雨停了,他說他家不遠了,於是又騎上馬出發,走出幾分鐘,昏暗中看見一只鹿敏捷輕巧地跳躍在陡峭的石間,我驚叫“鹿!!!”真不相信還有野生的動物,離我們這麼近。

在湖邊的馬幫路騎馬很危險,雖然他說沒問題,我還是下了馬。他牽著馬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夜很暗,路看不清,追上前抓著他的手。10點半到大灣子,原來他說的家就離前天住的地方不到500米。進了蒙古包,裡面很熱鬧,除了那位漂亮的大姐,還有5個男子又吸煙又喝酒的,大家叫著他的名字“哈力木”,並讓出了爐火邊的兩個位置給我們。

喝了些熱奶茶,咬著硬得像石頭的像面羔的東西,聽著他們聊天,坐著竟就漸漸入睡了,旁邊的人動了我一下,有人拿著白酒要和我干杯,是那種一次性塑料杯,哈力木倒了一大半在他的杯裡,其余我一口喝光了,干脆枕著公仔兔就地而睡。

哈力木推醒了我,領著我到一旁的蒙古包,裡面滴水,他在角落沒漏水的地方鋪好被子,我抱著公仔兔鑽進去就睡,他說“你要起來鎖門” 我說“你從外面鎖上吧” 一會聽到外面的人在蓋塑料布,但裡面還滴水。夜裡有人開門進來,吹滅了我身邊的蠟燭,又出去了,地毯上多了一個接水的臉盆。

多溫暖的夜,雨下著,可我的心有明媚的陽光。他真的一如我的判斷是個好人,好而沉默的人。

隔天一早8點多,聽到外面的馬蹄聲和腳步聲醒來,他一進來就問“冷嗎?”“不,還好”。坐在他身邊穿靴子,他說 “外面很冷”,讓她等一會兒,拿來了一件衣服幫她穿上。走在濕漉漉的小路上,他仍牽著昨天那匹馬。

快到公路,在一棵黃樹下有一木椅,就在這裡道別,脫下外衣還他,他也把紅背包還我,我說會把照片寄給他,就無話可說了。他牽著馬上了公路,去迎接新的游客。。。。

我坐在濕長登上,觀賞著霧中的風景:片片的黃葉落在濕黑的礁石上,觸目的對比;霧起霧落,隱約見到山上已積了層雪;遠遠近近的樹在一夜間透黃,紛紛墜落。。。。

我蜷身靜坐在寒霧裡,看著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匆匆流逝;看到我的青春勢必也將在某一個突如其來寒流之夜紛紛墜落,暗無聲息。

但我知道:我以何種態度看待這世界,它必將回報與我以同樣態度。這一點我堅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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