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淅川二日游對於河南，源於市井當中的一些段子，諸如河南騙子多等等，我沒有什麼好印像。這次要去河南南陽出差，想到南陽還算一個古城，並且丹江口水庫的大魚頭在網上被描述得非常誘人，就和同事一行四人欣然出發了。
11月9日晚在濟南上了火車，經過14個小時的晃蕩，於10日早上9時到達南陽。出了車站，見天上飄著紛飛的雪，不太大，地上濕漉漉的，沒有積雪。我們問到淅川的車有嗎，一路邊小亭賣報紙的大媽說，坐前邊去內鄉的車就行，並招手叫一個人來。一見那人，卻是剛才見過，並知道我們去淅川而沒有主動招呼我們上車的。心裡疑惑，不上吧。後去離此不遠的汽車站，坐上去淅川的車。半路上看見寫著內鄉的路標，原來，去淅川路過內鄉，只是到了內鄉還得另坐車。原來，河南是有騙子。
一路細雪時斷時續，2個小時的路程，但見山越來越高，車在山中轉。臨近目的地時，霧氣格外大，山是饅頭山，不甚陡峭，山上樹木稀落，散布著黑黑的岩石，奇之。後見此地土呈紅色，猜想是含鐵的緣故。到達淅川下車，雪停了，深呼幾口空氣，好清新。住當地最好的縣委招待所，沒暖氣。我和我的同事XX後半夜均感被窩冰涼，被凍醒，此是後話。
吃了中飯，我與XX說下午沒事，我們上街轉轉，當地人奇之，有何好轉的。來時在車上見一範蠡公園大門頗為輝煌，遂乘Taxi直奔而去。Taxi 極便宜，起步價2元，載我們上山，收了5元。到一個2層塔樓處下車。塔樓下層中空，有樓梯通二層卻上了鎖。塔樓雕梁畫棟，但明顯是近代所建，俗氣，沒見有任何說明。塔樓前一平台，可遠眺山下毗鄰而建的樓房。這些樓房多為4、5層，最高是農行的樓，大概有七、八層，樓頂有一大鐘，時間卻不對，或已停擺了吧。雪後的空氣是太舒心了，塔樓後還有緩緩向上的水泥路，我們信步前行。一路走來，見兩邊的松柏覆蓋上了白雪，空氣愈加霧蒙蒙的，細鹽似的雪花又悄悄地出現了。XX的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卻興致甚高，笑道：“我們像是在雲霧之上行走”。越往山上走，松柏枝上的雪越多，連低矮的雜草都結了晶瑩的枝條。路旁一個四角亭，全被白雪覆蓋，走過去之後回頭一看，太美了，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趕緊以四角亭為背景拍照留念。路遇一女中學生，指給我們範蠡的雕像和介紹。原來範蠡是在淅川當地出生，後到太湖邊幫助勾踐打敗吳國夫差，功成名就後與西施退隱，並到了山東定陶發財致富，成了一代“商聖”。立碑的日本某教授總結他的致富經有“先富帶後富”等。我們一看都樂了，原來，老鄧是學範蠡呀。山頂有一些在建工程，什麼“商聖樓”、大型雕塑等，也許下次再來，就不會如此純樸自然了。罷也，人家也要富嘛。
在公園中溜達了2個小時，出門欲回賓館，等不來出租車，隨問路旁帶棚子的三輪車，答曰：我這車不讓去那地方。不禁起敬，真厚道。後來事情辦的順，當地人多願助人，使我感嘆：“河南還是實在人多！”
當晚當地人請客，從酒風上看，他們很實在。座中一姓梁律師，特地打電話讓人送來“南水北調”渠首紀念首日封送給我們，好感動。
第二日（10日）安排去游丹江口水庫和香岩寺。晨起見天晴了，十分開心。租了一輛車，8時半出發，一個小時多一點兒到了宋港碼頭。碼頭有可以上車的大船，但船速慢，我們就另租快艇，入口處標價游小三峽25公裡250元，香岩寺15公裡150元，我們談價到350元游這兩個地方，後來上船，船東講直接找他們，價格還能便宜，管委會只管拿回扣。船開了，嗚嗚地飛速向北，先去小三峽。
網上介紹，1958年，丹江口水庫開始興建，其樞紐工程建在丹江和漢江兩條河流的交彙處（地圖上看在湖北丹江口市），攔截了丹江和漢水兩大水系。丹江口水庫800余平方公裡，蓄水達174億立方米，目前為亞洲水面面積最大的水庫。在河南淅川境內從北向南流，分南北2部分，南面水域大，北面水域小，中間狹窄曲折部分即為小三峽，由依勢形成的雲嶺峽、太白峽和雁口峽（從北向南）組成。小三峽延伸30余裡，山重水復。另外丹江口庫區兩岸還有天然大佛像、八仙溶洞、歐陽修讀書處、馬蹬古戰場、九頭獅子山等美景。我們是從南面向北去，船東講只能到雁口峽和太白峽。佛像和溶洞都看不到的。小小的快艇，船艙內只有六個座位，前後各一個門。坐前排看的廣，江面十分開闊，一群黑色的鳥呈人字形在江面上飛，我脫口而出：“看，大雁！”同伴皆笑，說：不，是水鴨子。怎麼會？明明在天上飛著哪。遠遠看去，還有一些黑色的鴨子漂浮在水面，我正擔心會不會壓上他們，卻見那些鴨子一下就飛上了天，飛成了人字形，和剛才所見完全一樣。果然是會飛的鴨子啊！煙波浩淼，水天一色，網上稱其為“小太平洋”，一看還算有些“海”的味道。過一會兒，兩岸的群峰漸漸從霧中現露出來，碧波蕩漾，群山聳立，湖光山色，渾然一體。山色綠意盎然，間或有梯田層層和草屋幾間。湖中偶爾見到幾個載有幾層小網箱的小漁船。游船則唯此一家。看來旅游業尚待發展。據稱，水庫自58年開始建設，歷時15年，於73年建成，後在兩岸飛機播種綠化，林木稀疏錯落，雜草亂石其間，有的山頭近看就幾乎是葛優那聰明的腦袋了。不過就人工所為而言，也算美景了。
20分鐘就到了小三峽入口處，東岸有紅瓦小屋掩映綠樹中，煞是可愛，船東講是度假村。入得峽谷，兩岸群峰嵌錯，削壁摩立，山峰顯出壯觀之勢。先是雁口峽，船東說不出名字的由來，我們無從猜起，看山峰的輪廓倒是像大雁展翅。再往前，群峰略顯陡峭，東岸背陰卻樹木叢嶸，西岸向陽卻樹木雜草稀稀落落。船東說到了太白峽，抬頭看東岸有岩呈人型，然，與李白何干？船東乃農民，卻有外交風範“無可告知”。到此江面較寬，正中停著一小船樹一牌子，上寫“小三峽”。快艇繞過此船就算完成了小三峽之旅。心中生出一些遺憾。雖然也算美景，但依我等眼光，別說真正的三峽和小三峽，四川隨便那個江邊河旁，比如我出生地五通橋或者我小時候生活過的永川跳石河，其山之峭、水之清、樹之綠，均是這個人造淡水湖所不能比擬的。XX說，建水庫之前，此地峻險一定不遜三峽。我想，反之亦然，三峽建成水庫，則其險峰陡峭林立、江水轟鳴奔流的自然壯觀也就不復再現了。自然的、天然的東西，就這樣一點點的被所謂人造的代替了。也許不久，我們的子孫只好到月球上去欣賞沒有人工痕跡的真正自然的景觀了。嗚呼哀哉！
快艇向北返回，平靜的湖面稍微起了一點風浪。我從後門鑽出去，在那狹小僅容兩三人的甲板上，背靠門坐在一個馬扎上，風吹不著，陽光照著暖洋洋地，好愜意。船邊湧起雪白的浪花，不停的翻滾濺起，在船後形成漂亮的燕尾型水紋。群峰亦隨著漸漸退去。船後的馬達嗚嗚地轟鳴著，不時打斷我的沉思…… 這一片浩瀚的水面下埋藏著多少故事？在40多年前這個地方還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古稱商於，是我國楚文化的發祥地，為楚國古都丹陽所在。史記所載秦楚之戰就發生於丹淅，即是當今淅川的丹江流域。大詩人屈原的不朽名篇《國殤》據說就是他在這個區域登上岵山憑吊在秦楚大戰中陣亡的8萬多將士而寫就的。這個地方的文化積澱，尤其是在楚文化方面應該說是十分豐厚的。香岩寺的下寺部分被淹沒於江中。想當年這個地方既有群山擁靠，又有丹江水相護，何等氣勢非凡。按照陰陽的說法，可謂是一塊風水寶地，肯定是古代王公貴族們心中上乘的墓葬地址。難怪後來發現了楚國貴族墓，出土了7000余件珍貴文物。發掘古墓是在大旱的1978年，湖水退了下去，人們發現了楚國令尹（相當於後世宰相）王子午和他家族的墓葬群。墓中隨葬品青銅器、甬鐘、列鼎、編鐘、石排蕭等均屬稀世珍寶。高山流水流的是丹江水，下裡巴人說的卻是四川人，四川人游丹江，看來就是“該”的了。
胡思亂想中，船速慢了下來。但見快艇折向西，一會兒，就停在一條船塢旁。我們越過船塢下船，見船頭有青青的小油菜，洗的干干淨淨的，一顆顆碼放在一起，好是漂亮。心想該吃中飯了，看表，11點過了。是個極小的碼頭（後來知是倉房鄉），沒看見有別的船，抬頭見電線杆上有個牌子“香岩寺16公裡”。杆子下面停了一輛面包車，就一輛，可見沒有什麼生意的。要價50元，回價40就上車了。車子往上爬，在山裡左轉右轉，一抬頭，剛才就在其中的水庫赫然在遠處映照著陽光，如海市蜃樓一般。
我等心情很好，說著昨日的雪——這可是今年河南的第一場雪，以及今天的燦爛陽光。目光所及人煙稀少，偶爾見路旁有幾間低矮的民房和幾個穿長雨鞋的農民。前後沒有別的車，看來此處香火不旺，司機說：大山裡，誰來呀。兩邊大山樹木稀少，盡是大石頭，隨後轉過彎去，一下子樹木茂盛，我們知道目的地到了。卻原來佛教都會在綠化很好的風水寶地建廟修寺，濟南靈岩寺就是如此。
從網上得知，香岩寺建於唐開元初年，距今有1300多年的歷史，曾為河南省四大名剎之一。由兩部分上寺、下寺組成，下寺被淹於水庫中，上寺就是現存的香岩寺。古寺多次毀於戰爭，明清時修復。最盛時有400多間屋，現存140余間了。大雄寶殿中有著名的壁畫，算亞洲第一還是世界第一就不記得了。停車下來，馬上被一群大娘圍上，推薦各式香火，此後一直跟著兼了導游，熱情過余。先上一節陡峭的石梯，兩邊茂林修竹，挺拔偉岸，遮天蔽日，令我想到鵝池邊的蘭亭。及到廟前平台寬闊，一個據說是皂角樹，樹根處突出一巨大樹皰，有半人高，像青蛙？像一盤蟒蛇？我這麼想卻不敢突兀地說出來。事後大家後悔沒有和它照一張像，它確實很少見。平台上還有一棵高大偉岸的銀杏樹，葉子卻是青青的。我告訴大家前幾日剛去了濟南長清靈岩寺，寺前幾株銀杏樹樹葉金黃燦爛，飄然而下，十分壯美。同伴說，這兒比山東更往南了，秋天來的晚，變黃得等幾日吧。平台上的牌坊如此蒼老古舊，讓我感覺似皺紋縱橫的百歲老人。此時被一大群人圍著，不敢驚擾他們。後來出門時，沒人跟了，就囑咐同事給我們在牌坊處來了一張合影。廟門兩邊的佛語看來剛粉刷過，門前的石梯顯出歷史的滄桑，雖然基本完整，石頭表面卻似曲阜孔廟的古老松柏一般，溝壑縱橫，也給人化石一般的感覺。被千年的雨雪衝刷，它感知了幾多冷暖？廟裡很清靜，除了我們一行四人和幾個大娘，就沒有別人了。幽幽的佛樂慢慢傳來，到大雄寶殿旁音樂聲一下就洪亮了，奇之，轉過牆來，猛見一個高音大喇叭。大概是置備不起音響，只好用此了。廟中見一佛家人衣著的年輕人，開口說標准的普通話，與之聊，原來是從哈爾濱交流來這兒的。他告訴我們，寺廟對外開放不過一年多。還帶我們到大雄寶殿，介紹兩邊和後面的壁畫均是道家的內容，建寺廟前就已經有這個壁畫了。心裡疑惑，沒有張口問。後來想想，道家才是我國正宗，隋朝之前（或更早吧，願專家指教）佛教自西域傳入中國，此後慢慢“兼並”了部分道教徒和道觀，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香岩寺大雄寶殿裡竟然會有道教內容的大型壁畫。由此可見佛教的博大與兼容，坦然接受歷史的真相，不會因為要樹立自己的高大形像就篡改歷史，現在深居高位的人以及當政的黨派有必要學一學的。以上的猜測和感慨沒有要貶低某個宗教的意思，只是我對宗教的淺陋了解，並願高手賜教。
東北來的年輕和尚熱情的讓我們用寺廟裡的香點燃插入香爐中，他說要點四柱香，插時男用左手，女用右手，一邊插一邊說：佛、神、法、護法，四柱香的距離要近。我們照著點上香插上，分別供給大雄寶殿正中的釋迦牟尼像和兩邊的佛。後來，和尚做出一個奇怪之舉，把一個凳子放在牆邊的桌子旁，讓我們踩上去把手伸到牆上的一個小洞裡摸一摸。同事先上去，腳踩在桌子上，左手抓住桌子上方的窗欞，右手向前用力伸到小洞裡，摸了一下，就下來了。和尚說，摸到了吧，是建廟時，專門修到牆裡的金佛。我接著上去摸，感覺不大，手可以罩住佛的頭，還摸了摸他的鼻子，微涼的金屬的感覺。心裡覺得用手摸佛的頭和鼻子似乎是不敬的，又一想是和尚讓我們做的，便釋然。為感謝小和尚的熱情，我們爭先對他說，歡迎雲游或交流到我們濟南的靈岩寺來吧。
大雄寶殿後面還有一景，是兩棵緊挨在一起的斜向西南長的松樹，大娘導游神秘的讓我們給其中細小的一棵撓癢癢，抬頭看，此樹的枝干和枝葉競都跟著微微的顫抖起來，原來是撓癢癢樹。
廟子屋頂大概積了不少雪，一直有水從屋檐上滴滴噠噠地淌到地面的石板上，給這兒的靜謐添了一種遐思，我們似乎感到穿越了時空，走進了紛紛擾擾的歷史煙塵中。
出得廟門，在石階上坐坐，抬頭讓溫暖的太陽撫摸我的臉。寺院坐北朝南，似在北山山腰上，向南看十分開闊。群山環抱，蒼松翠柏，竹林茂密，果然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撿了幾個銀杏葉，我們就上車趕回小碼頭。返程時看看門票，有一個塔印在上面，心想：壞了，一定漏下好景色了。後悔藥沒的買，且算是留一個想頭，日後再來吧。後來知道，除了古塔，還有孫濱看桃園、珍珠湧泉和水鐘乳石的水簾洞。重游的借口很多耶。
在小碼頭坐上船返回宋港碼頭。此時1點半了，已是飢腸轆轆。走進碼頭上一個寫有“酒家”兩個字的院落內，一股濃濃的、有胡椒嗆味兒的魚香撲鼻而來，立刻勾起我們的餓蟲來了。看見陽光燦爛，院裡擺了幾桌，我們就嚷嚷，曬著太陽吃吧。去廚房點菜，見廚師拿出一個大魚頭，足有一個足球大，痛快！我趕緊先點上“大魚頭”。一會兒，炸沙丁魚、燉吉化魚（就是甲吉魚吧）清炒菠菜、涼拌莫於（一種淺灰色、類似涼粉的東西，在四川時常是熱炒著吃）陸續上來了，最後一大盆大魚頭湯也上來，吃的我們不亦樂乎，直到肚子無論如何再也裝不下的時候，才戀戀不舍的放下筷子。結賬是100元。不貴。
飯後趕回淅川，辦完事，坐上了5：30回南陽的車，人不多。一路聽著車上放的流行歌曲，不時跟著唱上一氣，煞是開心。或聽聽後面一個講了一路的當地女人嘰哩咕嚕說些什麼，卻十句有九句半聽不懂。車近南陽，約七點的時候，我一抬頭，猛見車前上方有個紅氣球——我坐在司機後面正中的位置，視野最好。氣球一會兒就飄到了左邊。好奇怪，再認真看看，啊，原來是月亮！常見是皎潔的月亮，如何今日成了紅色？這紅月亮，柔和的、淺淺的紅，似少女害羞時的粉色臉頰，那麼明亮清楚，似乎嫦娥和桂樹都清晰可見。大家都很奇怪，議論紛紛，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恍惚記起在四川重慶（當時是這樣）讀書時，確實曾經見過紅月亮，詩社的同學就此出了本名為紅月亮的愛情詩集。那個難得的浪漫的情景，如今在河南從淅川到南陽的路上重現了，不知是不是燒了香的緣故。不過這兩件事牛頭不對馬嘴，還有褻瀆佛祖的意思。我胡亂思量了一番，以為還是別說出來讓大家笑了。或許氣像學家會告訴我們是雪霽雲開後美麗的晚霞從大山那一頭映照天上的月亮形成的吧。真相也很富有詩意，可是非常難得的。
到7：30 車子就到了南陽。聽說南陽白河夜景有外攤之說，特意讓出租司機繞道白河邊去看看。到了河邊，遠遠瞧見一串燈光璀璨旖旎，直達江對岸，如一串夜明珠，又如長龍橫臥江中，原來是橋上的路燈（後來知道此橋就是臥龍橋）。更有紅月掛在橋上，喜得我們一個勁兒的嚷道，快停車，照相！和紅月亮合影！十年前用詩歌紀念紅月亮，如今改為更直觀的照相，不知奧林巴斯能否留下浪漫和詩意。
南陽市委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10點半坐上了返回濟南的火車。
別了，南陽，別了，淅川，我還會再回來的！
橋完成於2003/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