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的李廣墓

作者: 大尻

導讀摘自:www.gsei.com.cn李廣墓在甘肅天水,是當年北擊匈奴的邊疆,也是伏曦的故裡。剛到天水時,並不知道李廣墓在這兒,後來看到城市簡介,才決定去一趟。 甘肅的景色有個特點,就是缺水,全是黃土旱地,無論是原子上的小鎮還是處在峽谷裡的城市,居民都有接雨水的習慣,不然生活用水不夠的。河川裡只留下千百年來一道道洪水衝刷的痕跡,殘留在谷底溝壑裡的只有涓涓� ...

摘自:www.gsei.com.cn李廣墓在甘肅天水,是當年北擊匈奴的邊疆,也是伏曦的故裡。剛到天水時,並不知道李廣墓在這兒,後來看到城市簡介,才決定去一趟。

甘肅的景色有個特點,就是缺水,全是黃土旱地,無論是原子上的小鎮還是處在峽谷裡的城市,居民都有接雨水的習慣,不然生活用水不夠的。河川裡只留下千百年來一道道洪水衝刷的痕跡,殘留在谷底溝壑裡的只有涓涓細流,孱弱地流淌在干涸河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填補整體上的枯竭。風一吹,撲面而來的漫天的黃土,彌散於你周圍每一寸空間,讓路人透不過氣來。缺水以至雜草都長不到一個春秋,不要提樹了。到處都是裸露的黃土,皺巴巴的像枯裂的皮膚。干硬的土塊,岩石般地矗立在山顛,那份蒼涼在遠古時就已經凝成,只是歲月依然在不停地在上面肆意琢刻著。一眼望去,整個高原沒有突兀的山峰,原上裂開的一道道巨大的溝谷,就是城市所在,因為水往往積在低處,天水就在一片水比較多的狹長谷地。渭水河流過整個城市,與四川不同的是那裡因為找不到不平地,才把城市建在谷地,這是因為需要水。

天水還是很熱鬧的,伏曦廟就坐落在鬧市區的一個小巷深處,如今成了天水市博物館,年代太久遠了,除了那個八卦圖,看不出有什麼與伏曦有聯系的物件了,只能作為憑吊古人的一個場所。

在現代的城市尋找古人的蹤跡,顯得有些迷茫。打聽李廣墓在哪,許多出租車司機都不知道。看著他們連連搖擺的腦袋,才知道,李廣這個名字早已與這個城市不相干了。連找了幾個人,才有個中年司機說他小時候去過,不知還有沒有了,我只得承諾來回都搭他的車,而且隨便他找,於是他痛快地打開車門。車子走過一條又一條街,最後上了一座橋,向城市邊緣的山坡爬去。拐了幾彎,進了一個到處是雜院的居民區,我正疑惑著,司機說了聲找到了,車子在一所小學校門口停下,門口掛了塊牌子,字跡早已模糊,依稀是2元/人。由傳達室收取,由於當天休息,校園裡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和司機徑直進去了,這是所希望小學般的院落,條件十分簡陋,低矮單薄的校舍就擠在不遠的土牆邊,中間是一小塊黃泥操場,我們環顧四周,終於在小操場對面一棵老槐樹下面,發現了李廣墓,墓的風格與南京東郊民國年間的墓很相似,看了墓碑,才知道清末重修過,半拱型石砌的墓主體有一人多高,立在墓前在石碑大約有三米。我默默走了一周,無法把自己的感覺與近二千年前的漢代聯系在一起,唯有碑上"漢將軍李廣墓"的字樣,幽幽地暗示著墓主人金戈鐵馬坎坷不平的一生,也許我的到來是想打破時光的阻隔,找一個與這位古人最近的距離點,只是斯人已逝,空余悵惘,這種悵惘在這裡感受得更濃烈罷了。

稠密的樹蔭遮蔽於墓地上,在夏日燥熱的黃土高原上顯得格外清涼幽靜,對戎馬一生、飽經磨難的靈魂來說不失為個安妥的歸宿地。李廣隴西成紀人,天水地處漢代西部邊疆,他自刎後,可能就地安葬了。此地不遠就是戈壁荒漠。遙想當年,大漠飛沙,長河落日,縱橫馳騁,彎弓射虜,將軍智勇無雙的英姿,讓人嘆喟不已。人曾言:"李廣才氣,天下無雙",其威名早已遍及朝野,但他的一生並不是很順。漢文帝曰"子不遇時"。真不遇時嗎?其正值劉徹當政,國力日盛,開始北擊匈奴,擴張疆土,一改文帝時的堅忍、避讓。"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積厚的實力終於讓劉徹有了顯耀的機會。然李廣一生大小七十余戰,從沒帶兵過萬,手下又俱是老弱殘兵,其受用程度可見一斑。那麼李廣無才,非也,武帝不識其才,亦非也。李廣以良家子從軍,歷任武騎常侍,隴西都尉,至郎中令,精於騎射,智勇善戰,每到危急時必有奇謀,常轉危為安,死地而後生,且治軍簡約,與部下甘苦與共,兵將皆樂為其效死命,仍上將之才也。顯而易見是武帝知其才而不信任、不重用。具體為何呢?世人知道的最多一個理由是,衛青、霍去病與劉徹有親而得寵,對於李廣的遭遇來說是個決定性的因素,但這決不致於他最終自殺的結局。那讓我們從頭看看李廣一生的經歷和言行,或許能找到他命運的一些答案。李廣年青時"衝陷折關及格猛獸"且勇而有略,才氣無雙,這"略,才"指的是軍事、戰術上的,並非說其待人處世上的。為什麼這樣說,請看,當李廣數次以少擊多,偶爾被擒,又恃其膽略單騎逃返,卻"當斬,贖為庶人";擊左賢王,四千對四萬"軍幾沒,罷歸""功自如,無賞";直到最後一次,從大將軍衛青出塞,以步卒弱旅接敵,失去向導,迷路,終因恥於對峙刀筆吏而自殺。從這幾點分析,能看出上司對李廣是非常冷峻而苛刻的,沒有一點體諒、愛護的表示。說明李廣與上層的關系很一般,甚至可以說上層領導隱隱有一絲嫌棄他。武帝曾說他"數奇",就證實了這一點。司馬遷在史記中描述,"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也暗示了他的性格特征。看來李廣愛護下屬卻不會與同僚相處,不擅長於官場上的人情世故,利益關系。也有可能是專注軍事而不屑於和刀筆吏應酬。從現在的眼光看,李廣是個不善言談的技術型人才。而漢武帝卻是一個偏寵親親的人,當時朝野上下的風氣自然受到影響,"大將軍青欲使敖與俱當單於",臨戰時,衛青把立功的機會讓給親信,令李廣作側翼,就是一個例子。這種環境下,李廣的境況可想而知。且正當國力強盛,劉徹用人的余地又很大,李廣更沒有機會了,處在岳飛的時代,或許會有擔當重任統兵數萬的可能,當然會不會有岳飛的下場,另當別論。於是在李廣的一生中,公事公辦,這看似公正的幌子,卻為他帶來無數次不公平的結果,其本質也是不合理的。然而就在官場上沒有背景和朋黨的情況下,李廣卻因小事而報復區區一個霸陵尉,更證明這人沒有什麼政治遠見,沒有深謀遠慮的心機,從沒反思過自己的境況。他最終不被封侯,卻言"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這句無奈的話更加重了他一生的悲劇色彩。雖然他愛護下屬和百姓,後世得到了應有的名聲,卻無法彌補性格缺憾帶來的個人遭遇。想想三國的關羽,也是體恤士卒而傲慢公卿的人,李廣卻是沒有劉備那樣的大哥的。其結果往往是得勢不得名不得實。可是悲劇並沒有因李廣的自殺結束,這種耿直、質樸、有血性卻又缺乏城府的性格貫穿了李廣後面幾代人身上,弟李蔡不對獄,自殺;子當戶為天子而擊走韓嫣;子李敢為報父仇,而被霍去病借游獵而暗殺於甘泉宮;孫李陵從貳師將軍李廣利帶五千兵卒抵擋單於八萬,且又是救兵不到,這時,上代人的慘遇終於在李陵身上起了反應,他沒有再回去重復"當死,贖為庶人"、"不對獄、自殺"的情節,而是不加深慮的降了。悲劇終於有了結局,"漢聞,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敗,而隴西之士居門下者皆為恥焉"。才氣與耿直換得苛刻的公正,朝野的鄙視和冷漠終於得到萬民的響應而共棄之。李氏的安慰在哪裡,在敵人匈奴那邊。"單於素聞其家聲,及戰又壯,乃以其女妻陵而貴之"。沒有文化沉積的民族收留了沒有城府的壯士,這絕對是再合理不過的結果了。一個國家民族的強盛可以不需要李廣之輩,但這絕不是這個民族的榮耀,容納不下耿直與質樸的民族,不僅失去了淳厚,也失去了博大的胸懷。漢文明在進步,文化在繁榮,一直繁榮到五胡亂華,一直進步到蒙古人的種族高壓,一直昌盛到清軍的圈地跑馬。強悍尚武和耿直真誠不只屬於粗鄙的莽夫,文化什麼時候成了書齋裡的游戲、文人顯示地位的裝飾,那麼就該到頭了。不要怪一代雄主把文化當成了點綴,請看末世的帝王有幾個是好漢。不過漢民族畢竟是與眾不同的,畢竟文明的進步可以造就與之相適應的人才,既能征戰沙場、經世濟國又能周旋於廟堂之上的還是大有人在,唐代的李泌不是來去自如、適時而進嗎,郭子儀不是享福而終了嗎,明代劉基不是安然而退了嗎,晚清的曾國藩不是名成一代大儒,善始善終了,然而他們過於世故老道,沒有了李廣們血性男兒的氣概,那是一個民族的青春朝氣所在,丟棄了將失去鋒銳,失去衝鋒陷陣的勇士,多了揚州城頭面對清兵跳城自殺的懦夫。李陵不是孤單的,還有後來同樣碰死在他碑上的楊繼業。李廣不是孤單的,還有現在他墳瑩旁朗朗讀書的孩童,不善言辭的將軍是愛士卒百姓的,在這純真的孩子中間或許能找到同樣質樸的交流與安慰。

茂盛的技葉間漏下點點斑駁的陽光,映得我腳步也顯得有點破碎,山坡下的城市依舊喧鬧忙碌、車水馬龍,泛起的煙塵渺渺地飄蕩在黃土高原上,仿佛這遠古逝去的情節,淡淡地彌漫開,消失於人間,卻融入了蒼天厚土。


精選遊記: 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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