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我是怕水的，更怕潛水。鹹鹹的海水一口灌到嗓子裡，五髒六腑都要吐出來；如果灌到鼻子裡，比死的感覺也估計差不了多少。而這一切發生在離水面10米的海底，加上偶爾聽說誰誰潛水失聰，就只剩一個字，怕。
可是那斑斕的海底世界，悠閑游泳的魚兒還有那種失重的感覺極像夢境，一次次誘惑我下水。雖然在三亞，佛羅裡達洲，加勒比海，夏威夷或者浮潛(snorkeling)或者深潛(scuba diving)，但是都一直不願成為certified diver。俗話說淹死會水的，只要我沒有證(certification)，那單獨下水的可能性就是零。不過這次我決定挑戰一下我的恐懼心理。
說到潛水，一般來說有兩種：snorkeling和scuba diving。前者設備非常簡單，一個mask，一個管子snorkel，像小兵張嘎裡的蘆葦（功能一樣，當然做工比蘆葦講究多了），再加上腳璞(fins)就可以下水了。有的人還帶上助浮的東西。通過snorkel呼吸，整個臉可以埋在水裡，這樣就不用每隔一會兒抬頭呼吸一下，可以集中精力欣賞海底世界。一般人5分鐘就能掌握。稍微熟悉後，可以摒住一口氣，潛到水裡，近距離觀察海洋生物，然後上來，用力將管子裡的水吹出去。
而scuba diving則需要很多設備和一些訓練才能安全下水。除了上面浮潛的設備外，還需要一個“馬甲”BCD (Buoyancy control device)，穿上它可以通過後面的壓縮空氣瓶來控制上浮或者下沉。另一件設備是Regulator，一端含在嘴裡，一端連在氣瓶，通過它把壓縮空氣調整到可以呼吸的氣壓。和它相連的是SPG( Submersible Pressure Gauge)，告訴你還剩多少空氣，下潛深度，方向，有的還有溫度，時間等等。第三件是一組通常系在腰上的鉛塊(weight belt)，沒有它，無法下潛並停留在水底。最後則是很重的壓縮空氣瓶和wetsuit，即使在熱帶潛水，水溫25度，但是水的導熱比空氣快20倍，在水裡呆上一陣，沒有wetsuit很快就會失熱。
Scuba diving是需要資格證件的，否則你無法租賃或者購買潛水設備。潛水活動的組織者也不會接受你。授予資格的組織有PADI,NAUI等。參加他們設計的課程，完成並且通過筆試後，發給資格證書，終身有效，可以憑它租賃，購買或者參加潛水活動。課程一般為三到五天。
毛伊島以潛水資源著名，這裡有很多潛水商店，競爭激烈。我找到了一家店只需要125美金，另加30元PADI資格卡和書。緊張而興奮，我開始了為期三天的潛水資格訓練。
我們小組一共5個人，一對來自Washington D.C.度蜜月的新婚夫婦；一對來自華盛頓洲年齡相差4歲，卻像極雙胞胎的親兄弟。我們的教練麥克，皮膚黝黑，頭發梳成馬尾。他是夏威夷和日本混血。
課程為三天，每天2次潛水外加授課和自己看書。整個課程不僅講解有關潛水常識，更主要的是訓練潛水的基本技能。
每天早上我們要把所有設備裝到車上，到了潛水地點後把各自的設備組合起來。以前的discovery diving則是由教練全部裝備好，只要呼吸，平衡耳朵外加打水就成了。而現在的訓練一切都要自己來做。穿戴齊全後，兩個人互相檢查所有項目，尤其是空氣閥是否打開，空氣是否流暢。這時每個人的負重已經超過四五十磅，從停車場走到海灘的二三十米是整個課程中我認為最辛苦的部分。
想不到中學物理在潛水中不斷地被重新溫習。水面上的氣壓是1，那麼10米深處的壓力則是2倍，同樣容量的空氣囊則會被壓縮到水面上的體積的一半；20米處體積為1/3；30米處體積為1/4。由此可見，下潛中的第一個十米是最困難的。我們學習的第一個技能就是平衡耳朵。如果不小心，耳朵已經有痛感仍繼續下潛，那麼很容易受傷。在我第二次下潛時，折騰了好一陣子還是不能平衡；因為不想讓大家都等我，就給教練做了OK的手勢。回到家裡的當天和第二天都在耳鳴，周圍的白色噪音不再只存在背景，而是整個腦袋都是那種嗡嗡的聲音，人也迷迷糊糊。
在三天的六次潛水中，我們在水下做的動作，無一不是有悖本能的。比如，把呼吸的regulator拿開，再重新放回嘴裡；把面罩灌滿海水或者摘下來重新帶上，並把水清理出去；假裝自己的空氣用盡，通過同伴的備用氣管呼吸對方的空氣；假裝空氣閥失靈，學會如何呼吸free flow air；在水底把設備脫下，再穿上；如何讀表和判斷方向等等。更不用說，一下水，我又是想咳嗽又是覺得有東西塞在嗓子想吐，一會又覺得臉上什麼地方發癢，一會喉嚨干的無法呼吸，不夠窮折騰的。
潛水的空氣用量和潛水深度有很大關系，潛的越深，空氣消耗的越快。當然和水溫，潛水人的肺活量和動作也有很大關系。通常在熱帶，10米左右有經驗的人一瓶氣可以用45分鐘到一個小時，但是新手，動作不協調，呼吸不均勻外加緊張等，空氣消耗大，一般在水裡半個小時到45分鐘就得上浮到水面。
每次下潛，訓練完規定技能就是swim time，這是最開心的時刻。身體慢慢調整成流線型，控制好呼吸和教練一起探索海底世界。好的教練有著豐富的海洋知識。看似岩石的東西，教練從裡面“挖”出一條章魚，立刻附近水域被它釋放出的墨汁所遮擋。可憐的它掙扎了半天，也沒能逃出教練的手心。麥克輕輕地撫摸它的頭部，慢慢地它感覺出我們沒有敵意，也就安靜下來。麥克把章魚放到每個人的手心。軟軟的身體，剛開始我有點怕。小小的吸盤吸在手上，另一只手輕輕撫摸它的頭，它的小眼睛和我對試。那一時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大概是信任和被信任的喜悅。
慢慢放松後，我在水裡開始像宇航員一樣在三維空間裡翻轉，一會大頭朝下，一會側轉身體。那種失重的感覺像極了我的很多夢。在夢裡，我是自由的，無所羈絆，在一個寂靜無聲的世界裡翱翔。。。不同的是這裡的世界五彩繽紛，各種色彩斑斕的蝴蝶魚(butterfly fish)，外科醫生魚(surgeon fish)，樣子凶猛實則好奇的鰻魚，據說和鯊魚同族像一面扇動的大旗的Ray。在珊瑚裡睡覺的魚，覓食的魚，相互追逐的魚，好奇地和我彼此打量的魚。。。游姿優雅，不費吹灰之力。。。一只在海底游弋的魚，顏色和沙子差不多，見我游來，立刻鑽到沙子裡把自己埋起來。我不禁咯咯笑起來，吐出一串水泡。沉到海底，用手輕輕搔搔魚的後背，它立刻從沙子中出來游到前面又把自己埋起來。
這時麥克從珊瑚叢中撿起一個紅色的紅鉛筆海膽（red pencil urchin)放到我們手中，示意我們手上沾的紅色。上岸後告訴我們很久前還沒有胭脂的時候，這是女士們的腮紅原料。海底的珊瑚世界不比熱帶魚遜色。各種顏色，各種形狀，千奇百怪。如果說我們來自海洋，進化到陸地，我則更願意“退化”回這個奇妙的海底世界。
三天的培訓很快就結束了，每天都有點暈乎乎的。據麥克介紹，他們行話叫nitrogen buzz。是因為在高壓下吸入的氮氣殘留在肺中讓人覺得spaced out。經過50個問題的考試，我以答對48個畢業。手裡這張小小的卡片，我知道與其說是結束，不如說是個新的開始。一個全新的世界在我面前展開，而這張卡片就是最外面的那扇門的鑰匙。地球有70%是水體，據說我們對月亮和外空的了解遠遠多於對水下世界的認知。如果說30%的陸地，我才剛剛開始涉略，如今又增加了70%的水域。何其興奮！將終此一生去探索這個世界和我自己。
從潛水地回到家的一段路，是毛伊風景最佳的路線之一。或者從懸崖邊眺望藍色的大海，或者看白色的海浪似乎湧向車輪。我一直猶豫於海島定居的主意，尤其這個離最近陸地也要2600英裡5個小時飛行時間的島嶼，有被隔絕的感覺。大海就是不可逾越的邊界，一個海島加二十米海域就是我全部的世界。不過，有了這把鑰匙，我則擁有了海島加整個海洋的世界，水上和水下。
下個目標？我要去看鯊魚。據麥克說，和食物鏈最上端的鯊魚面對面是非常獨特的經歷。我怕極了，但更多的是興奮。晚上我開始夢見鯨魚和我一起游蕩，那種感覺，好極了。
附：名字最長的魚
Common Name: Longnose Butterfly
Hawaiian Name: La-u wi-li-wi-li nu-ku-nu-ku o-i 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