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去趕秋千節

作者: photoman

導讀每年清明前兩天寧靜的大林茂村忽然平地起高杆,接下來的兩天這裡將成為方圓幾十裡的中心,秋千節是最盛大的節日,熱鬧程度甚至超過了春節。4月2日 城市到山村,一夜一日飛渡 上海到棗莊、棗莊到莒縣、莒縣到棋山,魯南大地,一馬平川,大路通天,我一直向前,在蒙蒙細雨的傍晚,終於趕到了滿是石片屋子的沂蒙山村大林茂。對於我突然造訪,老實巴交的書記有些不 ...

每年清明前兩天寧靜的大林茂村忽然平地起高杆,接下來的兩天這裡將成為方圓幾十裡的中心,秋千節是最盛大的節日,熱鬧程度甚至超過了春節。4月2日 城市到山村,一夜一日飛渡

上海到棗莊、棗莊到莒縣、莒縣到棋山,魯南大地,一馬平川,大路通天,我一直向前,在蒙蒙細雨的傍晚,終於趕到了滿是石片屋子的沂蒙山村大林茂。對於我突然造訪,老實巴交的書記有些不知所措,奇怪我如何知道這裡清明打悠千,更奇怪我千裡迢迢特地為打悠千來此,攀談幾句,有些冷場,天色已暗,我近乎耍賴的要求借宿,於是他們騰出了兒子的房間,一夜無語。

4月3日 秋千架平地而起,快樂迅速滋長

這裡的秋千並非我想像中的那樣簡單,那是第二天親臨現場發現的。村中央有一塊數百平方的空地,76歲的林立志抽著旱煙袋指揮七八個青壯年正在施工。四方底座離地約有一米高,是歪斜的木棍和鉛絲組成,中柱足有七八米高,正斜靠在底座上,有人順杆爬上去,在中柱上方有九個榫孔,底下的人把橫梁送上去插到孔裡,砸幾錘子使得梁柱對位,再由上面的人用繩索固定。對接完成以後,眾人合力,前推後拉,十幾個青壯年一點一點把中柱豎起來,對准地下的轉孔。此時中柱無依無靠最容易傾倒,四個方向同時拉繩子不斷調整令柱子垂直,直到將繩子捆到四面的樹干或電線杆上,大家才松了口氣。此時秋千已見雛形,就像一柄巨大的雨傘骨架,座椅就是兩端系繩的歪脖子樹干,與橫梁垂下的吊繩綁定,這樣一個九座的土法秋千完工了,孩子們早已按捺不住興奮紛紛攀爬上秋千,底下的大人像推磨一樣轉動中柱,秋千越轉越快,和城裡游樂場的轉椅極像,只是電動的改成了人力的,據林老漢講這種土法秋千有兩百年歷史了,由此看來印像中的西洋玩具的鼻祖可能還是這樣的土法秋千,那是我們玩膩了的游戲,卻是山村孩子童年最記憶猶新的樂趣,還在搭杆子的時候他們就坐著看,幫忙或者搗亂,男孩打彈子女孩跳橡皮筋,一切活動都圍繞著秋千架,快樂在雨後的土地迅速滋長,當晚飯後我再次光臨,黑暗裡還聽到孩子們飄在空中的歡笑嬉鬧,夾雜著大人要他們回家吃飯的呼喚,勾起我多少遠去的童年回憶。

4月4日 酒醉的秋千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我逛到村口,正好有一些扎著大紅頭巾的大嫂坐在拖拉機裡,於是被拉去一起趕集。棋山鄉的集市熱鬧非凡,一路的顛簸把我的腰快震斷了,回來已是下午兩點,飢腸轆轆。

來早了不如來巧了,書記家正高朋滿座,今天是清明前一天,按照村裡的規矩,那是老祖宗的祭日,午飯要大擺宴席,說是祭祖實際上還是活人的一次大飽口福。入席一通狂吃,要了一點白酒,開始還沒有問題,我小口啜酒大口吃菜,旁人與我也不太熟悉,沒怎麼勸酒,後來鄰座來了一位老漢,上來就幫我倒酒,我想推讓,他說他都八十歲了我怎麼可以拒絕,緊接著對面三十來歲的壯漢上來碰杯,按照山東人的規矩一碰必須喝干,就這樣我被連灌了兩大杯白酒,不勝酒力的我立刻感到天旋地轉,好在頭腦清醒,乘他們去熱酒立刻逃了出來。

晃到了打悠千的廣場,躺在地上看正在飛旋的秋千,心花怒放,一時興起,也爬了上去,秋千飛起來,天空瓦藍、夕陽金黃、孩童歡笑,全懸在半空糾纏在一起,我幸福地昏過去又醒過來,酒醉的秋千,致命的享受。

4月5日 秋千為名義的盛會

今天是清明節,其他地方都是掃墓踏青的日子,林立志一大早就來到了秋千旁,他要在今天幫秋千開光,這是他們家祖傳下來的技藝,到他這一輩已經是十幾代了,本地人蕩秋千叫打悠千,取越打越有錢的諧音。大人們把孩子全趕下了秋千,鞭炮聲響起來,林立志帶領子孫焚香三柱對著秋千跪拜,祈求秋千神靈保佑玩耍時不要跌落,然後一個青年登上秋千高台撒糖果,底下的大人小孩爭先恐後地哄搶,這樣秋千節正式開始了。

明顯感到今天的盛況將會空前,越來越多的貨郎或推著獨輪車或開著拖拉機聚攏過來,雖然賣的多是小孩子喜歡的零食玩具一類,吸引的卻並非全部是孩子,隆隆摩托聲裡走下幾對酷男女,來到一處賣糖葫蘆的攤位前蹲下,在碗裡擲起了篩子,像是賭博,誰輸了就請客吃糖葫蘆。牆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照相攤,攤主掛了一塊亭台水榭的背景畫十分可愛,作為同行我自然倍感親切,這位鄰村的老兄卻自稱農民,業余時間來趕個集掙點小錢,照兩張五寸給一塊五,隔兩天送貨上門,我了解到縣城衝洗一張五寸照片只要三毛,好便宜。也許是看到我不斷對秋千拍照,上他那裡照相的人也意識到熱鬧場面是更好看的背景,那塊可笑的亭台水榭畫只有靠兒子看著了。

此時的秋千上也不再是孩子的天下,經常看到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坐在上面玩兒子孫女在下面推杆子,平台上站滿了等待上秋千的人,而座位上疊羅漢一樣站著兩三個乘客,九座的秋千至少搭載了二十幾個人。沒有爭吵只有歡笑,哪怕一時輪不到玩或者不慎被擠下平台。最開心的是幾個青壯年隔一段時間上去奮力猛推,打悠千的人們飛到了半空,驚叫聲哄笑聲響成了一片。

此時進入高潮,村裡一些藝高膽大的人開始在“打悠千”的同時玩起了花樣——“打故事”,就是在秋千轉動的過程中表演一些高難度動作,花樣有:老虎蹲山頭、老虎睡覺、鳳凰單展翅、倒掛金鐘、網梢摸魚、鯉魚打挺等等十余種,看的觀眾瞠目結舌,不時爆發雷鳴般的掌聲。七十六歲的林立志抽著旱煙袋神色憂郁,他可是祖傳的打故事高手,十八歲就隨父親學會的,一直打到七十歲,但是他的子孫卻沒有繼承這項絕技,因為年輕人一心要走出這片窮鄉僻壤,去外面的世界打工掙錢,清明節很少回家,自然錯過了學習“打故事”的機會,如今在台上表演的都是他的徒弟,也個個都是中年人了。若沒有這些精彩節目的表演,秋千節定會失色不少,但光為了這一時半會兒的風光放棄打工的機會,剩下的日子勢必更加難熬,世事總難兩全。

我忽然發現清明打悠千並不是最重要的,人們因為這個理由親戚走動、朋友聚會、客商洽談,藉此加深感情、互通信息,為“一年之計在於春”打下良好的基礎,是秋千為名義的盛會。

來到村口,異常寧靜,剛才裡面的熱鬧是如此的不真實,一年的大部分時間大林茂村都是冷清的,仿佛一望無際貧瘠的土地,今天是狂歡節,是村民的幸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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