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飄流如果出去旅游的話，你能在幾乎所有的有水的地方看到這樣的招牌“激情飄流”，特別是在貴州這個遍布群山的高原省份。去年夏天我去貴陽玩了一個星期，終於體驗了一下――激情飄流。
貴州是個多山的地區，從飛機上看下去全是綠油油的起起伏伏的大小山巒。只要有山就有水，所以貴州山多的同時水也多。當時是七月末，是旺水期，再加上三四天前才有一個不小的台風從貴州經過，帶來了充沛的雨水，所以整個貴州所有的水流都很壯美。黃果樹瀑布的吼聲數裡之外就聽得到，白浪翻騰水花四濺，據說是幾年都沒有過的壯麗；黃果樹流下來的白水河到了七星橋成了暗河，先潛入地下，再從冒水潭形成一個直徑三米以上的大噴泉湧出來，然後像受了委屈的野馬一樣，狂放不羈地奔騰而去；去織金洞時路過赤水河，橋面離河面有幾十米高，岸邊兩山相峙，那河水似乎是硬擠出一條河道來，一股子暗勁衝刷著河底的泥土，果然是泛著暗紅色，由於河床很深，水流倒不顯得那麼急，看著有點很陰險的感覺。
有水就成流，有了流自然就可以飄。在貴陽附近，一天能往返的飄流點就有好幾個。根據當地朋友的介紹，我們選擇了水清流急的洛北河。
飄流那天天氣極好，略有點雲彩，氣溫在28度左右。我穿著背心、中褲，一付很精神的短打扮。原想從賓館帶條浴巾的，高興得也忘了。坐上旅行社的小巴士車，看著洛北河飄流宣傳冊，興奮得不得了。車子翻山越嶺地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達飄流的起點，為了保護我的皮涼鞋，我花兩塊錢買了一雙當地人編的草鞋，很糙，有點扎腳，但穿上感覺卻很不錯。聽完安全教育，把眼鏡腿用皮筋綁好以後，我和老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占了唯一的一條三人小艇，我坐在最前面的隔欄上，老公坐中間，船工在艇尾。船工木槳一點，小艇離岸而去。
這裡要介紹一下飄流用的工具：橡皮艇，有三人、五人、七人的，全艇由非常堅固的橡皮做成，艇幫和中間的隔欄是充氣而成的，艇底比較薄，也就是一層皮子，不充氣的；兩根木船槳，用來控制速度、方向，必要的時候可用於撥一下岸邊的岩石或者向別的艇上潑水；每人一件救生衣，當然是落水的時候救生用的了。每條艇上配備一名專業的船工，他們都是當地的山裡人，個個都是浪裡白條級別的游泳健將，來負責我們整個飄流的航行和安全。
橡皮艇離了岸，我們的艇上人少船輕，剛下水的時候後面的船仗著人多用水潑我們，沒多久我們就領先他們幾十米，遠在射程之外了。聽船工講，我們飄流的距離一共有三十六公裡，前半部分水淺流急，我們坐著橡皮艇飄下去，後半部分有小三峽之稱，山勢險峻，水深流慢，大家就要換乘汽船，沿途欣賞河光山色。
水果然很清澈，兩米以內的水深全部都能看得到河底的石頭，越是淺的水越能翻浪花（跟人差不多）。離岸一公裡左右，我們遇到了第一個跌水。
跌水跟瀑布是一樣的，就是水流突然之間有了落差而形成的。據說是落差在二十米（十米？）以上的叫瀑布，落差小的就叫跌水。按照船工的教育，橡皮艇跳下跌水的時候，人必需要從隔欄上下到艇艙裡，還不能坐下，因為船底很薄，只蹲在艇艙裡，兩手抓緊艇邊上的拉手，以確保安全。
這個跌水也就是一米多點的落差，我因為坐在艇的最前面，最先感覺到艇底離開水面，凌空的那一瞬間我大叫起來，有點害怕，有點緊張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興奮，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刺激吧。興奮在極短的時間就消失了，艇體再一次接觸水面的時候，濺起了很高的浪花，灌了我滿滿一口，當時就咽下去了（還好那裡的水質很干淨）。艇裡也灌了差不多半艙的水，全身的衣服全濕了。
貴州是個氣候很宜人的地方，冬天不太冷夏天也不太熱。可當時就不宜人了，原本就不熱再加上弄了一身的水，當我們的小艇子飄到背陰的地方時，山風一吹，不由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經歷了幾個這樣的小跌水之後，我們的小艇裡已經灌滿了水，船速也慢了許多，於是我們在一個緩灘處下了艇，三個人一齊把艇子翻過來，倒水。
再前行幾百米，就到了船工所說的全航程最大的一個跌水，分兩級，總落差在六米以上，問我們飄不飄，據說有許多游客都是選擇了從岸上繞過去的。其實我心裡挺害怕，按照我的常識，六米的高度就是兩層樓了，等於是從三樓的地面上坐著皮艇跳下去――有點玄。不過既然來飄流，不真正的刺激一下豈不是虧了，略一沉吟，我們就決定了，飄！船工要我們倆全都蹲好，抓牢，而且為了保持重心的均衡，他要我老公坐到了船頭，我坐在中間。然後小槳一擺，向著跌水劃去。第一級大約是兩米多，略帶點坡度，橡皮艇以極快的速度滑下來。這一次我連尖叫一聲都沒來得及，船就以更快的速度幾乎垂直向下地衝下了第二級。第二級落差足有四米，而且難度最大的地方在於，跌水下面水流的正前方有一塊很大的石頭擋在水路上，就是說我們的小艇要在落下來之後極短的時間內保持平衡並從左邊快速地繞過那塊大石頭。這一切全都取決於一個優秀的經驗豐富的好船工，我們成功了！當橡皮艇順利地繞過大石頭，到達水流較緩的地區時，我們不由地放聲歡呼起來。回頭看看我們跳下來的這個跌水，真的很後怕。從下面看上去，那塊攔路的大石頭是很龐大的，幾乎完全阻礙了水路，而 那兩級的跌水，特別是第二個，簡直就是瀑布嘛――飛流直下三千毫米，疑是銀河落九天！哈哈，李白要暈過去了。
正在我們慶祝勝利的時候，後面的幾條橡皮艇也到了這個跌水的上面，有的正在往下跳，有的還在上面轉悠（兩條艇必需要保持一定的時間間隔）。連我們在內的五條船，在這個跌水就翻了兩個，其中比較慘的一條艇上有七個人，他們剛下到第一級，我們的船工就肯定地說：他們一定要翻船了！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就看到那條船真的翻了，七個人全掉進了水裡，而且連船帶人被水流推到了那塊大石頭前面，後來人倒是一個一個地溜出來了，可是橡皮艇被水流巨大的衝力擠在大石頭上，他們幾個足折騰了好幾分鐘才拉出來。此時我真的想擁抱我們的船工了，他的技術可真好！問他怎麼知道這個船會翻，他說：“下到第一級的時候，他們的船打橫了。船只要一打橫，必定翻。”
我們此時的心情是十二分地高興，跳下了最高的跌水，而且沒有翻船。這時又轉到了向陽的一面，太陽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我興奮地一邊用帽子往外舀船艙裡的水，一邊想著，這一定是此行最刺激的一跳了。。。
橡皮艇繼續前行，沿途看著綠樹青山藍天白雲，偶有三五山野小童在水邊嬉戲，還見到過幾對野鴨子之類的水鳥，我的心情在清風碧水之間蕩漾著，飄流著。
很快到了第二大的跌水，聽船工說這個比頭一個略小一點點，有五米多，也分兩級，但是個“之”字形的，不是那麼直，而是個水滑梯。這些語言帶給我的感覺是順暢的，我再次期待著那種刺激的感覺。然而，貴州的山水是那麼可愛，洛北河是那麼可愛，他們給我的總比我期待得多，這一次是多得多得多。
快到跌水的時候，水流由緩漸急，衝向左岸。快到岸邊時，忽然向右轉了一個大約九十度的急彎，接著小艇就呼地一下落了下去，我的心也這麼呼地一下提了上來。沒等我的心回到原位，小艇跟隨著水流又向左轉了九十度，進入了落差三米多的水滑梯。真的很爽，耳邊聽著水流衝擊岩石的聲音，夾雜著我老公開心的叫嘯聲，我也不由得放聲大叫，YA――HOHO！叫聲未落，船頭就被滑梯底部巨大的浪花掀翻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掉進了水裡，頭朝下直沉下去。
此時就全靠那個無敵的救生衣了，而我小時候學游泳時記住的唯一一條原則“在水下一定要屏住呼吸”也幫了大忙。我閉緊嘴巴，把恐懼的叫聲嚴格控制在體裡，同時也把翻騰的水流控制在體外。這時我感覺到慢慢地翻了過來，我的頭朝上了，腳在下面蹬了幾下，沒蹬著底，就換成用手在上面劃拉。咦？摸到了什麼東西，再摸摸，是橡皮船――我被扣下船下面了。我又害怕起來，拼命地用手把橡皮船扒到一邊，眼前一亮，我的腦袋已經浮出水面了！用橡皮筋綁在頭上的眼鏡現在已經徹底洗干淨了，我環顧四周，原來身處一個相對水流比較緩的小水潭之中，距離那個水滑梯已經有十幾米遠了。我親愛的老公正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四下張望著，看上去十分焦急地在大聲叫我的名字。我們的船工一手抓著底朝天的橡皮船的一個拉手，另一手劃著水向我游過來。我臉色發綠地被他們兩個弄上了岸。
在確定我沒受傷之後，我老公和船工一齊把船翻過來，然後找我們船上的東西。先找回兩條木槳，再是半瓶礦泉水，我半道上撿的一個竹制水槍不見了，同時失蹤的是我老公的一只鞋。他那天穿的是一雙涼拖鞋，是我從德國給他買的，當時花了四十馬克（接近二百塊錢人民幣），關鍵是這雙鞋特別舒服他特別喜歡，而且如果丟了他就沒鞋穿了。所以我們就在這個小水潭裡反復地仔細地找，找了十幾分鐘也沒找到。沒辦法，沒有鞋也得繼續往下飄，何況還有我腳上的這雙草鞋呢。在反復安慰了船工之後（他對於這個損失比我們還顯得難受），我們又上路了。
這次翻船多多少少打擊了我，我沒原來那麼興奮了，倒是我老公特別喜歡這次翻船，雖然他的腿被岩石蹭破了一點點，還丟了一只鞋，但他還是覺得十分過癮。船工對這種翻船是司空見慣，他說每年總要翻幾次的，他今年一共翻了兩次船，都是在這一個地方。原因是船小人少比較輕，容易被這種斜坡下面反激上來的水花正面打翻。不過那個水潭水深在十五米以上（早知道的話我一定嚇死過去了），所以人掉下去頂多嗆點水，一般不會受什麼大傷害。
日漸中午了，太陽已經完全直射在水面上，在離港一個半小時以後，我們到達了一個休息處。這裡水面比較寬，水流在這裡轉了個九十度的大彎，我們在岸邊的空地上休息，當地的漁民從水裡抓來半尺長的小魚烤了賣。我們不吃，就在水邊站著，邊曬曬衣服，邊望著水裡――還惦記得那只鞋呢。水面波光粼粼，偶而也能看到一條不怕死的小魚竄出水面，冒個水泡之後，就消失在清亮的河水裡了。突然我們的船工大叫起來，“快上船，鞋，鞋飄下來了！”順著他的手，我們真的看到上游飄下來一個小黑塊。旁邊同行的游客也都跟著歡呼，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就互相詢問。我們管不了那麼許多了，小黑塊已經超過我們了。於是我們仨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上小艇，衝向水中。向下飄了大概不到一裡路，就追上了，老公撈上來一看，哈哈，果然是他的那只鞋。他趕緊把這只和另外一只一起綁到橡皮船上，船工也十分欣慰地笑了。
下來的路上就顯得比較平淡了，又遇到兩個四米左右的跌水，由於我們經驗豐富，預先不倒出船艙裡的水，老公再在船頭使勁地壓著，均無驚無險地順利通過了。由於我們速度太快，不得不在一處水灣裡停下來，等後面的人。
下午大概一點半的時候，我們一行五船勝利地到達的橡皮船飄流的終點――汽船碼頭。這個碼頭是個真正的深水港，水深超過七十米，水面出奇的平靜。據說裡面有一百多斤的大魚和圓桌面那麼大的老龜，可惜我們無緣得見。
我上了汽船，老公躺在拖在汽船後面的橡皮船裡曬著太陽。伴隨著導游小姐溫柔的貴州普通話，看著兩岸“小三峽”裡或猙獰或嶙峋或靈秀或嫵媚的喀斯特溶岩地貌，又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我們就到達了此次飄流的終點――紅沙島。那裡有自助式的中午飯，我像只餓狼一樣（老公語）暴吃了一頓，然後換上泳衣（倒不是為了游泳，我是要把這身濕衣服曬干），找了個沙灘椅，吁――終於能歇歇了！
回顧此次飄流，歷時四個多小時，有激流有險灘，有淺波蕩漾的安逸，有靜水流深的哲思，有貴州純潔的山水，有心地跟山水一樣純潔的貴州山裡人，可謂其樂也長其憶也久。喜歡找刺激的，您就一定要去飄流；想體驗最美好的飄流，就到洛北河去吧！
2004-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