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情南半島(一)

作者: ykkshijazhuang

導讀濃情南半島 一周的經歷也許說明不了什麼。加上上一次6年半前的造訪,韓國之於我,也不過是短短的兩周。兩周的經歷之於漫長的一生,充其量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然而旅行之於行者,可能也就是或在不經意之間、或因一次偶然心動的游走、或經過漫長的策劃,與一段行程的目的地做一瞬間擦肩而過的交流。 然而,即使是一瞬間,若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曾有某種因素牽動起 ...

濃情南半島

一周的經歷也許說明不了什麼。加上上一次6年半前的造訪,韓國之於我,也不過是短短的兩周。兩周的經歷之於漫長的一生,充其量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然而旅行之於行者,可能也就是或在不經意之間、或因一次偶然心動的游走、或經過漫長的策劃,與一段行程的目的地做一瞬間擦肩而過的交流。

然而,即使是一瞬間,若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曾有某種因素牽動起心底湧動的真情,若那一剎那的真情曾促使你的腳步片刻遲疑從而深情地凝視對方,若那一秒鐘的駐足曾促使你在離去很久之後仍

然情願頻頻地悵然回首,而每一時刻的回首又都充滿了對那擦肩而過者濃濃的留戀與祝福, 那麼,誰又能說,那歷盡千辛萬苦迢迢路途得來的擦肩而過是不值得的呢?

抑或,只有行者,才能夠真正地體會旅行的無價,以及那擦肩而過的濃情?

(一)

去漢城的那一天,是12月25日,聖誕節。

大學畢業十一年了,經歷了十多年前的那四個沸騰熱鬧而單純的聖誕之後,如今滿城充滿商業氣息的聖誕在我心目中早已褪盡了節日的彩妝, 成為一個充滿濃情回憶卻不再與我有任何關聯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漢城,如果不是因為可愛的韓國女孩新星,今年的聖誕對於我可能也不過如此了。

新星是我所在的集團韓國分支機構的培訓師,一個月前曾經到我們大連分公司為我負責的部門做過兩周的培訓。我和她的交往,也不過是那短短的兩周而已。她的名字和漢語的新星兩字在朝鮮語裡是同音同義同形,我就在郵件裡把她的名字叫成了訓讀的新星兩字,她欣然接受了。而此刻,在我要用漢語寫她的名字時,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新星兩個字。新星早在N多天前就給我發來一個郵件,告訴我她給我寄來了聖誕禮物,可惜直到平安夜我還沒有收到。不過,什麼時候能收到禮物、或是會收到什麼樣的禮物,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的,因為知道她給我寄來禮物就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平安夜的時候, 她又通過另外一個同事轉告我第二天她會到機場來接我。我給她回郵件,告訴她不用了, 因為我知道聖誕節韓國公司不過休息一天而已,而漢城的仁川國際機場距離市區上百公裡,開車一來一去要動用至少半天時間。可是第二天,她還是來了。

北方航空在被我及其他若眾氣哼哼地罵了N年之後,終於被南方航空兼並了。然而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兼並後的南北航還是晚點照常。打第一次乘坐北航的班機起快要十年了,印像裡好像就沒有幾次不晚點。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預計起飛的時間到了,廣播抱歉地通知我們因為飛機故障不能按時起飛。 預計應起飛半小時後, 廣播再一次抱歉地通知我們要換一輛飛機。換了登機牌,重新回到候機廳,買了張磁卡給新星掛手機,告訴她等我到了漢城會打電話找她,叫她不要來接我,她聲音朗朗地叫我不要客氣不要操心。過了半小時,被告知因為飛機要倒騰行李,還要再等一小時,又打電話給新星,她笑嘻嘻地說已經到機場了,讓我別著急慢慢來。

在經過了又一個小時漫長的等待、再加一個小時的空中飛行,以及穿越了長長的機場通道、回答了海關叔叔面帶微笑的各種問話之後, 終於走到出口時,已經是中國時間十二點半、韓國時間一點半了。新星遠遠地揮著手奔過來,給了我一個熱情的擁抱。那一時刻,比預定到達的時間已經超過了整整三個小時, 新星也已經在仁川國際機場等了我整整三個小時。新星和我一樣會開車卻沒有駕照,所以是由她的男朋友開車送她來機場的。她的男朋友一副憨厚而溫和的樣子,聽著我抱歉又感激的話語,笑著說沒什麼、正好平安夜喝多了在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因為盛情難卻的邀請,中午飯還是被邀請到了新星家裡去吃。寬敞而舒適的現代小汽車行駛在漢城南郊的高速公路上,我的感覺像是在回家。也許是朋友的熱情,也許是六年半的闊別,也許是高高的晴朗藍天,為我平添了重歸故裡般的溫馨和感動。

這個說著我母語的小小國度, 在六年半前也曾經以同樣的熟悉與親切迎接過我。令人驚訝而痛心的是,那一次歸國後的不到一年時間裡, 幾乎所有在我原來就職的三星集團結交的韓國同事就都因為那場震驚世界的金融危機而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公司。 很難想像那樣一個超大型的跨國公司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解聘那麼多服務了數年甚至數十年的老員工,然而那卻是我親身經歷的事實。那些日子最經常遇到的事情,就是在通過公司內部的全球網絡發郵件時,突然被系統告知無法識別收件人 —— 起初以為輸錯了某個字母,仔仔細細地重新敲擊鍵盤,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見到同樣的對話框,而後滿腹狐疑地點擊系統通訊錄,卻任憑你如何瞪大了眼睛一行一行密密地搜尋下去,也再看不到那熟悉的人名。那所有在總公司和大連事務所之間密切地共事了數年、也曾經在我於韓國度過的一周裡一起吃飯、一起喝茶、一起培訓、一起兜風、一起購物的同事兼朋友們,就那樣一個接一個悄無聲息地淡出了我的生活,再得不到絲毫的音訊。

在往後的無數個日子裡,金融危機的漸起漸弱、南北半島的和平進程以及舉世矚目的足球賽事,都曾經牽動起我對那個一水之隔的小小半島的點點滴滴關注與思念, 卻始終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再來看一眼。

六年半的時間,漢城似乎沒有太多的改變,不甚寬廣的街道依然干淨而整潔,掠過眼前的漢江依然清澈鑒人。和新星說起六年半前漢城給我的最深刻印像就是漢江的水質之清、橋梁之多,她告訴我現在比以前水質還要好、都可以釣魚了,橋梁也比以前更多了、僅在漢城市內就有20多座漢江橋。車子駛入居民的生活社區,各色店鋪與公寓樓上熟悉的文字給我的感覺也像是置身於故鄉的某一處街區, 只不過故鄉的樓沒有漢城那麼高。

趁著新星的男朋友停車到干洗店取衣服的空檔,問起她打算什麼時候和男朋友結婚, 她告訴我他們已經相處了三年,只是因為那男孩父母都早已不在世、家中兄弟倆人相依為命,經濟條件不夠好,而男孩又一再地堅持要等攢些錢之後像模像樣地迎娶她,所以婚禮的日期就遲遲沒有議定。 “他要我等等他,所以我在等他。” 新星很認真的表情對我說,那個樣子實在是很可愛。稍後,等我去過了新星父母的富裕華麗的府邸,就更感覺到了她難能可貴的用情真摯而不勢利。

新星的家是一幢別墅式的獨門獨院三層小樓, 坐落於漢城的西南郊,毗鄰著夾山而築的一片美麗的水庫, 空氣清新風景旖旎得令我雀躍歡呼流連忘返。新星的母親是一位慈祥和藹卻非常時尚的老人,家裡還有兩個雙胞胎的哥哥,新星特意告訴我其中一個哥哥是中醫學科畢業的,現在在當醫生。新星的父親經營著一家藥房,由於店鋪少不得人手而沒有在家。新星家的起居室朝南的方向是整面牆大的弧形玻璃落地窗, 窗外的湖光山色一覽無余地盡收眼底。這樣的一棟房子在韓國大抵需要花費600 - 800萬人民幣,而韓國一般白領階層的年薪不過折合20 – 30萬人民幣,買得起這樣一棟別墅的人家還是很少很少的。

卸下行李脫去外套坐在松軟的地毯上, 燒地熱的地板像是從小到大都用慣了的火炕。下午的冬日陽光暖暖地斜照進來,大家閑適地圍攏在一起用我的母語聊家常,那份溫暖那份親切於我而言就是不折不扣的回家的感覺。那樣的一片溫馨與和睦往往會不經意地把我感動,也會讓我很自然地融入那氛圍,即使那是別人的家。

我把在岫岩買的一對紅絲玉鐲送給了新星的母親, 新星後來反反復復地告訴我她母親非常喜歡那禮品。新星就是這樣一個美麗乖巧達理的女孩。交往越多越可以感知她的善解人意體貼知心。

新星的母親和她都是天主教徒,聖誕於他們本是很隆重的節日,也是難得的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團圓飯的日子。可是為了等新星和她的男朋友以及我回家,那天的聖誕午餐是在韓國時間下午3點才吃的。那樣豐盛而傳統的朝鮮飯菜也是很久沒有吃到的,因為只有回到故鄉的爸媽家才能吃到,而我已經整整一年沒回老家了。辣白菜,淹刺兒菜,泡蘿蔔,紅豆粘米丸子粥,燉雞胗,還有最讓我念念不忘的粘米燜童子雞湯……我真的是很多年沒吃到那麼香的雞肉了, 早聽怕了國內肉雞40天就速成出籠的說法,再說現在的雞肉豬肉也屬實沒什麼味道, 不吃也罷,加上愛人他從來也不吃雞,雞肉淡出我們小兩口的菜譜已是經年了。新星告訴我那幾只雞都是自家養的土雞,是在附近的農舍裡買來的,難怪如此地噴香鮮嫩了。

吃完飯,喝了一杯新星上次從大連買回家的茉莉花茶,就准備告辭了。新星堅持要陪我去逛街,無論我怎樣拒絕都說不放心把我一個人扔在漢城的大街上,我無奈又是恭敬不如從命了,新星的男朋友又開車把我們送到了地鐵的入口。

我和新星坐了一個小時的地鐵, 一起到東大門市場買了些東西。位於漢城市中心的東大門市場是有名的大型綜合批發兼零售市場,上一次來韓國時我就去過。可惜我對購物一向是外行,既沒有太多錢又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在旅行過程中認認真真購物。上一次來韓國時給家人逐一買件衣服,被一致痛斥為性價比嚴重失調。 從此感覺既然是家人, 不如給他們錢讓他們自己買喜歡的東西來得實在,於是徹底斷絕了出門買紀念品的舉動。這一次買一個旅行包其實是來之前就打算好的,我所有的旅行包都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平日裡實在也沒時間上街再買一個。有了新星的熱心陪同,購物迅捷而順利, 很快我的行李就從來時的一個大而結實的韓國空港免稅店包裝袋換成了雙肩背包。兩萬八千韓幣,大約人民幣200元,估計我在大連買個像樣點的背包也就這麼個價錢了。

從東大門市場出來, 新星和我坐了幾站公交車到了明洞,那裡也是一片繁華的街區。韓國的城鎮除了劃分為通常的區, 還劃分為更小的洞,每個洞是一片相連的街區。 新星是天主教徒,我就跟著她去了一家擁有上百年歷史的明洞大教堂。正值聖誕節,教堂被霓虹裝點得燦爛輝煌。廣場中央還有講述耶穌誕辰的一組栩栩如生的彩色腊像和布景。在聖母像前, 新星替她全家每人各買了一支蠟燭獻上許了願,還為我和愛人也各買了支蠟燭讓我照著她的樣子點燃獻上。遺憾的是那天沒能進入教堂裡面,據說裡面正在做彌撒,大門緊閉著不讓進人。

這樣子溜溜達達的到了夜裡九點多,新星又堅持把我送到酒店,再仔仔細細告訴了我從酒店到公司的路線,才放心地離開,那時已將近夜裡十點了。過了一個多小時後,我給她打手機,她說剛剛下了車走出地鐵口,她媽媽來接她了,叫我放心。

隨著歲月的流逝,心緒已越來越趨於平淡,也越來越明白很多很多曾經讓心靈因感動而滋潤的細節是注定了要日漸模糊並隨風而逝的。但是我確信,這樣一個在漢城度過的2003年聖誕和那濃香的雞湯以及一位善良美麗真誠的韓國女孩的一份溫馨的友情將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中。

2004年元月1-2日

於大連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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