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塞罕壩”

作者: cloudcolor

導讀剛寫下這個題目,心不禁弛向那裡。當五點多鐘我從顛簸的吉普車上醒來,看到迎面向我湧來的兩片濃密的黛色樹影中間不斷向前伸展的鄉間公路,和濃墨之中透出些許微紅晨曦的天空,開始意識到我們在慢慢走近陌生而神秘的“塞罕壩”了。 也許因為同行的都是年輕人,在火車上釋放了太多的精力,亦或火車座椅冷硬的直角造型讓我們無法入眠,於是在吉普車上脖子找到支 ...

剛寫下這個題目,心不禁弛向那裡。當五點多鐘我從顛簸的吉普車上醒來,看到迎面向我湧來的兩片濃密的黛色樹影中間不斷向前伸展的鄉間公路,和濃墨之中透出些許微紅晨曦的天空,開始意識到我們在慢慢走近陌生而神秘的“塞罕壩”了。

也許因為同行的都是年輕人,在火車上釋放了太多的精力,亦或火車座椅冷硬的直角造型讓我們無法入眠,於是在吉普車上脖子找到支撐時便欲罷不能,在短暫的清醒之後又沉沉睡去。再一睜眼,天已經亮了,只是未晴有風,車子剛好駛入“塞罕壩國家森林公園”的大門,我不禁砰然心動—她就在眼前了。

起初只是夏末秋初華北平原慣常見到的田園風光,黃綠相間的農田,矮矮的土坯牆,筆直的白楊樹,錯落的磚房。接著進入山區林場,忽然滿眼是綠,那是一種孔雀翎毛在風中顫動的微藍的綠,那是一種在天未晴時沾著晨露的濕濕的綠,那是一種輕輕撥動你心弦的柔柔的綠。轉了幾個彎,太陽從雲層中鑽了出來,燦爛的陽光瀉滿山的一面,大片樺樹林開始出現隱約紅黃的葉片和亮白的枝干在藍天的映襯下閃爍、雀躍,宛若印像派的“點彩”。而山的另一面則籠上一層幽深的黛色,愈發沉著靜謐。

再轉幾個彎,我們竟然發現前面山谷中嵌著一泓碧藍的湖水,急忙催促司機師傅往那兒趕,看到只能下到半山腰,於是紛紛下車,向那裡一路奔去。當我們接近她的時候,才發現腳下的土地越來越松軟、泥濘,湖邊的灌木叢不斷晃動著阻擋了視線。我們隨即向最近的向陽的緩坡跑去。當我們氣喘吁吁地在坡上站定,她終於如同一幅完整的畫卷倏的打開在眼前。雖然她並不像她的名字“月亮灣”那樣宛若彎月的形狀,而是略顯不規則,只是她那映現天光、汲取水底精華的純粹深邃的藍,就足以讓我們驚嘆,進而鐘愛。

在佇立了許久之後,我們才發現車外的空氣竟是這樣的清冷,風呼呼地甚至有些刮臉,未進早餐的腹內咕咕直叫,解決腹飢才是頭等大事,趕緊回車。為了先期到過的同伴描述的熱騰騰的羊雜湯,我們並未打開備好的食品,而是一路忍著飢餓趕到軍馬場。遺憾的是羊雜湯需預約,不過單是那盤金黃金黃的土豆片、吱吱帶響的炒羊肉和一盆松軟微甜的饅頭足以讓我們感到什麼是“幸福”和“滿足”了。

飽餐之後,我們又向下一個目的地“將軍泡子”進發了。沒有了困餓的攪擾,我又一次開始專注窗外的景色了。車行進在廣闊起伏的草原緩坡之間的土路上,悠長悠長的,好像通向那飄著白雲的天邊。兩側草原、緩坡、天空、雲朵、樹林的色彩、形狀和光影不斷地變幻著組合,讓我目不暇接,每每有下車的衝動。終於在路兩側出現大片的牛群時,我們歡叫著下了車。起初我們試圖小跑著靠近那些憨頭憨腦的家伙,誰知它們竟如害羞的大姑娘,一面忽閃著天真的大眼睛,一面緩步向遠處移動,與我們總保持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我們只好放慢了腳步,牛群也由最初的驚慌中安靜了下來,或低頭吃草,或成對嬉戲,或干脆臥下四蹄慵懶的享受陽光。小牛也回到母親的身邊,盡情吮吸著乳汁。它們黑色、黃色、紅色或是斑斕的身影在陽光下,閃耀著寶石般的光澤。聽說七、八月份這裡的草蔥蔥蘢蘢,高到齊腰,同時盛開著各色燦爛的野花,於是聯想與現實交錯融合成一幅“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圖畫,心不禁醉了。

我們戀戀不舍地揮別了牛群,一路顛簸著來到當地有名的“將軍泡子”。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草原上的湖泊,第一眼望去心中便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也許是沒有了慣常所見的垂柳,甚至連小灌木都沒有,她就那樣孤零零地、又是那麼坦坦蕩蕩、清清亮亮地倘佯在空曠的草原上,猶如上天無意散落下來的珍珠。湖的遠處是揚起“白帆”的藍天,一塊孤獨的深灰色巨石和一帶連綿的逐漸顯現荒漠風光的丘陵,讓這湖顯得愈發荒涼、靜謐。忽然一陣急風掠過,湖面似乎有了勃勃的生機,歡暢地卷起層層細浪,向你展示她蘊藏的激情。

正當我們准備慢慢欣賞這裡的景像的時候,幾匹駿馬從遠處奔馳而來。幾個帶著草原特有紅潤的老鄉轉眼間圍攏過來,殷勤地向我們誇耀身邊的馬匹。我們早想一嘗打馬揚鞭的滋味,馬上開始挑選馬匹。我在馬群中看到了一匹棕紅色的小馬,陽光下如絲絨般閃亮的毛色和剪得齊齊的鬃,烏溜溜的大眼睛透著那麼健康活潑、憨態可鞠、惹人喜愛,隨即騎上它開始我第一次的草原放馬。起初由老鄉牽著,它很乖很配合,甚至讓我覺得有些平淡,就讓老鄉松開韁繩,任其小跑起來。忽然我的墨鏡不慎落地,它受了驚嚇,狂奔起來,我慌忙拉韁繩,一直尾隨的老鄉也急了,一邊追一邊大聲吆喝。當它終於在跑回馬匹群聚的地方停了下來的時候,我的額頭上已是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了。唉,看來騎馬還得循序漸進,先換匹老實的逛逛風景吧。後來的這匹黑馬個兒大卻很溫順,用兩腿去夾它,它也不惱,仍是四平八穩、溜溜達達,騎起來倒也輕松寫意。

不知不覺到了湖的那一畔,遠的、近的逆光的水草如同大團墨綠上跳動的萬千銀絲,而眼前的湖水不僅呈現著天空純淨的藍,還沉澱了水生植物的綠,同時被陽光鍍上一層銀,閃爍著粼粼的波光,偶有鳥兒翩然自水面掠過,飛向蒼茫的遠方,此情此景讓人沉醉。

當我回到出發地的時候,一大群毛絨絨的胖綿羊從不遠處姍姍而來,猶如湧動的白雲,卷起輕塵,我呆了一下,隨即拿起相機,終於抓住了它們即將遠去的背影。迷人的小插曲過後,我們到達了遠處的荒漠。剛剛從遠處看荒漠還是一帶鑲嵌著一球球黃綠灌木的深深淺淺的輕灰,走到近前卻變成了一片亮晃晃的沙,正值正午,那沙明淨的淺黃色襯著天空湛藍湛藍的,還有沙丘上一叢矮矮的虯枝灌木頂著蔥郁的綠雲,給人一種莫名的奇異的美感。我們立時被這景像迷住了,爭先恐後地爬上去照相,全然不顧鞋裡灌滿了沙礫。我們的歡笑打破了這裡的寧靜,周圍充滿了活躍的氣氛。突然疾風吹來,一切都寂靜下來,只有呼呼的風聲和揚起的漫天塵沙,我們立刻變得“沙頭沙腦”了。稍一低頭,看到一朵柔弱的小粉花在風中不住地顫動,心下一片憐惜。但只是一瞬間,風已走過,連我們踩出的幾串腳印也消失了,沙丘恢復了光潔的原貌,似乎這千百年來從未改變過,我們不禁嘆息這裡不知蘊藏了多少古老的故事。再看那朵小花嬌艷依然,頑強得動人。

時間像溪流起初緩緩的,後來似乎在草原上凝固了。在這麼多驚喜之後,竟然剛剛兩點多鐘,我們開始返回軍馬場。路上一個同伴想過車癮,路又顛簸,我如坐搖籃,昏昏欲眠。不知過了多久,車哐啷掉進一個土溝,男士們下車去推,很快排除了險情。一個同伴笑我:“這麼顛,你還睡。”以後便沒了知覺,當再次醒來,已經到了旅店門口,笑我的同伴也早歪在一邊酣睡著。據說途中差點兒與一頭驢相撞,我們大家皆渾然不覺。

小旅店紫紅的漆門、潔白的單人床,讓我們感覺拙樸而清爽,更惹得困意綿綿,於是各自進屋睡覺。回想起來,這恐怕是這兩天行程中過得最快的幾個小時。朦朧中聽到“水燒開了,可以洗澡了”的叫聲,已然是傍晚了。這裡竟然還有個公共浴室,對我們真是莫大的幸事,只可惜原來想像可能得睡土炕,未帶浴液和洗發露,不然絕對是一種享受。當溫暖的水流淌在全身的時候,讓我仿佛回到當年在黃山洗溫泉的情景,頓悟到人只要在劇烈運動之後洗浴,都會感覺如沐神水般的愜意。

就是因為太舒服了,我們幾個女孩竟錯過了盼望已久的草原日落。當我們走出院子,晚霞已收攏了最後一抹余輝,只好在心裡默默祈禱能趕上明天的日出。晚飯的時候,我們要了和早上相同的菜,可端上來的一個個變了模樣,大概這就是當地的“特色”吧,我們依舊吃得很香。天已經完全黑了,窗外放起了焰火,伴著人們的歡叫,衝上夜空綻放著朵朵美麗。我們靜靜地欣賞著,並壞壞的相約半夜十二點鐘出來放焰火。開始我們為御寒喝了一點酒,後來覺得就讓心松開韁繩,在這草原的夜晚馳騁一回吧,一杯接一杯,溫暖在全身蕩了開去。在回旅店的路上,已有了微微的醉意,抬頭仰望星空,或者不能說“仰望”,因為這裡是無垠的曠野,前面、後面、左邊、右邊都是星空,真是“天似穹廬,籠罩四野”,我忽發奇想也許蒙族人就是在這樣的天空下住久了,才發明了“蒙古包”,擁有了自己的“天空”吧。回到旅店,我們起初還歡實地玩牌,可一會兒腦海中潮水漫上來,出牌越來越遲鈍,只好回房睡覺,早把放焰火的事拋之腦後了。

第二天清晨,我一睜眼,第一個反應是掀開窗簾的一角,一縷刺眼的陽光投了進來。心想:完了,又錯過了日出。接著翻身睡去。早餐我們終於吃到了心儀已久的羊雜湯,的確名不虛傳,熱乎乎得很養人。昨天因為太疲勞沒有好好看看旅店的周圍,今天趁著八、九點鐘明媚的陽光,在村莊裡溜達。這裡家家都有個白樺樹籬笆圍成的院子,特別令人興奮的是草坡上白樺樹圍成寬大的馬廄裡四、五馬向我們探頭探腦。可當其他幾個同伴走近和它們合影時,它們又靦腆地把頭轉向一邊。輪到我了,不知身上的衣服花花綠綠的像青草,還是手裡拿了一頂紅帽子,它們忽然對我產生了興趣,一匹黃馬親熱的把臉貼近我的臉,而另一匹黑馬從後面靠攏我,一會兒我的脖子後面便感到熱乎乎的氣息,真叫我受寵若驚,傻傻的樣子攝入了鏡頭。

我們為了趕下午回京的火車,決定放棄遠征“大峽谷”和“五彩石”,再游“將軍泡子”。因為風比昨天小,一路上風光更加旖旎,看到了休憩的馬群,藍天、白雲、碧草和它們閑適的身影,如夢似真,讓我們如痴如醉。到了“將軍泡子”,我們不再騎馬,而是緩緩地沿著湖邊散步、攝影,把它當作珍寶一般,一寸一寸地把玩、回味。

接近中午時分,我們踏上了歸途,從車窗外向後推去的一草一木都讓我們如此不舍。望著那起伏草坡和樺樹林,我們真想就在這裡隨意什麼地方呆上整整一天,觀賞景色、促膝談心、唱唱歌、跳跳舞、玩玩牌、睡個午覺、打個滾兒,從日升到日落,呼吸那草原特有的伴著青草味兒的清香,靜聽萬物的聲息,放逐一下自己。這就是我們這些生活在鋼筋混凝土的叢林裡的人們渴望的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啊!我心裡不住地默念:再見了—“塞罕壩”!讓我意猶未盡、從此想念的“塞罕壩”,盼望與你再一次的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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