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沉默。“不要因我的榮耀而榮耀”

作者: 生命向西游

導讀這兒,先附一篇,請文字的主人諒解。※※※※※※※※※※※※※※※※※※※※※※※※※※※※※※※※※※※※※※※ (翻越白茫雪山時,馬兒陷在雪裡,走不起來了) 為了保證我們的隊友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吃好睡好。決定馬馱的東西全部由我們後批隊員背上去,然後再下來幫助馬兒通過積雪區。從內地來的隊員只有我一人留下來了……我就把自己的私利丟在� ...

這兒,先附一篇,請文字的主人諒解。※※※※※※※※※※※※※※※※※※※※※※※※※※※※※※※※※※※※※※※

(翻越白茫雪山時,馬兒陷在雪裡,走不起來了)

為了保證我們的隊友能夠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吃好睡好。決定馬馱的東西全部由我們後批隊員背上去,然後再下來幫助馬兒通過積雪區。從內地來的隊員只有我一人留下來了……我就把自己的私利丟在了雪地,去背騾馬馱的行李。第一趟竟然背上了裝著鍋的麻袋,死沉死沉的。好久沒有這麼賣力了,感覺兩腿酥酥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帶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蹣跚的向山上走去,通過積雪區,才發現這一趟我沒有休息,而馬夫們則休息了好幾次,我居然是第一個背著行李通過積雪區的。尼瑪是第二個,他向我豎起了大拇指,笑了笑。這是藏族人第一次給予我這麼大的評價,同時也鼓勵了我。第二趟我休息了好幾次,第三次通過積雪區,我躺在雪地裡足足睡了10分鐘,靜靜的聆聽了我的心髒在海拔4600米的雪域高原上唱了一首只有我自己能聽到的歌,我把這首歌後來起名為“心飛茫茫雪域”。

(第二天)

當我和老羅攀爬快接近埡口時,我的腳下一滑,險些滾下山崖,把老羅嚇了一身冷汗,剛才的一瞬間,我顯得很鎮靜,沒有絲毫的恐慌,只是感覺心和身體分離了幾秒鐘後又回來了。也許是這幾天登山的經驗多了,也許是每天都要遭遇很多險情,我變的鎮靜老練了許多,這是我以前沒有發現的。這時我才真正的體會到為什麼登過珠峰的人在他們的日記裡會寫下了那麼多的觀察與思考、判斷與分析,而這些的背後卻總結為兩個字——冷靜。

我們倆休息片刻後,各自選擇了不同的路段向上攀登,海拔5000米以上的白茫雪山除了積雪和風化的石塊外,什麼都沒有。坡度越來越呈垂直狀在變化,我的四肢幾乎是貼在白茫雪山的身體上,感覺我每動一步,他的影子伴隨著我挪一步,我似乎在他的手掌心裡被他完全掌握。費盡了所有力氣才爬到了頂端,沒來得及看眼前是什麼景像,閉上雙眼凝視虛空,幻想眼前一切美好景像。此時我張開雙臂,飛翔在浩瀚的天空,感到了無限的自由,沒有任何束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全身倍感輕松,耳邊風聲呼呼,像是穿梭於時光隧道。我試著慢慢的站起來,睜開雙眼,眼前空曠無垠。輕輕向前邁了一步,機敏的神經讓我頓時不顧一切的向後迅速收回,背上感覺濕濕的。懸崖勒馬的真實動作剛才被我表現的淋漓盡致,要不然,將是一去不復返。原來自己走上了絕路,向前邁一步就是懸崖絕壁,我爬在地上探出半個身子,下面的絕壁呈垂直形狀到雪線為止,約1000多米高。

……我坐在那兒拍攝老羅下撤時的每一個動作。從他的面孔上看得出,他很害怕,腿在不停的發抖,和我剛才下來的恐懼心情和動作非常相似。等他下來,我們倆已經是重新活過了一回。

打頭陣是有很多的冒險和刺激,但也有著很多的快樂和體驗。人生在世,一生當中面對這樣真實的體會有幾次呢?有的人一生可能都不會有,而我們久經生死考驗,用微弱的體力去挑戰大自然中最小的極限,此舉並不是想表現我們的勇敢與偉大,而是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真正的把自己陶冶了一次。因為很多隊友都在這次探險中尋找到了真正的價值而開心的笑了,笑容是那麼的真切。我們的一生,許多時候都要去面對無情而冷漠的面孔、鄙視而陰郁的眼神、有意或無意的傷害、陰險的圈套和陷阱……但無論我們生活的周圍是怎樣的情形,無論心靈的天空是多麼的狹小、多麼的隱秘,我們都應當去笑對人生。因為只有真正的笑容,毫無遮掩的笑容才是發自內心的笑,這樣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快樂,只怕你做了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但只要給別人快樂,那麼自己同樣也是最快樂的人。在長長的黑夜裡反思白天的得失時,或許你應該好好的問一下自己今天笑了沒有?我和老羅今天雖然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可當我見到他時倆人卻什麼都沒說,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幾天以後)

一個綠油油的村莊靜靜的躺在山坳裡。……

當村民們得知我們是從白茫雪山翻過來的時候,個個都伸出了舌頭,表現得非常驚訝,其中一位年長的大爺說,我們生活了一輩子都沒有翻過白茫雪山,你們真的翻過來了。我們的確是從白茫雪山的核心區橫穿過來了,走了整整四天,徒步120多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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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接觸過喜瑪拉雅的勇士。所以,聽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講述著活生生的心靈之旅,是不是比看電視實況轉播珠峰五十年來得更精彩呢。

這樣的“心飛白茫”,我哪怕轉神山十三圈,也做不到一次。

而更多的人,一生也不會去轉神山。

但是,

這時,我聽到這樣一句問話“你有沒有想過,在城市裡,一個小小的業務員,去攻克一個大客戶,你以為比這“飛越白茫”更容易嗎?”

這一句問得很誠懇。

在我們不得不去面對塵世的喧囂繁雜時,我們逼迫自己的心靈去承受。這樣的負荷,又如何不比轉山的負重更沉?我們感慨,藏人的裝備很簡陋,藏人的心靈很純淨,藏人的信仰很堅定,那是因為他們的思想很輕盈(或是應該叫簡單)。

我看過藏人做餃子。被我們很藝術化而又很效率化的工藝被他們演繹得很笨很拖沓。明明可以更快更好一些,但是他們不需要。他們有的是時間,有的是心情。

你可以理解為天真,也可以理解為未教化,可以理解為純樸,也可以理解為懶。看你怎樣去想。

在逃離香格裡拉的那一夜,康威和馬裡森之爭,誰又比誰更有理?延緩衰老的代價是地平線的消失。你是要時間還是要空間?而羅珍,她的選擇出逃也是純樸的心對純樸的向往。必定遭現實的打擊“那是我見過的最老最老的老婦人”,但是,……,但是,……,不是釋迦牟尼,就會但是個沒完。

所以,回到現實中來。

那個城市裡的小業務員,他日復一日地疲憊和艱難著,也許一生都不會去向往或實施轉神山,而轉山,在他的心目中,也認定自己絕不能承受。但是,難道可以說,他的力量就不夠堅實?他的心靈之旅就不夠生動?他依舊懂得對那些天真贊嘆,雖然自己要在世俗中拼殺。他依舊懂得對那些美麗敬仰,雖然自己要在醜陋中周旋。

對他,一生要轉的山也許是財富和責任。埡口,是機遇。裝備,是智慧。

而那顆“飛越白茫”的心,在神山下,在雪域裡,可以驕傲地堅強。但是,當一天,飛進都市的物欲橫流,一下子,就變得脆弱敏感。突然發現,沒有可以為之信賴可以為之庇護的神山。走出純淨的大自然,這世界原來如此地游戲,如此地虛浮。他用對待雪山的頑強和機智去與殘酷抗爭,而心靈的柔弱和純淨,似乎在這一生都顯得多余。還需要真誠嗎?還需要美麗嗎?還需要有雪山上重生後的笑嗎?

對他,一生要轉的山也許是謙和。埡口,是寬容。裝備,是年青。

昨晚收到一封信,十三年前的一個名字。

一個年青的生命,也曾堅強過雪山,也曾輝煌過燈紅酒綠,卻被人敲了,躺在床上,兩年,就要去了。想起我這個曾經的朋友。電話裡,平和而沉靜,人生的六十年,他用一半的時間走完了。就要去了,卻聽不出傷感,倒是反過來安慰我。

對他,用兩年躺在床上的時間轉了一生,無數的山,無數的埡口,他艱難而安靜地轉完了。

所以,

飛越了大客戶的,飛不過那高高的雪山;

飛越了高高雪山的,飛不過那物欲橫流;

飛越了物欲橫流的,飛不過自然的召喚……

誰敢比誰更驕傲呢?

轉了一圈,還是轉回根本。我們注定為了根本不停地轉。

轉山,轉心,轉這個世界,轉下一個美麗。

我聽見,

神山在說:“不要因我的榮耀而榮耀”,

阿裡在說:“不要因我的榮耀而榮耀”,

西藏在說:“不要因我的榮耀而榮耀”,……

(卑微之想,請不要苛求其粗糙和頑劣,用時間去打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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