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記之二:細節鎮江

作者: 曉德

導讀江南散記之二:細節鎮江對鎮江,我一直懷著一種特殊的情結,因為五年前第一次落腳於江南,就是在一個細雨蒙蒙的夜晚來到鎮江,而彼時,我不過停留了24小時就轉道去了常州。但正是那不到24小時的鎮江之行,使我記住了細節的鎮江——透過窗戶,看樓外面小雨飄灑中的水杉,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水杉,高大,挺拔,在春風春雨中透著一種俊美。我還曾經來到鎮江的一處� ...

江南散記之二:細節鎮江對鎮江,我一直懷著一種特殊的情結,因為五年前第一次落腳於江南,就是在一個細雨蒙蒙的夜晚來到鎮江,而彼時,我不過停留了24小時就轉道去了常州。但正是那不到24小時的鎮江之行,使我記住了細節的鎮江——透過窗戶,看樓外面小雨飄灑中的水杉,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水杉,高大,挺拔,在春風春雨中透著一種俊美。我還曾經來到鎮江的一處好像是叫濱江新村的集貿市場,看那些商販的叫賣。或許是因為都是初次接觸,所以印像之深刻,雖已過了五年,但仍然在腦海裡回蕩。

3月28日,本來可以選擇坐汽車,但我最後選擇了火車,沒想到火車晚點——這似乎是中國的特色,不晚點不叫火車——最後到達鎮江時,已經是快到晚上8點了。短短40分鐘的火車行程,鄰座的一位安徽人五十開外,一邊喝酒一邊講述著各地人的不同與好壞,而且向著對面一上海婦人說起了上海人的“小氣”,那婦人哭笑不得,眾人也只好跟著哈哈笑。說到腐敗,安徽漢子氣不打一處來,把派出所警察說了個一無是處。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到上海或溫州打工的,安徽作為一個勞動力輸出大省,的確為全國的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們自己也因此而逐漸變得富足起來,只是也許沒人會知道打工者的辛酸吧?他們的遭遇有多殘酷,我們是否可以想像呢?

在鎮江京江飯店前,中午時分,一溜擦鞋的人出現在街口,一元錢一次,和成都一個價。我坐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面前,邊擦鞋邊和他搭話,得知少年來自河南周口,家有三個孩子,他是老大,離家到鎮江已經半年有余。當我問他是否被城管抓過時,他平靜地說“抓過”,只是把東西沒收了,人沒怎麼樣,但他還是說“最恨那些城管”。在成都的時候,我曾把同樣的問題提給一個擦鞋的少婦,她回答同樣是“被抓過”,而且是拘留了幾天,“不給肉吃”。貓和老鼠的游戲,在我們的城市每個角落都在上演,鎮江也不例外。寫到這裡,想起余世存在最新一期4月1日《南方周末》上的文章,題目是“為什麼要讓市容挑戰人性”,他說的是禁乞,而對這些靠擦鞋度日的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城市的人從自己的立場出發為了“市容”就對邊緣人群進行驅趕,這不該是一個文明社會的應有之舉吧。

我試圖尋找五年前的印記,而真正尋找時才發覺還原復制幾乎已經成為不可能。鎮江的街上,到處都是才剛剛吐綠的梧桐,水杉呢,我居然一棵都再沒有看到,這可能與我沒有如上次一樣走進巷道裡有關,也可能和我比上次早來了一個月有關吧。

鎮江以山著稱,其中三山分別指焦山、金山和北崮山,都位於城市的北面長江及其內江旁邊。我首先選擇在城中心的大市口北路乘4路車直達終點站焦山公園。說是焦山,其實,只是長江內江上的一個小島嶼,25元的門票包含了來回往返各10分鐘左右的輪渡。在輪渡上,遇到一位上鎮江城裡買菜的焦山上一飯店采購工人,推著的自行車前前後後都是各種青菜。看上去快到40歲的男人,他讓我猜測年齡,我說二十八、九吧,他笑了,告訴我自己32歲。他的家在連雲港,說的話也許是當地的方言吧,我需要仔細辨別才能聽懂,而他居然不會說普通話。男人有三個孩子,超生不罰款嗎?當我聽到我的問題,他的話語裡充滿了對當地政府某些人的憤怒——“現在的干部都腐敗”,我很驚訝他會直接說出這些話,他說,去罰款他們就躲起來,現在,孩子和妻子都在老家,他自己來到鎮江為別人買菜。當得知我來自東北時,他說“振興東北好啊,胡錦濤都說了”。我再度訝異於他的反應和視野,但仔細想想,今天的中國早已不是過去的封閉,就是內部也已經在信息時代一日甚至一時千裡了,倒是我的驚訝才更該讓別人驚訝吧。

下了輪渡,就是一片很長的島嶼,所謂的焦山就是了。山上有一寺,名曰定慧寺。在寺院的一處牆上,春節時的一條標語還沒有脫落,上書:“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我反復琢磨,還是不解其中要義,本想找僧人打聽原因,又恐犯了什麼大忌,只好作罷。焦山是一座有著歷史的地方,那裡至今還保留著當年抗擊英軍時的炮台,還有幾個炮筒靜靜地陳列在那裡,從旁邊的碑文上,我知道那裡曾經發生過慘烈的戰鬥,當時焦山為把守鎮江的要道,鎮江人民曾在那裡抵御英軍的入侵,其中引用恩格斯的話,大意是“如果都能像鎮江人民那樣英勇,侵略者就不會為所欲為”。我向來對歷史掌故缺乏記憶能力,所以只記了個大概,只知道那裡發生過戰爭,看著那些歷史的陳跡,也只能憑自己的想像回望一下曾經的戰爭烽火。焦山頂上有一塔,在攀山之前,我來到後面的灘塗,走到近前才知道那本是蘆葦叢,去年割過的蘆葦茬還成片地躺著,有的已經發出了新芽。突然幾聲撲棱的響動,我還以為是有蛇出現,迅速跑動幾下才看到是幾只小鳥從樹叢中飛出來。

從焦山出來,有限的時間內,我選擇了金山,“水漫金山”的故事吸引我必須要去看個究竟。金山似乎並沒有焦山大,門票卻比後者貴了一倍。金山後面,是白蛇傳的壁畫雕刻,旁邊有一洞,上書“白龍洞”,說明說據說裡面可以直達杭州西湖。在其中兜轉了一圈後就匆匆離開,只是為了“到此一游”吧,此外,還能做什麼呢?很多游人手裡都買了香,對著各種佛像燒香磕頭,表達著一種虔誠。對此我向來沒有這個習慣,幾年來走過了不少寺院,見過了無數的佛像,但都沒有燒香的先例,因為我不知道那是為什麼,我不知道自己如果燒香是為了追求什麼,而帶著這樣一種莫名的心態去燒香叩頭,我擔心那更是對佛祖的大不敬,所以,既然自己無法免俗,就還是不要去褻瀆神龕吧。

金山沒有給我太多的印像——除了取了幾個景拍了幾張照片——倒是從市中心坐2路車去金山的路途讓我很有感覺。公交車最先穿越的路叫大西路,這是一條古色古香的路,狹窄,甚至有些破敗,道路兩邊是粗壯的梧桐,靠近市中心一帶多是賣窗簾布料的,後來就是些民宅或偶有小店。這種古宅的命運在未來會怎樣呢?我竟隱隱有點擔心起來。還是成都,和鎮江大西路類似的紅星路,兩邊也是梧桐樹和老宅,但紅星路的舊貌早已經不在了,就在我生活的四年間,以市容改造的的名義被拆除、拓寬,大西路會不會也走上同樣的道路?保護與發展,在我們這裡似乎總是水火不容,而同時我們卻不能忽略生活在老宅裡的居民的想法。讀4月2號的金陵晚報,南京老城南的根在門東門西,而正如報紙報道所說的,老門西那裡除了歷史,什麼都沒有了:走三條巷子才有一個公側,三代六口人擠在24平米的房子裡,一處名人故居中生活的住戶說出了大實話:“再好的文物也不如給我個兩室一廳舒服”。

鎮江也是一個歷史積澱豐富的城市吧,比如它的街道名稱:東吳路、大西路。只是,鎮江給我的感覺,更多的都是細節。五年前,是那高入樓宇的水杉,五年後,是老街道、古民宅,是京口飯店的鴨血粉絲湯、湯包,是市中心那個擦鞋的河南少年,還有在焦山上為飯店買菜的來自連雲港的超生父親......

告別了細節鎮江,我乘船北上,下一站,就是自己曾經無限向往的揚州。

(曉德 2004.4.4 2:32分於長春 http://xiaode.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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