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角的橋洞

作者: (蘋果)

導讀到上海時,正趕上星期六。這個平日繁忙的都市,此時像著了一件便裝,顯露出很悠閑的樣子,給人許多親切。來上海的次數不少了,多少年來,像是看著這個城市長大的。可不管它變得怎麼漂亮,怎麼洋氣,讓人如何喜歡,當我來到上海,似乎有某種情結,總會想起那個古老的影子。最初來上海,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整個城市完全是另一番景像。那時,揣著對上海華貴� ...

到上海時,正趕上星期六。這個平日繁忙的都市,此時像著了一件便裝,顯露出很悠閑的樣子,給人許多親切。來上海的次數不少了,多少年來,像是看著這個城市長大的。可不管它變得怎麼漂亮,怎麼洋氣,讓人如何喜歡,當我來到上海,似乎有某種情結,總會想起那個古老的影子。最初來上海,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整個城市完全是另一番景像。那時,揣著對上海華貴的虔誠和文明的敬重,徒步走遍了每個角落,在一種異樣的感受裡,記下了抹不去的印像。那時候的上海,有著鮮明的都市特色。外灘江邊的石條凳,南京路的老洋房,密集的居住街區,冒熱氣的街頭小攤,萬國旗一樣的衣架,乃至清早刷馬桶的"嚓嚓"聲,構築了早年上海的風情。盡管年歲很久了,但上海的貴族風範,依然給人打下深深的烙印,它那風風雨雨也讓人感慨萬千。就如李季在《黃浦公園》說的:"我從南京路,/步行到黃浦公園。//我用黃浦江的水,/洗了手和臉。//過路的人呵,/請不要發笑;/我還是第一次來到上海,/我要把童年的記憶洗掉。"

如今,這一切都變了,摩天高樓取代了低矮的板房,人也豁達了許多,生活中找不到多少舊時的影子,這也讓人有了些歲月的失落。

盡管如此,上海仍是僅有兩百多年歷史的年輕都市,與西安、開封和南京豐富的古老底蘊相比,形成了鮮明的時代特色。前些時候聽人說,上海的根是在一個叫朱家角的地方,那裡至今還保留著完整的古鎮風貌。所以,這次到了上海,便與同事一道,去朱家角尋找上海的祖籍。

朱家角位於青浦,離上海市區不過三四十公裡,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古鎮。這裡河網密布,弄堂深幽,橋水交錯,處處鳥語花香,洋溢著稻米之家、魚米之鄉的情懷。據考證,5000年來這裡曾成就了燦爛的崧澤文化、良渚文化等,無形中也給上海塗上了濃厚的歷史背景。朱家角構架比較大氣,是一處具有相當規模的古鎮,從中可以看出曾經的輝煌。

如來訪的游客一樣,花50元買一張門票,進鎮子游覽一番。如今,江南水鄉開發了不少古鎮景點,對來客都要收門票,還沒進門就讓人多少有了隔閡。開始還不覺得什麼,現在想來也覺得有趣。一個好客的民族竟對遠方來的朋友收進家門的門票,這恐怕世界上少有。

門票上說,朱家角有12個景點,並逐個配了照片。在門票引導下,我們去了每個景點,感受上海源的風采。

朱家角既有花園古巷,名人故居,佛道廟宇,也有大清王朝設立的郵局,還有眾多的茶樓小店。這裡隨處能見到幾百年保留下來的人文痕跡,給人一種回歸的意味。但是,為了開發經營,這兒搞了許多像博物館一樣仿古建築,虛假中多了一些公園的味道,失去了自然的淳樸,加上開了太多的商鋪,打亂了原有的寧靜,熙熙攘攘之中多了些集市的嘈雜,這不能不說是一點遺憾。

朱家角的河多,橋也多,最出名的就是放生橋,被稱為江南最大的五孔橋。橋橫跨朱家角東的漕港河上,長70米,高7米,有"滬上第一橋"之譽。雖說放生橋是明朝所建,但如今看起來,這石拱橋仍然建造得十分精細。人們常在這橋上放生魚類,有了放生的聲譽,所以這橋又積攢了許多"德"。眼下,這橋與周圍街巷一起,構成了古鎮不可多得的風景。

看完景點,已是下午三點。過放生橋時,被這古老石橋所感動,於是想在橋邊停留一會。來到橋下一處飯店,上樓選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憑窗欣賞放生橋的風景。

江南的天氣總是多愁善感。剛才還是明媚的天空,這時卻下起雨來。雨斜斜灑下來,在天空畫出無數斜線,刻下無數痕跡。水珠落在水面上,密密地,開出朵朵白色水花。對岸的窗戶,似一個個雨夜的眼睛,流露憂愁的傷感。參差不齊的黑色屋檐,如一行行傷感的詩句,落下一道憂慮的影子。只有那掛起的紅燈籠,給人一種喜慶的亮光,像是夜霧中的航燈。

依著窗,悠閑著心,眺望古街古巷,看雨霧中的放生橋,聽那雨灑在窗前瓦上的聲響,彌漫起一番別樣心情。

雨中的橋,飄浮著惆悵、抑郁,彌漫著沉重感。這情景,讓人想起施蟄存的《橋洞》:小小的烏篷船,/穿過了秋天的薄霧,/要駛進古風的橋洞了。//橋洞是神秘的東西哪/經過了它,誰知道呢,//我們將看見些什麼?//風波險惡的大江嗎?/淳樸肅穆的小鎮市嗎?/還是美麗而荒蕪的平原?//...

盡管相隔半個多世紀了,但那具有時代風味的詩句,在這個時刻依然讓人感到親切,可以感受到那茫然的情懷。詩人總是愛用一些詞句表達自己的意願,寄托自己的人生願望。想眼下的上海灘,既有千年文明古鎮,又有現代繁華都市,在這反差中行走,在記憶和現實中思索,總是深感社會的變遷和進步。對於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有多少兒女曾嘔心瀝血、奮勇獻身。施蟄存的詩情,雖說是個人內心世界的流露,但也是那代人彷徨茫然的見證。中華民族向哪裡去,怎麼走,的確是永遠值得探索的課題。不過有一點必須牢記,那就是一定將民族的興旺發達融入世界文明發展之中。開放的上海,決定了其的命運不能是朱家角式的,不能那樣小橋流水,那樣小家碧玉,那樣封閉孤立,而是要與世界同行。盡管近代中國遭受過"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凌辱,有被列強瓜分掠奪的傷痕,甚至有喪失民族自信心的悲哀,但這個民族在磨難中已經尋求出一條自強之路,這是最值得慶幸的,否則,不知還有多少人要在"橋洞"下徘徊。看上海,憶上海,才能懂得上海。

(2004年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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