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散記3

作者: laohuang33

導讀走馬觀花新都橋•康定新都橋一線,我們算是沿川藏公路來了一次名副其實的“走馬觀花”,遇有養眼的景致便停下車來拍上兩張。一路上停車的頻率很高,對於第一次上高原的我來說,更是覺得處處都是美不勝收的風景——豐沃的草甸、草甸上金黃的野花,被透明的陽光照耀著,叫它們不燦爛都不行,還有綠油油的青稞麥田、色彩斑斕的經藩、高低錯落的山巒和從山巒中� ...

走馬觀花新都橋•康定新都橋一線,我們算是沿川藏公路來了一次名副其實的“走馬觀花”,遇有養眼的景致便停下車來拍上兩張。一路上停車的頻率很高,對於第一次上高原的我來說,更是覺得處處都是美不勝收的風景——豐沃的草甸、草甸上金黃的野花,被透明的陽光照耀著,叫它們不燦爛都不行,還有綠油油的青稞麥田、色彩斑斕的經藩、高低錯落的山巒和從山巒中靜靜流淌出的清清的溪流,遠處是時隱時現白雪皚皚的山峰、金碧輝煌的塔公寺以及潔淨的藍天和千姿百態的雲……這是一塊好美的土地,她洗滌著我的心靈、淨化著我的靈魂,我好幾次向上帝祈願——將來讓我死在這裡,化為一泡肥土,好跟這山、這水、這草、這樹、這聖潔一起千古、萬古••••••阿門。

從新都橋開始,便有一串軍車(當然是卡車)浩浩蕩蕩、軍容嚴謹、不緊不慢地與我們同行,剛一開始,我們的駕駛員還加足馬力一陣猛超,到後來終於放棄,因為整整一個小時直至衝上了折多山的山頂也沒能超完。不禁令我們嘖嘖稱奇、驚詫不已(在大城市裡那見過這架勢),我們在海拔4298米的頂峰停下來,回望蜿蜒盤旋如長蛇般的車隊,我舉起相機留下了這壯觀的場面,也順便好奇地數了數,呵——至少不下四五百輛,我們甚至還為要不要對著軍車拍照發生了小小的爭執,畢竟,若被當成了台灣特務那就麻煩了。

一路與子弟兵的車隊並駕齊驅,趕到康定已是下午6:30,軍車一輛接著一輛整齊地開進了兵站(不知這算不算軍事機密),我們則在城中兜了兩圈,好找個像樣地餐館打打牙祭。

這康定城還很有點特色,想必它定是從古時候的驛站演變而來的,要不怎麼會選在被幾座大山緊緊包圍的狹窄山谷中建址,而且它還是一座地道的“水城”,一條大渡河的支流從城中心奔騰而過,把城區一劈兩半,城裡的氣候濕度絕不會小,特別令我杞人憂天的是,萬一來一次較大點的地震或者山崩、泥石流一類的地質災害,那後果……

對於康定,我想多少人都是從王洛賓先生的那首經久不衰、 幽婉動人的《康定情歌》所熟知的,我也不例外,大師畢竟是大師,我實在是仰慕王先生的情操和胸懷,能借此方水土抒發出這麼浪漫,這麼令人魂牽夢縈的作品來,(據說那“跑馬溜溜的山上”也只不過是塊草壩子而已),而像我這樣的俗子到此的第一感覺不是城中溜溜的大姐身材怎麼樣,居然是脫口而出的什麼“山崩、流石泥……”呸!呸!呸——康定的父老鄉親包涵,原諒我這張“烏鴉嘴”,但願我所閑操心的這事兒永遠不要發生(尤其是我們還沒有離開此地的時候)。

我的穢體濁想終於冒犯了神靈——還沒等我們選定吃飯的地方,他便毫不留情地傾泄下一陣瓢潑大雨,施予小小的顏色。一時間砸得街上的行人是一陣雞飛狗跳、抱頭鼠串,唉,連累他們與我一起受罰了。

無奈,只好就近閃進一個小餐館,點了一桌酒菜(因為便宜),三人出來這麼幾天,第一回海吃了一頓。順便向老板打聽了一下,從康定過二郎山幾點放行,答案是“每晚凌晨3:00”(因二郎山一線常年修路,為了與成都方向過來的車不至於在中途堵死公路,所以很久以前便實行了分時段單邊放行)。不知康定的政府部門怎麼爭取到凌晨3:00這麼個放行時間。我的天,這意味我們要在這“跑馬溜溜的山下,一等溜溜的整整八個小時”,問題還在於這是回家的唯一捷徑。

跟餐館老板結完帳,還得趕緊去排隊,好在我們車小,兩下就串到了放行路口的最前面,占了一塊不大的地方停妥,在我們的後面是早已在此等候的幾十輛重型貨運卡車,個個都滿載物資。天也很快黑了下來,我們都沒有心情或者說沒膽下車在這風高月黑、人地生殊的城裡閑逛消磨時間,就躺在車裡干等,也算積蓄一下體力,好迎接下一路的征程。

等待,這又是一次等待,一次漫長的等待。

其實人生一世不都是充滿著等待的嗎?本身不就是剛從上一次等待爬出,卻又立刻掉進了下一次等待,在這樣無休無止的等待中“熬”過來的嗎?——從娘胎裡等待降生;從孩童時等待長大;長大後又等待與自己的心上人牽手、牽錯手又等待分手;專事業者孜孜不倦地等待成功、混仕途的又伸長著脖子等待提拔;理想主義者等待新的社會的到來、便秘者卻苦苦等待“下水道”的暢快;壞人等待好人的出現、好人卻又等待壞人的滅亡;搞政治的等待對手倒霉、小市民則等待仇家遭殃;生病了等待痊愈、好不了就只能等待死亡……,太多太多的等待,消耗著我們短暫的生命。有些等待的取舍完全在你自己,而有些等待,你卻無法逃避,可怕就怕你痴痴地“等”,憤憤地“等”,要知道這“等待”,也不能僅看著一種無奈、一種煎熬,它或許也能算著是種休息,多少人一生“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為了一個目標急功近利、猛打猛衝,而從不知道休息,甚至無法停下來思考一下那“目標”的真實意義,到頭來,被其所惑、被其所累、被其所滅,那就無處喊冤了。

所以等待好,能知休息就更好,不是嗎?若不是這漫長的等待,我也那有空想起這麼多的等待來,更不會深刻地去體會這休息的好。

一輛比我們的坐騎“身材”還微型小巧的奧托車竄了上來,而且還幾番進退停在了我們車前,車牌是“川A”,從車裡下來一位眼鏡男士,操著一口純正的成都話,過來與我們套近乎,目的很明確:他是昨天從成都過來的,知道這一路的坎坷,現在他要拉三位女士回去,心裡不很踏實,所以一會兒進山,請我們與他搭個伴兒,若車在半路上“拋錨”,他車裡還備有些修理配件,好互相有個照應。我們當然求之不得,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半躺在車裡,翻來覆去是越想睡會兒卻越睡不著,就這樣昏沉沉憨磨到差不多凌晨1:00,只見前方黑洞洞的路口射來兩束十分刺眼的強光——是過來的車輛已到達了康定。一輛緊接著一輛猶如火車一般從我們身旁駛過,車燈一時照得你無法睜眼,就從對氣壓和路基的震動明顯地感覺得出,絕大多數是一些重型的貨運卡車而且還滿載著貨物,這也在情理之中,你想若不是為了生計——長途販運點物資,誰還想有事兒沒事兒老在這條線上跑呀。

深夜瞎翻二郎山

這列“火車”實在冗長,單調、沉悶的嗡嗡聲不絕於耳,這樣綿延了近1個半小時,才慢慢稀拉安靜了點。隨著放行的時間漸漸臨近,對面過來的車輛已十分零星。這回又該輪到我們這邊的車輛轟鳴了,都紛紛發動起汽車、有節奏地轟著油門,這陣勢就像一群要出征的賽馬,興奮地打著響鼻、撓著馬蹄、活動著筋脈——蓄勢待發。從身後陸續竄上來七、八輛各色小車,歪扭著車身擠在了道口,秩序頓時顯得十分混亂,管理人員做著徒勞的維持——沒法,不是熟人或者特殊的車輛,誰敢這麼往前闖。終於等來放行的信號,眾汽車像決堤的湖水、脫了韁的野馬,轟著大油向黑洞洞的二郎山奔去。

山裡還下著小雨,道路雖坑窪狹窄卻還不很泥濘,路的兩邊漆黑得幾乎什麼也看不到,僅僅能看清車燈所射出的光束照在前方的路上,這樣也好,全然不見有多高的懸崖、多陡的峭壁、多險的彎道。我是真佩服這些駕駛員的嫻熟車技,個個都是玩命地往前衝,而且還不時地發出超車的信號,好像都有很急很急的事兒似的。這樣“熱鬧”的場面沒有維持多久,因車輛的好壞、技術的高低,包括我們在內,衝在最前面的幾輛車也相繼拉開了距離,一會兒我們前後的車輛都沒了蹤影,只剩下那輛成都的奧托車“相依為命”,我們也很信守諾言,一直給他斷後,說實話,按我們車上駕駛員的技術和膽量,早可以把他甩棄,但這樣做的確太不仗義,再說也不能擔保我們的破車在這樣的路況下不出點什麼毛病,兩車就這樣保持著車距,在這不知天、不知地的二郎山裡飛馳。

慢慢地,奧拓車放慢了速度,還頻頻地打著方向燈示意我們超車,一開始還有點納悶,以為他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有什麼事,沒有理會,到後來,那位成都的仁兄索性搖下車窗,探出身子,用手勢讓我們超過去,這下我們沒再客氣,一加油門擦身超了上去,奧拓車也隨即提速跟了上來。頃刻,我們便恍然大悟,搞懂了這位“哥佬倌”的心思:他一定是體會到在前面開路的危險,而再次發揮出成都人“務實”的秉性——要死就讓耿直的重慶崽兒先死。

哦拷!這位“哥佬倌”不了解重慶崽兒還另有一種“就是死,也絕不跟敵人合作”的紅岩革命烈士的倔強品質(若合作,肯定雙雙安全到達成都的概率大得多)。我們的駕駛員一氣之下幾乎把油門踩到了底,結果當然是一支煙的工夫,我們便像一頭發瘋的牤牛——孤獨地在這黑暗的世界裡橫衝直撞了。

經歷了丹巴至八美的那場“生死時速”後,對於危險,心理上已很疲了,更何況沒有視覺上的險像刺激,所以我要做的,就只是抓緊扶手,閉目養神,就當是在一條時光隧道裡顛簸穿梭,腦海裡隱隱覺得有位大仙娓娓相告:“歷史上,黃寧絕不是死在二郎山上的”。心神十分平靜,只是時不時油然而發感嘆“這蜀道難,真是難於上青天”,沒想到這千年絕句今天還能用上。

一路孤伶,一路狂奔,趕到瀘定的時候,不知什麼原因,我們竟追上了仗著車好一直衝在最前面的一輛武警牌照的豐田越野車,真是個驚喜,有一輛這樣的車在前面開道,就像給加了一層安全保險,我們就像是在水裡掙扎時,突然拽著了一把稻草,緊緊咬在豐田車的後面,沿著它的車轍行進,也多虧此時山上降下了濃霧,豐田車也稍稍放慢了速度,不然我們就是把“小面包”開飛起來,肯定也是望塵莫及的。

天色已有些發白,車窗外恍如仙境般的景像映入眼簾,巍峨的大山被層層雲霧籠罩,高不見頂,深不見谷,仿佛置身於一幅巨大的水墨山水畫裡。騰雲駕霧般地駛抵二郎山隧道收費站。此刻時間已是清晨6:00,奉上20元過路費,開進了長長的隧道,從此下山便是一路水泥鋪就的“康莊大道”,那輛武警豐田車也完成了它開道的“使命”,一溜煙,頃刻消失在我們眼前。

路好車稀,我們變做了一只輕盈的山雀,忘情地從大山裡滑翔俯衝下來,九曲十八拐,驀然回首,卻是輕車已過萬重山了。為了提神醒腦,不至於打瞌睡,這一路,兩包香煙已所剩無幾。7: 30分,我們還算安全地抵達了二郎山下的第一個縣城——天全縣。此時,三人已是疲憊不堪,神遲眼鈍,尤其是我,眼皮沉重得硬是抬不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看來繼續趕路是不可能了,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可不要在“陰溝”裡翻了船,我們都強烈地意識到需要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一會兒,否則,我們肯定會被人抬著回家的。

興欣回家路

車子拐進了天全賓館的停車場,來到前台,居然空無一人,叫了好一陣,一個睡眼惺忪、發髻散亂的服務員下樓來接待了我們,她也許從來沒在這個時候接到過生意,一陣討價還價,最終以40元價格租了一個三人間的鐘點房,反鎖好房門,倒床便睡。

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這縣裡的書記、縣長不知怎麼得到的“情報”,雙雙趕到我們下塌的房間,成惶成恐、結結巴巴地要彙報一下縣裡的工作情況,我也沒搞清自己是什麼角色,但還是硬著頭皮給總結肯定了他們的成績,並還順便提了幾點希望,隨後便是他們盛情相邀一同吃頓便飯,“推遲”不下,被縣長風騷的女秘書生拉硬拽地弄下了樓,來到一裝修別致的雅間內,呵!——好豐盛的一桌“便飯”,滿上紅酒逆時針一一碰杯,沒想一激動仰脖送酒之時用力過猛,美酒從嘴邊溢灑出來,頓時一陣手忙腳亂——破夢而醒,發現自己嘴邊枕上被浸濕了好一塊——不是酒——是自己的口水。見鬼——上帝老是捉弄人,每每做上一個美夢,總會點到為止,讓你中途憾然醒來,再想續上幾乎不可能,但噩夢往往卻是任你想醒也醒不過來,非把你嚇個半死方可罷休。

抬手看表已是中午11:30,算算相隔上次開飯時間已差不多整整15個小時——能不做這樣的夢嗎?二位同伴也像定好了生物鐘似的相繼醒來,為了盡量能在天黑前趕回家,兩下收拾好行李離開了賓館,在街上就近找到一家整潔衛生的小面館,各來了一大碗雜醬面。這下算是充足了“電”,精神大振,迎著火辣辣的太陽,經成(都)雅(安)高速公路直接拐上全長300多公裡的成渝高速公路。

車內的溫度是越來越高,二位同伴已成半裸狀,但都顯得十分亢奮,心兒也隨著車輪在飛馳,望著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地平線上的路跡,我們知道,這路的盡頭是生我養我、令我難愛難恨、朝不思暮卻想的家園,駕駛員甚至還歇斯底裡地引吭高歌起滕格爾的“……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我也情不自禁地隨聲附和,一時間車裡是一片“鬼哭狼嚎”。

是呀,不管外面的世界再怎麼精彩,可還是超脫不了對自己家鄉的眷戀,那裡不僅有我的親人、我的朋友、散發著我熟知體味的窩居,更重要或則無奈的是,那裡是我生活的開始,而生活也必將在那裡繼續,最後生活還很可能就在那裡結束。

一步步地靠近,它的磁場也隨之越來越大,我感到我的血液在高速地循環,我的心已蹦出了車外,飛擁向我那熟知的城市——那屬於我的生活,我知道我已精氣充沛,進入了狀態,去繼續扮演上帝賜予我的角色,我將拼盡全力,揮灑我滿腔的熱血,去爭我的位子、爭我的面子、爭我的錢財、爭我的女人……去爭我爭得到和爭不到的一切……

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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