謁姜維墓——川陝道（三月二十五日）
姜維墓在劍門關鎮，往北一裡便是劍門關樓。
走出賓館，正是天高雲淡，雨後的早晨空氣清冽。從鎮口的岔路折入，走進郊外的田野。在春天那油菜花的海洋中，一條窄窄的石板路順著山坡漸往上攀高，最高處的一座土丘就是姜維墓。
這位三國時代的大將，是在沙場上戰死的，屍骨未得保全。因此這座姜維墓是衣冠塚，而非真墓。
另外，姜維墓在陝西甘谷縣還有一處，那是他的故鄉。我沒有去過，不知是哪個朝代建造的。古時候的人，認為遠游在外的死者即使無法在故鄉安葬，靈魂也必定會回到故鄉。
戎馬一生的男人，何嘗不想能夠回到故鄉安渡晚年呢？在姜維的夢中，一定是不止一次地幻想著有朝一日能直搗長安、打倒曹魏，然後衣錦還鄉平靜地老死吧！這個毫不起眼的天水小吏，偶然遇見了那位皓如日月的武侯諸葛亮，從此開始了波瀾壯闊的後半生，命運完全為之改變。
那一年，姜維二十七歲，正是風華正茂的青春年華。
諸葛亮在六年後病死五丈原，其後蔣琬、費祎為相，前後二十載偃兵息武。等到姜維入相時，已是近五十歲的老人，為不負諸葛亮的知遇之恩和繼承匡扶漢室的使命，姜維十次北伐中原。然大廈將傾，獨木難支，蜀亡後姜維為圖復國，假降鐘會，挑起二士之爭，卻在一場意外的兵變中死去。
沿著石板鋪成的田間小路來到姜維墓，陵墓為一圓形土丘，墓基用花崗岩砌成，墓前立一碑，上書“漢大將軍姜維之墓”。墓丘之上遍植松柏，形狀森嚴，骨格蒼勁不凡。
我在墓塚周圍徘徊，緬懷一代人傑的悲劇歷史，心中久久無法平靜。這樣的一個男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承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雖然壯志未酬身先死，然而一生活得勇敢，死得壯烈。
《晉紀》的作者干寶評價說：姜維身為蜀漢的丞相，面對國家滅亡、主公自縛受辱而沒有死節，卻死於鐘會之亂，真是可惜啊！然而這並非是他本人艱於一死，而是難在以怎樣的方式去死。古時候的烈士，遇到危急也不忘記自己所肩負的使命，不吝惜自己的名節去完成大業，這並非是他們怕死，而是他們本來就知道自己已經活不長了，擔心自己事業未竟而無法死得其所啊！
離開的時候我循原路下坡。在早晨明媚的陽光下，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顯得格外妖嬈動人，墓道上花香濃郁得有些奢華。
油菜花盛開的仲春季節，風已變得暖和，米倉山一帶數不清的桃紅李艷、梨棠作伴。
在書寫歷史宏偉篇章的武將心中，米倉山嶺那無比妖艷的鮮花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記於04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