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飛在陝西

作者: 鸞飛鳳舞

導讀清晨,雨霧華山收拾完東西,繼續和朋友們發短信,兩點鐘後朋友們的回話越來越少,大家都睡著了,而我依然精神抖擻,吹熄了蠟燭,靜靜的聽著窗外雨落的聲音,回想爬山的歷程,體味身在玉女峰的愉悅,又迷糊一個小時左右,再醒來的時候發現窗外開始發亮了,極古典的窗棱在窗簾上映出一個朦朧的影像,我拉開窗簾,打開一扇窗戶,驚飛了窗外樹上的一只鳥兒。冷風� ...

清晨,雨霧華山收拾完東西,繼續和朋友們發短信,兩點鐘後朋友們的回話越來越少,大家都睡著了,而我依然精神抖擻,吹熄了蠟燭,靜靜的聽著窗外雨落的聲音,回想爬山的歷程,體味身在玉女峰的愉悅,又迷糊一個小時左右,再醒來的時候發現窗外開始發亮了,極古典的窗棱在窗簾上映出一個朦朧的影像,我拉開窗簾,打開一扇窗戶,驚飛了窗外樹上的一只鳥兒。冷風吹進來,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但隨即就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雨絲極細,織就了一張薄而細密的輕紗,籠罩了天地間的一切,霧氣很濃,在雨絲織成的的輕紗中輕輕飄蕩,窗口外的幾棵華山松以自己獨特的形態靜靜的挺立在細雨濃霧中,站成一幅極具縹緲色彩的朦朧圖畫。世界靜極了,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鳥鳴,細雨落地發出極輕微的沙沙聲,再就是劉海龍的鼾聲。

有點冷,我關了窗戶,重新躺回床上,心裡踏實的很,又開始迷糊,剛要睡著,聽到門外有人吵吵嚷嚷,聽到老板中英文交雜的跟人談價錢,沒有談攏,客人不住了,但想在客棧的屋檐下避雨,但老板不許,非要把他們趕走,說這屋裡住的是兩個女孩,還說什麼不住在這裡就不能在這裡什麼的,大概是客人聽不懂,或者不想走,老板就反反復復的說這幾句話,吵得我睡意全無。劉海龍也從夢中驚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喊了一聲:“誰啊?干什麼!”不一會兒門外安靜下來,我心裡卻開始不平靜了,聽上去那個外國人是被老板趕走了,這沒素質的黑心老板,人家不肯挨宰就連避雨也不許,硬生生把人家趕走,可知在外國人心中他代表的是中國人的形像?可知他這樣做可能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就為了幾個臭錢!

我睡不著了,起身拿濕巾擦了擦臉,又拿了一塊口香糖代替刷牙,鞋子又涼又濕,我就找了兩個塑料袋套在腳上,然後再穿上鞋,就沒有濕漉漉的感覺了。劉海龍也起來了,我問他要了昨天得到的那張東峰飯店的優惠卡,然後套上襯衣,帶著錢包和手機離開了房間。我想或許剛才被趕走的那個外國人就是昨天晚上我們在金鎖關遇到的那個外國人,我可以帶他去東峰飯店住,不許別人再宰他。

我到樓下假裝隨便的問:剛才好像有個外國人來了?飯店的人說不是一個,是兩個外國人,現在已經走了。——兩個?是不是昨天我遇到的那個外國人?不管是不是了,先找到再說,於是我又問他們去哪兒了?飯店的人說好像往東峰那條路去了。我追出飯店的院門也往東峰方向走,走不多遠有一個小商鋪,三四個人在那裡坐著,我問他們有沒有看到兩個外國人,他們問我會不會說英語,我說會一點,他們說好像往那邊走了,還有一個人起身帶我往一條路上走去,沒幾步前面有一個亭子,還有幾個人在那裡坐著,他們彼此認識,老遠就喊:“剛才那兩個外國人呢?”那邊的人回答說走了,好像是去南峰看雲海了。霧很大,我沒走到亭子近前,聽他們這麼說就忙問怎麼往南峰去,得知從玉女峰去南峰的路不通了,要走回金鎖關然後再走中間那條路去南峰。

我還能記得回金鎖關的路,就是昨天晚上和那個外國人分手後直到遇到中峰飯店的人之前走的那條路。一路上都沒有人,然而出乎我的意料,金鎖關上竟然有大批的游人,都是剛剛上峰來的,差不多有兩三個旅游團的樣子。一批人在關裡坐著休息,一批人在地圖前商量往哪邊走,還有一批人在買鎖掛鎖。我先走到關裡問他們有沒有看到兩個外國人下山去——這裡是下山必經之路,他們問是不是兩個加拿大人,我說大概是吧,他們說這兩個人還在峰上,肯定沒有下山。我謝了他們,就到地圖前看去南峰的路,在地圖前商量怎麼走的人很明顯是一起的,他們都穿著黃色的雨衣,脖子上都系著一根紅色的帶子,上面寫著“登上華山,一生平安”。這一堆人顯然是第一次來華山,而且顯然沒有一個領隊人物,因為他們對於該怎麼走議論紛紛莫衷一是,我於是就把山上的路向他們簡單的說了說,他們初步決定去先玉女峰,然後去朝陽峰。

這時候我看到一只白色的大貓,坐在山道上舔它的爪子。我很好奇,走過去看它,細看之下不禁大為驚喜,這只白貓的眼睛一只是藍色的,一只是黃色的,跟我們家名叫大耗子的白色波斯貓長得一模一樣!太神奇了,太神奇了,在華山之巔居然有一只和大耗子一模一樣的貓!我輕輕的撫摸它,喚它,它身上的毛濕乎乎的,叫聲也有些嘶啞,還在咳嗽,我猜想它一定是淋了雨,感冒了。我很好奇這是哪裡來的貓,是野生的還是誰養的,可是沒人能告訴我。一會兒貓咪往前走,我就跟著它往前走,它跑我也跑,可是它突然跳進草叢裡不見了,我在原處喚了它幾聲,它卻沒再出現。

我只好轉回頭走回金鎖關,那些穿著黃雨衣的人還在地圖前猶豫不決,因為他們中有一批人覺得太累了,不想再走了。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都走到這裡了,不再往前就太可惜了。旁邊一個小姑娘馬上大聲重復我的話,於是他們全體一起往東峰走去。我和他們告了別往南峰去了。遠離了金鎖關的喧囂,往南峰去的路上只有我一個人,霧很大,山道邊的華山松在濃霧裡一動不動,近處的顏色深些,越遠的顏色越淺,漸漸湮沒在白茫茫的背景裡,從任何角度看都是一幅幅絕美的圖畫。但也因為霧很大,我只有以自己為中心方圓十米左右的視野,山路上,往前看是一片濃霧,往後看也是一片濃霧,偶爾有大顆的水滴從高大的華山松上滑落,砸在我的腦袋上或者脖子裡。我一個人走在山道上,可是我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兩個腳步的聲音,我以為有什麼人跟著我,於是猛然止步回頭,卻只有濃霧。抬腿再走,又是兩個腳步的聲音。我有點害怕,覺得有一個我看不到的人在我身後跟著我,於是我轉身後退著走,腳步仍是兩個,而我目之所及的地方始終只有我一個人。

漸漸的我不再緊張和害怕,我覺得這樣的情形有意思極了——有幾個人能像我這樣一大早在靜謐的華山頂上的欣賞這絕美的雨霧華山?在網絡金庸那個游戲中寧中則曾在華山上說過:雲華山、雨華山、霧華山、雪華山都是極美的景色。六月底的華山在一天之內向我展示了她在這個季節裡最美的三種樣子,於我,該是何其有幸!此時此刻,我與華山兩兩相望,這山上的每一棵松樹、每一滴雨絲、每一片濃霧都只為我美麗。我在華山的懷抱裡輕輕吐納,靜靜呼吸,我對華山敞開心胸,華山對我敞開心胸,我對華山微笑,華山對我微笑,我是華山的,華山也是我的,我和華山彼此相依、彼此相許、彼此相溶。

走到一個岔路口,往左是通向東峰的,往右是通向南峰和西峰的。我計算了一下時間,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離開了南峰,一般人會從南峰去西峰,可能他們也去了西峰吧。我要再追他們去西峰,簡直就把山頂走遍了,不如叫劉海龍帶了相機和行李一起去,於是給他打電話,可他竟然關機,難道還在睡覺?我只好原地坐下休息,盤算著該怎麼辦。雨越來越大了,我沒有帶雨衣,又冷又餓,劉海龍一直關機,我於是決定往東峰去,因為東峰距離中峰最近,可以盡快從東峰回住處,至於能否找到他們——我只有但盡人事,各憑天命,一切隨緣了。

做出決定後,我一口氣走到路的盡頭,左邊就是東峰,前方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全是白茫茫的雲海。我沒有足夠的詞彙用來表現那鋪天蓋地的雲朵,只覺得好像天下的雲都聚集到了朝陽峰下,都聚集到了我眼前。我又休息了一下,然後一鼓作氣爬上朝陽峰的山坡,進了一門,剛進去就聽到有人喊我,問我走上來的那條路能不能往南峰去。我抬頭一看,正是剛才那些穿黃雨衣的游客,他們從左邊那條路上來,我從中間的路上來,在東峰之巔又重逢了。他們也認出了我,好奇的問我跑來跑去干什麼,我大體說了說,問他們有沒有再看到那兩個外國人,他們說沒有,我便不再抱什麼希望了,他們大概是去了西峰吧。於是我繼續往前走,准備回住處。

走到傳說中東峰和中峰之間那個直上直下的地方,我特興奮,我喜歡這樣刺激的、有挑戰性的走法。幾乎是九十度垂直的懸崖壁上鑿出一排僅能放下小半只腳的台階,台階上垂著三根鐵索,左右各一根,中間一根,我在左邊下去,下到一半的時候發現右邊有人上來,我停下一看,竟然是個外國人,再往下看,下面還有一個外國人,正在舉著相機准備給上面這個拍照——這兩個外國人應該就是我要找的那兩個人了吧!不曾想竟然在這個地方碰到了。上面這個爬到一半,鐵索有點松,他抓不穩,就停下了腳步。我在他一側,忙說了一句:“Be careful!”那個外國人有點意外回頭來看我,然後笑著用漢語說:“謝謝!”然後抓緊鐵索,繼續往上爬去。

我釋然,覺得沒有必要再做什麼了,於是順著鐵索爬下去,回到飯店。劉海龍果然還在睡覺,看我回來便問我是否帶走了他的手機,我在床上找到他的手機——當然是關著的。我又累又困又冷,急急的鑽回被窩裡,很快睡著了。

探險,鷂子翻身

美美的睡了兩個小時,九點多鐘醒來,劉海龍還在呼呼大睡,估計他是太累了,不忍心吵醒他,一個人打開窗戶看風景。窗戶下面正對著上峰來的路,不時能聽到有人爬上來,站在岔路口附近問路。我心安理得的坐在窗口,悠閑自在的梳頭、看風景、哼歌,心裡格外踏實。十點多的時候劉海龍才醒來,我們吃了昨晚剩下的午餐肉和一包鬼臉嘟嘟,最後趕在十二點前退房。臨走時劉海龍還穿著他的短褲和T恤,覺得很冷,我於是把昨天從石縫裡帶來的破雨衣撕成兩條,幫他圍在膝蓋附近御寒。

下樓退房,不需要任何手續,打個招呼就可以了。打聽到玉女峰頂怎麼走,才知道我們呆了一夜的地方對面就是玉女峰頂的玉女祠,從我們的房間到玉女祠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十米,走過去連二十秒鐘都用不了……而我們住了一夜卻茫然無知,嗚呼哀哉!玉女峰頂是個玄妙的形態,整個峰頂如同一個大烏龜,烏龜的腦袋脖子清晰可見,玉女祠就建在龜背上,供奉著秦穆公的小女兒弄玉,所謂的玉女指的就是她,玉女峰上的種種傳說也大多是以她為主角。

玉女祠剛剛翻修過,很新,裡還住著一位老師太,是個道姑,年紀在五十歲到六十歲之間,我們向她問好,她很熱情的給我們介紹玉女的身世來歷和傳說。雖然我已經知道了,但出於禮貌還是耐心的聽著。隨後她又把玉女修煉的山洞、玉女洗頭盆和附近的題刻指給我們看,洗頭盆果然只有一個盆那麼大小,我在邊兒上做出洗手的樣子拍照留念。有點累,想到祠堂裡坐著休息一下,忽然發現兩個椅子上蜷著兩只貓,一只白色的——就是我早上在金鎖關看到的那只大耗子的克隆版,還有一只黃色的花貓,和我家養過的另一只貓乖乖長的一樣。兩只貓各自盤踞了一張椅子,呼呼大睡。

我覺得好神奇,此時我看這只白貓,越發像我家大耗子了。大耗子早已離開了我們,不知所之,甚至不知它現在還在不在世間,而我寧願相信這個在玉女峰頂睡的香甜的大白貓就是我家耗子——就算明知耗子不可能從山東跑到陝西來還爬上了華山,可我寧願就這樣認為。我像對待大耗子一樣疼愛的撫摸它髒兮兮的毛,撓它的下巴,它都心安理得的領受,並顯出很舒服的樣子。

正玩得開心時,又來了一個人,正是昨天晚上在金鎖關碰到的那個外國人——華山可真小,呵呵。他身後照例背著像劍一樣的東西——我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把二胡!這次他沒有打傘,但脖子裡多了一個大圍巾,全身瑟縮在運動服裡,還不停的打噴嚏流鼻涕,大概是昨天晚上著涼了。他再見到我們也露出驚訝的樣子,然後便是微笑。他走進玉女祠裡看了看玉女塑像,我問他知不知道這是誰?他說不知道,我告訴他這是一個國王的女兒,他又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點頭表示明白了。

玩了一陣,我依依不舍的告別老師太和大耗子,和那個外國人一起走出中峰飯店的門,我們要去東峰,而那個外國人剛從東峰下來,於是我們和他就此告別,繼續往東峰走去,走到早上我曾到過的那個商鋪,他們指點我向右拐是往東峰去的路,就是那個九十度直上直下的地方,我興奮的衝過去,拉起鐵鏈就往上爬起來,還特意在上面照了張照片,可惜照得不太好——估計是鏡頭上有水,所以沒洗出來。上了東峰走不遠就是日觀台,晴天的時候可以在這裡看日出,不過今天下著雨,這裡就變成“雲觀台”了,台下滾滾白雲,浩渺無邊。台很大,邊兒上有鐵鏈做保護,但有一個地方岩石突出去一塊,鐵鏈卻沒有跟著拐彎,我於是翻過鐵鏈,走到突出的岩石邊,那種不用躲在鐵鏈裡面的感覺實在很爽,我甚至有跳下去的衝動,好像下面不是萬丈深淵,而是大海,我可以再游回來一般。

劉海龍大概是怕我當真把下面當水跳下去,連忙喊我回去,我才不要,我在岩石邊走來走去的享受山風——反正他不敢過來,不能把我怎麼樣,哈哈!爽了一陣之後我席地而坐,讓他以雲海為背景照相,可惜照片照出來之後,美麗的雲海只有白乎乎的一片,看不出有多美麗了,倒是我腳上套的塑料袋被一覽無遺。

下了日觀台,繼續往前走就是東峰飯店,登記處的窗口外有幾個沙發,而窗戶裡值班的人卻在呼呼大睡。這時候有兩個小伙子喚我們,問是游客還是住家,我答是游客,兩人便邀請我們一起走,我們欣然同意,走出東峰飯店就是有華山第二險之稱的鷂子翻身,兩條鎖鏈垂搭在崖邊,順著鐵鏈有小石窩,可以踩著下去,再往下則深不見底,不知通往何處。我和那兩個小伙子大呼好玩,立刻便要下去,劉海龍拉著我不讓我下,可是我一定要下,並且有兩個小伙子作伴,我怕什麼?

那兩個小伙子一胖一瘦,都很可愛。瘦的說他先下去探探路,胖的隨後跟上,並告訴我堅持不住的時候就告訴他,他會在下面托住我。我興高采烈的跟著他們手腳並用的爬下去——正著走是絕無可能了,必須面向崖壁,身貼崖面,手抓鐵索,然後慢慢用腳試探尋找下一個石窩的所在,踩穩之後再換另一只腳。雖然是掛在九十度的懸崖上,但只要步步謹慎小心,也沒多大危險。不過劉海龍恐高,恐高的人看到身下萬丈深淵,估計手腳都沒多少力氣了,手一松,腳一軟,這條小命就送在華山了。可是現在回頭看下面,除了白雲還是白雲,根本沒有多大的高度感,好像掉下去也有軟綿綿的白雲接著你,如同掉到棉花堆中一般,所以根本就不可怕,崖壁上還有極稚嫩的小鳥不斷啁啾,我們開玩笑說大概這就是鷂子吧!

下了大約十多步之後,石窩的走向突然改變了方向,要先轉過身去看清楚到底在哪裡才好探腳,崖壁也越來越陡,甚至有超過九十度的地方。有時候我怎麼也找不到石窩了,下面的胖小伙就用手托住我的腳,引送到石窩裡,這樣做了大概有五六次的樣子。想我120多斤的體重,讓同樣是在懸崖上的胖小伙一力承擔,真虧了他的熱心,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謝他才好。下了一半,聽到上面人聲鼎沸,好像又有人來到這裡了。這時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待會兒我們回來的時候,又突然有人下來,路只有這一條,到時候是我們讓他們還是他們讓我們呢?胖小伙也覺得這是個問題,於是讓我告訴劉海龍,別再讓其他人下來了,至少等我們上去,我便扯開嗓子喊劉海龍,他卻聽不到。我們明明將上面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可是上面卻聽不到我們的聲音,真是好奇怪,只好不管了,下去再說。 

石窩和鐵索一直向右拐彎,我們順著下到一個小小的空地上,瘦小伙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胖小伙陪著我在後面,我們倆從小空地上走到很難走的山路上,然後一起跳到一個大石頭的下面,隨後發現是條死路。胖小伙忙喊瘦小伙,瘦小伙的聲音越來越近,卻找不到我們,最後我們一同確認了面前的一棵樹,才發現瘦小伙就在我們頭頂上的岩石上面。我和胖小伙原路返回,卻在剛才那塊大石頭面前犯了難,這塊石頭比我還高,跳下來容易,想爬上去可難了。最後胖小伙抱著我高高舉起,瘦小伙在上面接過,才算把我弄了上去。

我們找不到繼續向前的路了,兩個小伙子以為這便是盡頭,決定返回。我記得鷂子翻身的盡頭該有什麼景點才對,可是到底是什麼卻一時想不起來了,直到後來才想起盡頭應該是趙匡胤和陳摶老祖的下棋亭,但在當時沒想起來,就稀裡糊塗的沿原路爬了上來,累得一身是汗。雨又下起來了,峰上只剩了劉海龍一個人,正冷得瑟瑟發抖。

登頂,笑傲江湖

我們四個結伴離開東峰,沿著我早上從金鎖關到東峰的路走到去南峰的岔路口左轉,向華山極頂——南落雁峰進發。路上盡是台階,兩個小伙子體力好,走得快,我屬於老弱病殘類的,走走停停,很快就落在後面。隔了一段時間,忽然聽到似乎有人在喊劉海龍,劉海龍也奇怪得很,隨即想到可能是剛才那兩個小伙子,連忙應答,果然是他們——剛才在鷂子翻身下面我喊劉海龍的時候他們就記住了他的名字,真是有心人。可是我實在跟不上他們了,就讓他們不要等我們了,先走吧!

我咬牙堅持著走了一段,看到不遠處有個商鋪,剛打算過去休息,就聽到那兩個小伙子叫我們,原來他們也在那裡吃早飯,又見到我們很高興。我們便也坐下吃早飯,我要了一個十塊錢的康師傅碗面和一罐九塊錢的紅牛,劉海龍要了幾個雞蛋。兩個小伙子已經吃完了,就先往南天門和華山第一險長空棧道去了,讓我們隨後跟上,或者在這裡等他們——要去極頂還要走這條路。我們答應了,就坐下吃飯。我極其想跟他們去長空棧道,可是劉海龍不許我去,我於是說,如果我吃完這碗面他們還沒回來我們就去!不一會兒吃完了面,我就要去長空棧道,劉海龍還是不許,正爭執間,那兩個小伙子回來了,我們就一起繼續往山頂走。

就因為一碗面,華山第一險沒去成,成為我華山之行的三大遺憾之一。其他兩大遺憾是丟了那本華山旅游手冊和鷂子翻身沒能走到頭。本來還有一個遺憾,是在去東峰前漏下了玉女峰的重要景點——引鳳亭,後來二登華山彌補了這個遺憾,就只剩了三大遺憾,其中一個大概再不能彌補,剩下兩個對於華山第一險和第二險的遺憾只有將來再去華山的時候來彌補了。

雨一直下,劉海龍的雨衣落在了石縫裡,破雨衣做了護膝,我的雨衣給了劉海龍,因為他背著包,包不能濕,於是臨行前我又以很高的砍價能力買了一個好看的紅雨衣——後來劉海龍說我穿著這個雨衣像個洋娃娃,可惜回濟南的時候實在不想多帶這件行李,就全丟給了劉海龍,不然帶回來還能繼續穿的,或者留個紀念也好。

往南峰去的路上遇到不少游人,多是從南峰下來往東峰去的,大多數擦肩而過的時候我會對疲累不堪的他們說聲加油,多數人痛苦的臉上就會露出微笑,說你也加油,然後開心的繼續上路。我喜歡這種萍水相逢相互友好鼓勵的過程,彼此是陌生人,不知身份來歷,卻因為在同一時間登上同一座山而有了一面之緣,微笑,鼓勵,感謝,不說再見,然後今生再不相見,即便有回憶,也只是一個笑臉,和一聲加油。

南峰越來越近了。在眾多華山的照片上,南峰像一個害羞的新娘,總是猶抱琵琶半遮面——一幅真人不露相的樣子。其實這是因為沒有一個合適的角度能把這個華山最高峰的雄姿拍攝出來。在所有能看到華山三大主峰的地方都能清楚的看到東峰和西峰,而最高最遠的南峰卻被擋在了後面,毫不起眼。在登上金鎖關之後,南落雁峰的巍峨就已經難以凸現,因為它僅比華山第二高峰東朝陽峰高六十米,所以我一直為南峰感到郁悶——或者這與我的性格有關,我是心裡藏不住事的人,倘若我是最高峰,就會情不自禁的顯出最高峰的樣子,而不是像落雁峰這樣心甘情願不顯山不露水的藏在朝陽峰和蓮花峰之後了。

登上南峰前有一個很破的道觀,但有一個很大的牌子,上面有很爛的字寫著“華山山神在此觀”,很有意思,寫這個牌子的人們一定很可愛。過了那個破觀不遠便是極頂,最高處是一塊很大的石頭,大石頭上刻滿了字,想要爬上去也不太容易,只有踩著字的筆劃上去,也格外有種樂趣,我只擔心這樣下去會把字都踩掉,但看現在的樣子還絲毫沒有被損壞的地方。

終於登上了華山極頂!在經歷了風雨險阻和漫漫長夜之後,我終於站在了華山最高的地方!

風很大,雨也不小,只有我和劉海龍兩個人。我興奮的衝到標志華山極頂的石碑邊,抱著它又親又吻,全不顧上面都是雨水,然後以各種姿態抱著它合影,就差沒把它抱回家了。石碑旁邊有個大水窪,我本來以為這裡是因為下了雨才積起了水,後來才想起那裡應該就是著名的仰天池了,但當時卻對這個大水窪沒多留意。小鷹曾問我華山上有沒有開滿蓮花的蓮溪——就像我在小說裡寫的那樣。我說沒有,只有一個因為下大雨而積起一些水的水窪。狂風吹起我的雨衣,仿佛那是一件披風,在我身後與地平行,呼啦啦的響著。我高興的張開雙臂仰天長嘯,嘴裡因此被灌了不少雨水,可是我開心!我在海拔兩千一百六十點五米的華山絕頂——笑傲江湖!

袖子曾對我說,忽然有種感覺,我正那麼接近天堂,不是位置高,而是心高。的確如此,生在平原的我從未站到過如此的高度上,但我的心比我身體所在的位置還要高許多許多倍。誠然,山路上的風景比絕頂更加豐富,更多姿,然而站在極頂的這一刻卻能夠讓人忘了一切,忘了山路上的危險,忘了始終沒有停過的大雨,忘了塵世間一切如意或者不如意的事,只有耳邊呼嘯過的山峰,頭上無限高的蒼穹,和腳下無窮盡的雲海。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誰說四方就一定不如天堂呢?

我們下了大石頭,又在周圍轉了轉,雲海依然浩渺,在我的腳下翻滾。周圍的鐵鏈上系滿了“登上華山,一生平安”的紅帶子,蔚為壯觀。這時候一個老者獨自來到巨石邊,不知如何上去,我便告訴他踩著筆劃上去就行了。因為下著雨,石頭很滑,我便扶著他上去,自己也又一次登上最高點。老人一個人來到這裡,還是很興奮,情不自禁的高聲呼喊。我看他手裡拿著相機,於是主動要求幫他在這裡留影,老人很高興,站在石碑旁擺出勝利的V形手勢。

扶著老人下了巨石,我們也離開南峰往西峰去。南峰和西峰距離也不近,還有一段路在修,石塊堆在一邊,路上盡是泥巴,不過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繞都不繞,直接踩過去。這一路上遇到的人就都是從西峰往極頂去的了,大多數人都會詢問還有多遠到頂,我一般會告訴他們:“不遠拉!就在前面!”也有細心的人問還要走多久,呵呵,這一問便露了餡:“還要再走十分鐘吧!”——“啊?!十分鐘!那麼遠阿……”對於疲累至極的人來說,十分鐘太久,只恨不得一步到頂才好。還碰到兩個人站在路邊,與他們同行的人往極頂去了,他們嫌累,就在這裡等。我真為他們感到可惜,這麼高都上來了,距離極頂那麼近卻因太累而不再走,功敗垂成,可惜,可惜。

西峰,華山論劍

華山山路上廁所很多,主峰上也不例外,離開南峰的看到一個廁所,我一時好奇就進去看看,結果就被嚇了一跳——廁所建在懸崖上,靠外的一側是用兩塊巨石做成的“牆”,可是“牆”做得並不嚴實,眼見著白雲從腳下滾滾而過,哪裡還有從容如廁的心思,只怕一個不小心就栽下懸崖去了,豈不冤哉!快到西峰的時候有一個極小的觀景平台,我在那裡看雲海,忽聽有人喊山,我便跟著一齊喊,豈料他聽到有人應答,下一句喊的居然是“我愛你”,我和劉海龍哈哈大笑,他一定是把我錯當成他心裡那個她啦!我應的冒失,他喊得更冒失,只盼那個她聽到不要生氣才好。

據說西峰和南峰之間有個地方寫著思過崖三個字,但我沒有發現——玉女峰上有個巨大的崖壁上寫著巨大的玉女峰三個字,我也一直沒看到,直到第二次上峰來的時候才被劉海龍發現,這是後話。思過崖是個新景點,無非為了迎合金老爺子的《笑傲江湖》,不過我也確實很有興趣,想看看令狐衝是在怎樣的地方學得了獨孤九劍,可惜沒有找到。老君煉丹爐是很老的景點了,果然有一個香爐在雨裡站著。

靠近西峰頂時有個險要難走的所在,名堂我記不太清了,好像叫“鯽魚背”,很形像,那段山路正像在一條大魚的魚背上,只有一條欄杆,兩邊是圓滑向下垂直的懸崖,這裡所謂的圓滑也只不過是相對蒼龍嶺的筆直向下而言的,倘若人要滾下去也是絕無中途停下的可能——除非被掛在樹上。加之當時風又極大,好像隨時能把人卷上天,然後再扔進深谷裡去。阿彌陀佛。

以前在小說裡常愛把華山和蓮花這兩個物像寫在一起,杜撰出以華山絕頂仰天池為源頭的蓮溪,言其開滿蓮花,更有一株可解天下奇毒的千葉蓮,比靈芝仙草還神奇——這不是我的創造,韓愈早有詩雲:“太華山頂玉井蓮,花開十丈藕如船。”不過我可沒有把千葉蓮花寫得那麼巨大,長得太大了就不可愛了。記得有次有個愛較真的朋友指出,華山上根本沒有蓮花,現在我也親眼證實了這一點,華山頂上水是珍惜的,根本生不出蓮花,但在當時我卻這樣反駁他:君不聞華山西峰之名乎?他即無語,因為華山西峰便名為蓮花。大概也是為此,華山主峰上除了玉女峰,我第二喜愛的便是這座蓮花峰。

蓮花峰和玉女峰一樣,也是神話傳說眾多的一個峰,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了。看過《寶蓮燈》的人都知道,沉香的母親三聖母被壓在華山之下,沉香為救母親手持巨斧劈開華山,他所劈的便是西蓮花峰,因此蓮花峰上留有一個巨大的斧劈石。斧劈石在供奉著三聖母的道觀邊兒上,當真有一條平如刀削的大裂縫,真是鬼斧神工。我爬到大裂縫裡面去,一直往前走,走到盡頭又是滾滾白雲,若非我謹慎小心,沒准兒一腳踩空就見三聖母去了。

過了斧劈石便是西峰頂,我在火車上見華山的第一眼便是這個白得可愛的西峰,昨天在登山路上也總是能見到它——仿佛看路標一般。那時看它高聳入雲,遙不可及,而現在它的最高點就在眼前,那就意味著我登上了曾經以為插翅也難飛到的地方,這是多大的成就感哈!臨上絕頂前還需要手抓鎖鏈上一小段垂直的路,登上華山又遍游諸峰後對這等情況也算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西峰頂並陳著兩塊巨石,兩石之間有一條鴻溝,但還有一略比兩石高些的小石恰好卡在鴻溝上,細看小石中部有個小小的石窩,剛好夠人踩在那裡跳到另一塊石頭上去。巨石大而且平,石下便是萬丈深淵,也就是最常見的華山三大主峰那張照片上最右邊的白色懸崖。靠懸崖的那邊都有鐵索保護,忽見一根鐵柱邊立著一塊牌子:“華山論劍台——金庸題”。謔!華山可真是做足了金庸武俠的文章,能牽扯上的基本都牽扯上了,就差給岳不群岳掌門建個“有所不為軒”了,轉頭又一想,岳不群是個不討好的角色,給他建有所不為軒還不如給洪七公立個碑,洪幫主不是在華山頂上過世的麼!我喜歡洪七公這種一身正氣又活潑可愛的人物,除了不愛女人和太愛美食之外,洪七公幾乎樣樣一百分,可也恰好因為這兩個不足一百分的地方,讓他沒有成為神,而依然是一個可愛的老頭兒。

牌子在懸崖邊,石頭有點滑,偏巧放牌子的地方又是個斜坡,可誰叫咱也算多半個金氏武俠的擁戴者,於是萬分小心的走過去,扶住鐵柱,剛轉過身,巨大的山風呼啦一下把我的雨衣從下往上掀起來蓋在我腦袋上。這可叫我怎麼留影,腳下趕緊扎穩馬步,頂著風把雨衣翻下去,雨衣馬上又被吹到身前,狂亂的飛舞著,呼啦啦作響,好在頭發被雨淋濕了,不太搗亂,不然我這及腰長發要被狂風吹到前面來可就有的好看了——不是洪七公,改梅超風了。

打算離開的時候發現剛才在落雁峰頂碰到的那位老人也來了,這次老人沒等我主動幫忙,就把相機遞了過來,照例是伸手做V字形,可愛的如同老頑童。告別了老人下得峰來,剛好碰到一些剛從北峰上來的人,他們從北峰走到這裡用了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我計劃下到北峰也用兩個半小時,他們說那怎麼可能,上山容易下山難,恐怕下山要走得更久呢!當時已經兩點多了,我們應該可以在五點趕最後一班游一路返回西安,於是決定下山。道觀裡有幾個道士在,其中一個留著垂胸長髯,頭上梳髻,身穿灰色道袍,腳蹬青色布鞋,極具仙風道骨。我們向他問去金鎖關的路,他用一口濃重的陝西話回答我們的提問,還叮囑我們下雨走山路要小心。

沿著老道長指的方向一路狂奔,走到峰上最後一個景點:鎮岳宮。鎮岳宮原本也是個道觀,現在有一半租了出去變成賓館,而且據說是峰上最便宜的住處,但沒問價格。跟那裡的人聊天,得知昨晚確有一個外國人來這裡住,想來便是金鎖關和玉女峰上那個了。還有一半依然是道觀,供奉著西岳山神,有一個老道姑在。供奉三聖母的道觀裡住著道士,供奉西岳神的道觀裡卻住著道姑,這蓮花峰上好奇怪,似乎還是玉女峰上對頭一些,玉女祠裡住著道姑比住道士更順理成章。想起玉女祠,不禁又生一番留戀之心和覬覦之意,給朋友發短信說好希望能拜玉女祠裡的老師太為師,朋友問為何,我說這樣將來好能繼承她的道觀啊,哈哈。

出山,漸行漸遠

從鎮岳宮到金鎖關的山路平坦很多,一路走著不太費勁,反正現在最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也就是說已經麻木了,不怎麼覺得累了。剛出金鎖關就看到昨天在老君犁溝那個地方給我唱歌的那個挑山工,他似乎也還記得我,高興的停下來跟我打招呼,我告訴他我們要下山去了,他於是又用他那唱歌一般的聲調祝我們平安。我喜歡這個挑山工,他一定不富裕,也一定遇到過很多問題和困難,可是他在那麼累的時候還在唱歌,還在祝福別人,我喜歡他。

過了金鎖關就開始下台階,更不覺得累,一路狂奔,特別是在蒼龍嶺上,嚇壞了眾多哆哆嗦嗦不敢下山的人。上的時候其實並不知道台階有多陡峭,下的時候探頭一看竟然陡峭到這種程度,好像一個站不穩立刻就能滾下山崖去,馬上就暈菜了。好多人不停的抱怨——我是怎麼上來的啊!只能張開胳膊抓著兩邊兒的鐵索,轉回身去面朝山崖,用顫抖的腿以上山的姿勢下山,圖個眼不見為淨。

我卻在抱怨還沒玩兒夠,這會兒正好可以再找點刺激,於是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衝下主峰,所過之處激起一片驚嘆,我心裡一面暗自得意,一面嘲笑他們膽子小,但沒多少心思去理會——必須時時全心注意腳底下,台階又窄又陡,跑起來很鍛煉反應能力和眼、手、腳的配合,搞不好就真摔了,倘若再滾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那是一定非死即傷的。我所做的就是大膽加小心,效果極好。只是昨夜在玉女峰上被一個碩大無比的大蚊子親了一口,右腳腕上便起了一個和大蚊子的體積很匹配的大包,奇癢無比,在我不停抓撓的作用下,今天早上修成正果: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大水泡。我並不怨恨這只蚊子,因為它是玉女峰的蚊子,我只恨它親的不是地方,親在哪裡不好,偏親在腳腕外側,於是這顆大水泡便在蒼龍嶺上被一個超級窄小的台階無情的劃破了。下著雨,我也沒什麼准備,於是沒做任何處理,由它去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或許因為劉海龍的腳比我的腳大,所以不太容易踩准窄小的台階,他又穿了一雙皮鞋,比我的運動鞋要滑,於是摔了幾個。而我在陡峭的山路上一個都沒摔,反倒是在下蒼龍嶺的最後一階台階時因為高興早了,有些麻痹大意而險些摔倒,好在手上一直沒離鎖鏈,立刻抓緊,不至於屁股崴泥。唯一和我過不去的就是鞋帶,因為浸了水,發滑,所以從早上開始他們不停的自我解放,害我只得一次次停下來系鞋帶。走到五雲峰附近的時候我脫了鞋子,發現原本在腳上的塑料袋早就破掉了,全部向上集中到腳腕上,其形狀無比可笑,樂得我前仰後合,然後干脆脫下扔掉,最後把鞋帶打個死結,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下山的時候還碰到前面一個人,雙手左右伸開抓住鐵索,兩腳尖向外,腳跟碰在一起好似卓別林,雙膝彎曲成馬步,躬著身子,撅著屁股,一步一步的往下挪動,活像一只旱地裡的大蛤蟆。我看了他三秒鐘,然後捂著肚子笑倒在華山山路的台階上。太可樂了!真是太可樂了!不知情的人看他這樣子一定會以為他在練歐陽鋒的蛤蟆功呢!想必他是太累了,為了減輕痛楚他已經顧不得什麼形像問題,所以才用如此滑稽的姿勢下山。看到我笑翻在地,他自己也樂了起來,然後費勁的讓開一邊兒路讓我們過去,休息了一下,又繼續以那個姿勢下山,我笑死了,笑得走路都沒力氣。

下到北峰時還不到四點,於是我們又在北峰上晃悠,一直爬上北峰頂。本以為北峰是最矮小的一個峰,又因為這裡有索道,花點錢,一點氣力不用費就上來了,讓我很鄙視,所以也一直不將北峰放在眼裡。不曾想要到北峰頂竟也需要手腳並用的爬過幾處直上直下的地方,而且好像北峰上這樣的地方比哪個峰都多,讓我大呼過癮。北峰頂有一個寬敞的平台,是人工修建的,還有一個旗杆立在中央,好像是專為舉辦什麼儀式准備的。最有趣的是一個巨石下面有兩米多高的空間,風吹不到雨淋不著,還有石桌石凳供人休息,要在這裡喝個茶下個棋看個風景什麼的還是很逍遙的。同是石縫,這裡比我們躲閃電的那個石縫可愜意多了。

本來在北峰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三大主峰,可是現在風雨交加雲霧彌漫,別說三大主峰了,就連剛才我們過來的地方都看不清楚。雲海見得多了,這裡也無甚特別,坐了一會兒便下峰去。按照原計劃要走當年智取華山的那條路,但一問居然需要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能走完,肯定來不及了,便開始尋找索道。路上碰到一個私導,和他胡扯了幾句,打聽了索道的坐法,爽歪歪的坐上了索道。索道就是沿著智取華山路修建的,可以看到腳底下那條已經拓寬修成台階的智取華山路。因為下雨,游人不多,坐索道的人因此也不多,我們卻剛好看到了只有雨天才會出現的瀑布,雖然不寬,但是極高——什麼叫飛流直下三千尺,想必廬山那個小瀑布跟華山的相比也算不了什麼了!崖壁上還有一些小松鼠,華山多松樹,自然也多松鼠,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時不時便出現在你眼前不遠的山路上,膽小的急匆匆跑過,膽大的就停停看看,四下裡尋尋覓覓的,可是不待你走近,就嗤溜鑽進樹叢裡,不見了。

我們爬了一天的山路,索道只用幾分鐘的時間就把我們送到山下,剛好差二十分五點,我們悠哉悠哉的出了坐索道的地方,發現雨居然停了,而且地下是干的——山下壓根兒就沒下雨,雨都在山上呢!郁悶的不行。出來的一路上都是小商店,賣各種和華山有關或者無關的旅游紀念品,特別是還有很多劍。有點餓了,和劉海龍一人買了一根老玉米,邊啃邊走。我一心想買點帶有華山特色的紀念品,可是沒有一樣讓我滿意——這是許許多多景點的通病,要麼弄個小包印上華山或者泰山或者隨便什麼山的名字就算有特色了,要麼干脆是壓根跟景點沒什麼關系的東西也一起來賣,無聊得很。最後尋到一家店鋪買華山風光的光盤,其中正好有那套總理侄媳、著名導演鄧在軍導演的《自古華山》,意外之喜,立刻掏錢買下。

差十分五點,找到了汽車站,卻發現這裡根本不是游一路的站點,而是華山旅游汽車公司出山的汽車站,而游一路的車站在山外呢!抓狂的問司機能否趕上五點的游一路,司機笑著說怎麼可能,我們這車五點才開!暈了。百密還有一疏,我的旅游資料中沒有告訴我下了索道還要坐出山的汽車才能坐上游一,因此計劃的時間裡整整少了半個小時出山的時間……司機安慰我們說這會兒除了游一還有很多車回西安,沒什麼大問題,這才放心的繼續啃老玉米兼跟司機聊天。

不一會兒來了個一人拿著一根老玉米的旅游團,剛好填滿了我們這輛車,於是沒等到五點整車就開了。走到中途一個賓館,那個旅游團的人全下去了,車上只留下無數根啃剩的玉米棒子、我們倆和司機。好心的司機說我把你們送到西山門吧,那裡一定有回西安的車。於是這輛幾乎成了我們專車的旅游車直奔西山門,好心的司機還告訴我們從這裡回西安只要二十塊錢,多了不給。我們謝了司機下車,還沒站穩就被兩個人圍追堵截般的問要不要回西安,二十五塊一位,我說什麼呀好貴阿明明只要二十塊就可以了。那位拉客的大姐只好說好吧二十塊但要在下面交錢,因為車上有人交了二十五被他們知道就不好了。

交錢上車,人並不多,我和劉海龍每人坐了兩個座位。我從頭到腳還是濕漉漉的,於是脫了襯衫和鞋子,把腳放到另一個座位上,好舒服呢!車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繼續停在原地等客人——這就是國營的游一路和私人車的區別,國營車絕對按點兒,而私人車則是人不夠不肯開車的。不過拉客的大姐對我承諾六點鐘一定開車,而且我只要今晚回到西安就好,不介意早一會兒還是晚一會兒,於是就盯著車外尋找華山西峰——很容易就被我找到了,藏在雲裡若隱若現的蓮花峰,讓我不敢相信幾個小時前我就站在那上面!

又來了許多人,快要把座位填滿了,我不想把自己的雙腳放回濕漉漉膩歪歪的鞋子裡,所以打譜只要還有一個空位就不讓身邊這個座位,誰知不一會兒劉海龍竟然主動把自己的座位讓給別人,然後不由分說的坐到我身邊來,我那個欲哭無淚阿……只好極不情願的把腳縮回自己這邊,可是我這個塊頭這樣坐著實在很不舒服,只得又把腳塞回鞋子。

六點十分左右車開了,漸漸的越開越遠,美麗的蓮花峰找不見了,我心裡很難過,好像考上大學要住學校離開家時的難受,而且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再來華山,便好像與一位朋友告別,不知再見何日一般,很不是滋味。山下天氣很好,有美麗的夕陽和白雲,我發短信給朋友:華山漸行漸遠,仿佛重回人間……


精選遊記: 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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