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飛在陝西(2)

作者: 鸞飛鳳舞

導讀圓夢,初上華山和劉海龍約好七點一刻在火車站見面,怕自己起晚,定好了手機時鐘,又調成振動放在枕頭下面。結果不曾想一夜壓根沒怎麼睡著,早上五點多我就起床了,怕惹起國際公憤,也不敢開燈,像只耗子一樣在黑暗裡收拾東西。想起昨天晚上Cecily說起今天要去兵馬俑,只知道去火車站坐306路,但火車站那麼大,306路具體在哪兒還不知道。昨晚本來要幫她查資料的,� ...

圓夢,初上華山和劉海龍約好七點一刻在火車站見面,怕自己起晚,定好了手機時鐘,又調成振動放在枕頭下面。結果不曾想一夜壓根沒怎麼睡著,早上五點多我就起床了,怕惹起國際公憤,也不敢開燈,像只耗子一樣在黑暗裡收拾東西。想起昨天晚上Cecily說起今天要去兵馬俑,只知道去火車站坐306路,但火車站那麼大,306路具體在哪兒還不知道。昨晚本來要幫她查資料的,後來忘記了,連忙找出我的旅游寶典,用手機的亮光照明查找到,按照上面說的方位,在一份地圖上標出火車站廣場東北角的306路車站,又特意工工整整的寫了“郵政公寓”四個字。叫醒還在睡覺的Cecily,告訴她到火車站廣場東北角找一個標有“郵政公寓”四個漢字的樓,就在樓下等車。想必Cecily一定不會明白“郵政公寓”四個字的意思,我也沒時間跟她解釋了,反正依樣“找”葫蘆就對了。

退了房間,打聽了去火車站的公車,離開青年旅社。太陽還沒升起,但已經感覺到悶熱逼人。公車上人不少,但路上車不多,到火車站時差一刻七點,先把行李存了,存行李的時候問裡面的人306是否在郵政公寓下面等,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心裡踏實了很多,又問去華山的游一路怎麼坐,答曰在廣場對面的解放飯店門口。這時收到劉海龍的短信,兩人碰頭之後直奔解放飯店,但沒找到游一路,再找人問,答曰在郵政公寓樓下,暈倒了,於是返回,果然看到了國營的游一路——之前已經有無數個人向我冒充國營的游一了。

等待開車的時候在座位上整理行李,我帶了一個大背包,裡面有一條褲子一件襯衣,是預備早上看日出時候穿的,山上要比下面冷,而日出前後又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刻。還帶了洗漱用品、手機充電器、隱形眼鏡藥水一小瓶、華山旅游手冊一本、陝西旅游資料書一本、面巾紙和濕巾若干包。劉海龍帶了兩個康師傅碗面、五包我喜歡的鬼臉嘟嘟和奧利奧餅干、兩瓶水、兩個午餐肉罐頭、一個魚罐頭、一把刀和他自己的手機充電器。我嘲笑他背這麼多是自討苦吃,根本沒有必要,而後來的事實說明,他准備的食物全都是有用的。我們把所有的東西放進背包,我身上還有一個小挎包,放著我們倆的手機、錢包、防曬霜和一包面巾。劉海龍還買了豆漿和雞蛋餅做早餐,預備車上吃的,但我昏昏欲睡,沒什麼食欲,而一點一點靠近華山的興奮和在旅途顛簸中愈發難受的坐椅讓我無法入睡。

八點半左右到達華山西門,車還要繼續往東門開,如果要爬山就在這個門進,如果要坐索道就到東門進,全車那麼多人,只有我和劉海龍兩個人要用爬的,於是只有我們兩個人在西門站下車。下了車先到一家超市買了兩瓶冰水,一幅印在手絹上的登山圖,一副手套。還有很長一段路才到玉泉院,一路上都是小商店,不斷有人尾隨著我們,向我們描述在這樣悶熱的天氣裡白天登山有多麼恐怖,讓我們去他們的旅店住下,等到晚上再爬,我們一概不予理睬。還有很多人向我們推銷手套,我干脆把手套拿在手裡,省得麻煩。快到玉泉院的時候有一個老太太,死命的糾纏著我們,讓我們買她手裡小把小把的香,說只要五毛錢。最後沒有辦法,我干脆給了她五毛錢求她不要再跟著我們了,才算完事。

世界上有些地方我們可能每天經過,但其實卻很陌生,而還有一些地方,我們不曾到過,卻無比熟悉,好像一直就生活在那裡,對那種環境和氛圍都感到親切。以前我從不曾到過華山,但是我對這裡的每一條山道、每一個景點、每一個典故都有了解,朋友曾開玩笑般的說我對華山比對自己家的廚房還熟悉。我也曾半開玩笑的說,我前生就生長在華山——我不信輪回,這樣說只是為了表達我對華山宿命般的熟悉和熱愛。

玉泉院是華山腳下第一個景點,是徒步登山的起點,也是道教全真派聖地——不僅這裡,整個華山都彌漫著全真派的氣息——且說玉泉院。傳說玉泉院裡的泉眼與山頂玉女峰的水相通,因此命名為玉泉,玉泉院裡有多處勝跡,光緒和慈禧題寫匾額的大殿、相傳為陳摶親自建造的亭子等。我們走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了,於是坐到樹蔭裡的石凳上休息,剛坐下就覺清涼之風吹來,精神為之一爽。稍事休息,塗好防曬霜,我們便繼續向前走。從後門出了玉泉院,走過一個小小的火車隧道,再向前不遠就是華山山門了,山門上“華山”二字讓我雀躍不已——我終於來到了魂牽夢縈的華山!

在山門附近看到一群小孩帶著游泳圈往山上走,我們好奇的問他們去哪兒,他們回答,山上有水,去游泳。果然,過了售票處就看到路邊有條小溪,順著大大小小的石塊流著,遇到稍平緩的地方就積成水潭,不深,清澈見底。山路順著水路走,沒有台階,都是坡路,懷疑小一點的汽車都可以開上來。地圖上標得清楚,從玉泉院到五裡關之間有五裡山路,五裡關也是進山門後第一關和第一個景點。我換算了一下,一裡五百米,五裡就是兩千五百米,並不算遠呀!很快就可以到了。於是走走停停,不斷的坐在路邊休息,看到有一個台階可以走到溪邊去,興奮的連忙跑下去洗手洗臉,爽得不得了。

玩夠了又向前走一段,看到路邊有個裡程碑似的東西,上面標著“1”,大驚,難道走了這半天只走了1裡不成?想想不可能,懷疑是1公裡,不過也夠短的了。好在我們並不著急。根據之前掌握的資料,我給華山安排的兩天的時間,一般人六個小時就能爬到山頂,我體力差,就算八個小時吧,早上九點開始爬,到下午五點到山頂,去西峰看日落,然後住下,第二天早上去東峰看日出,然後在山上玩半天,下午下山回西安,多麼完美呀!於是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眼看著一隊又一隊的人超過我們,我們一點也不著急,走一段就停下來看風景,照相,遇到小店就坐下來休息,吃點東西喝點水,不覺得累了再往前走。就這樣,我們十點鐘左右才到五裡關——兩千五百米的距離,我們足足走了一個小時!可就這樣,我已經很累了,看到五裡關的石碑覺的特別不容易,連忙立此留影。但在當時我們沒有意識到我們走得實在是太慢了,依然以這個恐怖的速度向前走著。

過了五裡關不遠就看到了標著“2”的裡程碑,十一點多到石門,在這裡我又一次看到了美麗的西蓮花峰——從進了山門我就一直在尋找華山的三大主峰,並將無數個立在眼前的小山頭當作主峰,直到真切的看到了蓮花峰,我才發現,蓮花峰高聳入雲,遙不可及,——我知道華山很高,可是沒想到有這麼高!就算長了翅膀用飛的也要且飛一陣呢,何況我們是用爬的!泰山海拔1500多米,山路20裡,我爬了5個多小時,華山海拔2100多米,雖然只比泰山高了600米,但山路卻多了一倍——一共40裡!剛剛走了五裡多點,也就是八分之一的路程,我就已經累得不行了,後面還有30多裡、並且是越來越險的山路!

劉海龍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而我依然毫無知覺,因為我堅信今天我們一定會爬到山頂,然後在西峰上看日落的,於是又走了五裡路、到達距離玉泉院十裡的莎羅坪時我就吵著鬧著要吃午飯——那時已經十二點半了!劉海龍就勸我快點走吧,不要浪費時間吃飯了,我不同意,非要吃午飯,於是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到去大小上方的岔路口前的一家小店裡坐下吃飯。小店裡養了一只大母雞,劉海龍說要把它燉了,我卻覺得這雞有點通人事的意思,我喚它它就知道過來,嚇的劉海龍一直想躲。和店主人聊天,得知她的兒女們都在山下工作,她和她老伴兩個人住在這山上,養著這只每天下一個蛋的老母雞。我羨慕得不行,連說等我退休了也來這裡住,也開個小店,養只會下蛋的老母雞。店主人說,在大小上方那邊住著三個老太太,最老的九十多歲了,最年輕的也七十多了,她們三個在大上方開了幾畝地,自給自足,有時候能看到最年輕的老太太下山來。大家都管大上方那個地方叫世外桃源。聽得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在這樣的地方住著,不成神仙都難!

向上,風雨無阻

天陰下來,毒辣的太陽被雲遮住,我還很高興,沒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吃過午飯繼續上路,啟程前店主人說:“過了毛女洞就到青柯坪,再往上就是千尺幢和百尺峽了!”我聽了熱血沸騰,平坦的坡路早就走膩了,盼著來點刺激的地方,早聽說千尺幢和百尺峽是華山奇險,恨不得馬上就在面前才好。可是店主人說得輕巧,我又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毛女洞,青柯坪還遙遙無期。這時候山谷深處傳來陣陣轟鳴,似乎是雷聲,可是看看頭上,太陽在雲層裡時隱時現,沒有馬上要下雨的意思。來陝西之前就聽說這幾天西部有大雨,但行程無法更改,天要下雨,也只能隨他去了,何況太陽還好好的在頭頂上,便沒有很在意,只買了一件雨衣就繼續往前走,劉海龍連雨衣也不買。

雷聲伴了我們一路,時隱時現的太陽也伴了我們一路,一直到青柯坪下的雲門附近,突然開始下大雨,我們躲進雲門上面一家店鋪裡休息,遇到剛從山上下來的五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於是跟他們聊天。他們爬了一夜,這會兒又困又累,又遇到大雨,正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辦,有一個女孩子跟我抱怨說,這輩子再也不想來華山了!我也想不出什麼話回答她。我們要了一碗涼粉,酸酸的,涼涼的,蠻好吃。那幾個女孩子勸我們不要登了,說上面很不好走,下著雨更沒法走了。我當然不會就此罷休,這點小雨算什麼,若我當真就此放棄,我肯定會鄙視自己一輩子。雨很大,沒有要停的意思,劉海龍一直背著我們的大背包,背包不防水的,他便也買了一個雨衣穿上,我們在女孩子們的叮囑和勸慰聲中繼續攀登。

平坦的坡路已經結束了,隨之而來的是仿佛沒有盡頭的台階,只有不停的上、上、上。記不清走了多久,看到一塊石頭,上面寫著“回心石”,回心石的典故我很清楚,意思是說從這往後的山路極為難走,沒有心理准備或者體力不行的人走到這裡就趕快回頭吧,不然到了上面就後悔都來不及了。我本以為回心石可以很快走到的,結果不曾想走了這麼久才到。不知道回心石是否曾經成功的讓誰當真就此止步,即便是有,也肯定不會是我。回心石往上有個小亭子,亭子裡是家店鋪,照例擺放著供人休息的桌椅,一只小小的小黃貓趴在桌腳睡覺。我們沒有停留,一直往前走。雨小了些,過了青柯坪便是東道院,我們過其門而未入。雨衣穿在身上很熱,我把雨衣的袖子挽起來,前面的扣子解開,只用它護住已經放到身後的腰包,因為那裡面有手機。但這樣一來雖然涼快了些,卻也幾乎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讓劉海龍趁機大談什麼柳下惠。這時我發現在下雨的同時,太陽也出來了,形成了一場並不常見的華山太陽雨。一面淋雨,一面曬太陽,一面吹風,一面爬山,呵呵,當真是別有一番風景。

繞過東道院,有一個橋,有人在橋邊的水潭裡抓青蛙,我們看了一會兒熱鬧繼續向上,很快到了千尺幢。千尺幢號稱華山山路上的第一險(並非華山第一險),其實就是極高極陡又極窄的台階,兩面是高聳的峭壁,往上看的時候有一線天的感覺。為了安全起見,這裡修了復道,分了上下行線,兩邊都有鐵鏈,劉海龍讓我先爬,說我掉下來的話有他接著,其實我若真掉下去,那是誰也接不住的。聽這裡的人說前幾天真有一個人從上面滾了下去,摔成植物人了。這時候手套終於排上了用場——我手腳並用的走了一段,回頭一看,自己的腳就在劉海龍的頭頂上,劉海龍恐高,不怎麼敢往後看。我卻喜歡極了這種感覺,而且覺得還不夠刺激。因為台階雖然高且窄,但只要手抓穩,腳不滑,根本沒有任何危險。右手邊的崖壁上有古人開鑿的石窩,那時候的爬山的人們沒有台階可走,就憑這些半只腳大小的石窩在峭壁上攀爬,那才叫勇猛!早聽說泰山十八盤如何險要,結果去了一看簡直就是爬樓,跟這裡相比少了太多趣味。這裡多好玩,隨便回頭踹一腳,下面有多少人都必死無疑了,哈哈!

千尺幢的盡頭是個天井樣的地形,只要把這裡用個蓋子蓋上,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上不去了——不過,凡事都不絕對,《智取華山》那個電影講的就是我英勇的人民解放軍繞過千尺幢,從一條更為險峻的“智取華山”路上攻下了北峰,打破了自古華山一條路的傳奇。不過智取華山路也只是到北峰而已,北峰是華山五大主峰(東西南北中)裡中最矮的,海拔與泰山持平,1500多米,想要從北峰再往上,除了蒼龍嶺,就絕無第二條路了。不過也沒有再往上攻的必要了,哪個傻瓜會把自己孤零零的困在無法自給自足的華山三大主峰(東西南)上呢?那樣的話干脆不要打了,把他圍在上面不出三個月就都餓死了。

這裡順便說一下,關於華山主峰有三個提法,一個是五大主峰,包括北雲台峰(1561米)、中玉女峰(2024米)、西蓮花峰(2083米)、東朝陽峰(2100米)和南落雁峰(2160米),華山蓮花狀的形態是由東西南三高峰合圍著中玉女峰形成的,北峰矮得多,也相對較遠,所以第二種提法就是東西南中四大主峰,還有一種提法就是將中玉女峰算在東朝陽峰裡,或者略過不提,就是東西南三大主峰,這種提法比較常見。此外在北峰和三大主峰之間還有一個不出名的五雲峰,通常不提。

上了千尺幢,不待人歇息片刻,馬上就是百尺峽,也是復道,還是高且陡的台階。雨停了,我在百尺峽上面的公廁裡整理了一下狼狽的衣服。華山上公廁很多,設施也算好,唯一可惜的就是山上缺水,不能保證每次便後都衝,只能隔一段時間衝一次,因此顯得比較髒,味道也不太好。但越往上水源越少,水也就越是珍貴,只能體諒了。

到群仙觀已經是二十八裡路了,還有二裡路就到北峰,這二裡路卻也是難走的山路——老君犁溝。傳說當年這裡沒有路,老君李耳看到之後就讓他的青牛架起犁來開出了這條路,當然,這是神話傳說,真正的神仙不是李耳,而是那些在懸崖峭壁上一下一下鑿出石階的開山工。一路上我們看到很多挑山工,這個時間正是他們下山的時候,上老君犁溝時,我聽到一個挑山工邊走邊唱,歌詞大意是我挑著扁擔上山,有個姑娘在山下等我,我知道姑娘的想法,姑娘喜歡我,卻嫌我是個挑山的苦力。挑山工唱得很開心,可是我聽著卻很苦澀。一路上跟店鋪裡的人聊天,得知挑山工把東西挑到山頂,每斤只買三毛錢,他們一天能跑一個來回,我想我空著手上去走一天都要累死了,他們挑著那麼多東西,一天就要走一個來回,天天如此,而且一斤只能賺到三毛錢!停下腳步專心的聽那個挑山工唱歌,挑山工走到我面前也停下了,專門唱給我一個人聽,我微笑著等他唱完,用力的鼓掌,並且豎起大拇指說:“好極了,唱得真好!”挑山工很開心,祝福我平平安安上山,平平安安下山。說完一面下山,一面又唱起歌來,這次唱的是四面八方的朋友們,歡迎你到華山來……

上了老君犁溝就是北雲台峰了,好歹算是上了一個主峰,雖然很矮。華山有索道,就是從山腳下到北峰的,我們到北峰的時候,不斷有人從索道裡上來,滿臉的愜意和輕松,跟我們狼狽不堪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們苦苦爬了六七個小時,索道只要六七分鐘就上來了。鄙視索道!

稍微休息了一下,馬上繼續向上攀登,第一處要經過的地方叫擦耳崖,以前這裡山路極窄,人們走的時候不得不把耳朵貼在崖上才能不掉下去,因此得名擦耳崖。現在山路略寬了些,可以容兩個人並肩站下,但因一面是懸崖,仍有驚心動魄的感覺。從擦耳崖上天梯,這裡有個巨石,石頭上是遠望三大主峰極佳的地方。在這裡既能看到整個主峰的蓮花狀的輪廓,又能將每個主峰都清晰的看到,是個與華山合影的好地方。但巨石獨立懸崖旁,三面懸空,石面又是陡坡,還是比較危險的。我要到巨石邊上去,劉海龍不讓我去,後來看我在石邊照了幾張相,還興奮的手舞足蹈的,才也到石邊照了兩張。後來我打算拍兩張風景,卻忽然發現主峰上靠近玉女峰的地方好像有煙升起,那縷青煙越來越濃,越來越重,還緩緩移動著。劉海龍說,那是炊煙吧!後來發現西峰附近也升起了同樣的青煙,兩處青煙接在一起,越發濃厚,最後竟然形成了一片雲,向東飄去了。

我被這景像震住了,剛才那裡還什麼都沒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竟然形成了一片雲!而我竟然親眼看到一朵雲的形成,而且是在華山,而且是在玉女峰和蓮花峰上!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當時的心情,嘆為觀止四個字可謂恰當了。我控制著興奮欣喜的心情,舉起相機拍下了幾張照片,然而這樣的奇觀用靜態的照片根本無法表現出她的妙處,只恨手中沒有DV,將“坐看雲起”的景像活生生的記錄下來!

雷雨,被困山道

拍完照片正要走下巨石的時候,劉海龍一不小心把卡在背包上的一瓶水掉在地上,因為岩面是個陡坡,那瓶水迅速向下滑去,剛好下面上來兩個人,都連忙去抓那瓶水,可是都沒抓住,還有一個人為了抓住水瓶差點摔倒,我們連忙喊,不要了不要了,別抓了!如果為了這瓶水再摔下兩個人去可大大的不值了。那瓶水滑到深不見底的山谷下面去了,落地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有我哈哈大笑的聲音。

當我還沉浸在看到雲起玉女峰的興奮中時,原本在西邊那個叫做仙峪的山谷裡打雷下雨的烏雲已悄悄來到我們頭頂上,雨又下了起來,並且越下越大。蒼龍嶺已經近在眼前,我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穿上雨衣,急步徑向蒼龍嶺而去。蒼龍嶺下有個龍王廟,我照例是過而不入的,特別是此時此刻,我要冒雨登山,因此是無論如何無法對掌管雲雨的龍王有什麼好感了。

蒼龍嶺大概可列為華山第三險了,長約一二百米的山道建在山嶺之上,兩邊都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山道只有一米左右寬,上下都要走這裡,雨越下越大了,很多游人一面抱怨著一面轉頭向下走,只有我和劉海龍兩個人還再往上走。不一會兒整條嶺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這時候聽到嶺下龍王廟那裡有人大聲喊我們,喊的什麼我們聽不清楚,但看手勢是要我們回去,不要再上了,我們沒有聽他們的勸阻,繼續往上爬。上到一多半的時候,忽然發現鐵欄杆邊上的電線嗞嗞的冒出了火花——我陡然想到,電線是沿著欄杆上的,欄杆是鐵的,電線一旦漏電,那麼我們一旦碰到欄杆,就有被電死的可能,電線還再劈哩啪啦響著,我叮囑劉海龍,千萬不要再碰鐵欄杆,再就是千萬把雨衣裹好,路很窄,風很大,一旦風把雨衣吹到欄杆上,就有傳電的可能。

這時候我還並不害怕,但隨後更加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我們身邊,一個巨大的閃電憑空炸開,離我們那樣的近,好像伸出手就能把閃電握住一般。幾秒鐘後,巨大的轟鳴聲才傳來。環視四周,沒有比我們更高的東西了,我們全身濕透,早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導體,在這兩面是懸崖的一米寬的山脊上,活生生變成了華山的避雷針!

劉海龍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彎下腰去,盡量讓自己比欄杆上的鐵柱還要低,但這樣的姿勢在陡峭的山脊上根本無法行走,我們的心裡都開始害怕,我很累,可是逃命要緊,於是加勁往上爬。本以為過了蒼龍嶺就是金鎖關,就有建築物可以避雨了,誰知道蒼龍嶺和金鎖關之間還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五雲峰!閃電一個接一個在我們身邊炸開,沿路而上的電線還一直冒著火花,雨越下越大,眼見山路沒有盡頭,正在我們心中越發沒底的時候,山路旁出現了一個凸出來一塊的岩石,岩石下面一條岩縫,我累極了,就在岩石下面坐著避雨。

劉海龍說他往前走兩步看一下轉過這個彎後有沒有店鋪,或者其他可以避雨的地方。我很擔心,因為感覺上越往上越容易遭雷擊,但他還是往前走了一段,然後垂頭喪氣的回來說,前面能看到的地方,除了台階還是台階。話沒說完,只聽我們身邊一聲巨響,同時出現一個巨大的亮光,如同閃電,甚至比閃電還要亮,還有什麼東西濺到我裸露的小腿上,有點疼。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亮光把我和劉海龍都嚇壞了,劉海龍一下抱著我,然後我感覺到他在發抖。

我的思維停止了一秒鐘,然後馬上判斷出,這決不是閃電,因為閃電都是先看到亮光,過段時間才聽到響聲,而這次是聲光同步的,再者,如果是閃電劈到這裡,花草該有著火或者被燒焦的,事實上也沒有,緊接著,我聞到一陣塑料被燒焦了的味道,再後來,除了風聲、雷雨聲和劉海龍的聲音外,我聽不到其它聲音——少了什麼?對,電線的嗞嗞聲沒有了。因此我判斷,剛才的巨響和亮光應該是電線短路造成的,而不是閃電。但無論如何,境況都十分危險,本來我是害怕的,但看到劉海龍嚇得直發抖了,我想我絕不能跟他一起害怕,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必須有一個人要理智、堅強和樂觀。我一邊安慰他,一邊打量巨石下的那條岩縫,岩縫的地面是斜的,像個大上坡,橫下裡長度約有三四米,高有不到一米,但足夠我們彎腰進去然後坐下的。於是我們馬上決定在這裡避雨,理論上講閃電恰好劈到這個石縫裡來的機率應該不會很高吧。但是石縫的地下很髒,很厚很厚的一層塵土。我們脫下雨衣鋪在成四十五度角歪斜的地面上,然後坐進去。我打量著石縫的裡面,裡面烏突突的漆黑一片,看不清楚。我有點害怕,不會有什麼蛇阿蠍子阿或者其它什麼可怕的東西吧。天可憐見的,我不怕閃電,不怕電線,就怕這些有毒的活物。但我沒敢說,我怕劉海龍會更加害怕,因此一面把我剛才想的分析給他聽,一面讓自己也鎮定下來,想著該怎麼辦才好。

我冷靜下來之後,做了種種設想,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不會死,除非這裡真有跟我們過不去的毒物。我所能想到的最壞的結局就是,大雨不停,我們在這個石縫裡呆一夜。最好的結局當然是雨快點停,然後我們爬到山上住下。劉海龍想得更壞,他猜想我們會被凍死在這裡——山上很冷,尤其是夜裡,尤其是又下了雨。我不那麼認為,畢竟已經六月底了,再冷也不至於凍死。大不了就在這裡坐一夜,誰怕誰!

想通了之後反而安心了,拿出食物——那些最開始被我認為是累贅的罐頭和餅干都成了我們賴以生存的東西,鬼才知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是誰說與天鬥其樂無窮的?我們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魚罐頭出奇的好吃,難得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好胃口,最後那盒魚罐頭都被我吃光了。想起了爬山路上劉海龍對我的評價:“這個女俠真奇怪,不愛練劍,只愛打尖!”

吃飽之後心情也安穩多了,劉海龍突然望著眼前的雲海說:“奇怪,剛才那裡好像有座山的,怎麼不見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又叫起來:“哎呀,出現了!出現了!”我過去一看,果然,剛才還是白茫茫的雲海裡出現了一個小山峰,雲海慢慢向下落去,小山峰越來越高,越來越清晰。原來剛才我們之所以找不到他,是因為他被淹沒在雲海下面了,真是大自然的神來之筆,太妙了!

雨似乎小了些,我細聽雷聲,似乎也遠了些,不像剛才那樣仿佛就在我們身邊,我於是決定,繼續往上走!劉海龍沒有反對——我很感謝他,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始終支持我,並且和我一起鋌而走險。走出岩縫,看到就在岩縫旁邊,有一個兩個石刻,一個是“奇險靈秀”四個大字,一個是一排小一點的字:“看看我們的河山”。此時再看這兩個石刻,絕對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尤其是“奇險靈秀”四個字,華山用一場大雷雨讓我們經歷了尋常生活難以遇到的奇險,又讓我們在奇險中領略到平日登山難以見到的奇觀,無限風光在險峰,誠不欺我哉!

被宰,負氣登山

我認真的想了一下我們可能引雷的因素,決定暫時關掉兩個手機以防萬一。(當時我還不能確定開著手機有沒有危險,後來才得知有一個人在雷雨天的戶外打手機引來了閃電而被劈死的事。)除了我們的雨衣,我還在山路上揀了一個破雨衣用來保護我們的包,結果離開石縫的時候劉海龍錯把破雨衣當成了好雨衣,而把他自己剛買的那個雨衣扔在了石縫裡。

雨雖然小了點,但還在下,閃電也一直沒有停,隔幾分鐘就來一下,忽遠忽近,忽高忽低,我的心情也隨著閃電的遠近而時緊時松。之前曾經有一個全身黑色的鳥一直跟著我們爬山,總在我們前面幾米的地方,用兩只爪子走路,不是跳,更不是飛,而是邁開腿一步一步的走,怪異得很。我們曾開玩笑說把它抓來燒烤,說過幾次之後鳥兒就不再跟著我們了。此時山路上沒有一點活物的影子,只有我們這兩個神色慌張忙於逃命的人。

我已經無法形容自己如何的疲累,我不許劉海龍在前面的路上站著等我,因為那樣容易使我產生一種壓力感,我讓他往前走,不要等我。我不能持久的走路,只能休息一陣,然後拼命的跑一陣,只有這樣才能稍微舒服一些。我甚至時常生出就地臥倒休息的念頭,無所謂什麼電線,無所謂什麼雷雨,也無所謂什麼床不床的,只要躺下就好。和華山頗有淵源的陳摶陳希夷曾形容自己:“臣愛睡,臣愛睡,不臥氈,不蓋被……”我現在也想說:“讓我睡,讓我睡,不要氈,不要被……”可是不成,一息尚存我就只能繼續往上爬!

平時並不很遠的路此時也讓我感覺路漫漫其修遠兮,好在心裡提著一口氣,始終沒有放棄。在千回百轉的山路上,我們又發現了一只和我們一樣全身濕透的野雞,紅黑相間的翎毛,長長的尾巴,正宗“落湯雞”是也。我們苦中作樂的重提燒烤一事,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誰也沒有力氣再去像追那只黑鳥一樣追那只雞了,只能想像一下溫暖的篝火和噴香的烤雞的滋味聊以自慰。

雨不怎麼下了,不知走了多久——現在想來也沒多久,但在當時卻似乎很漫長——我們終於看到了房檐的一角,隨後我們發現,那裡有一座賓館!!!是的,一座賓館!一座把我們從夢魘中拯救出來的賓館!我們終於擺脫了隨時可能被雷劈死被電電死的危險!終於!兩只落湯雞無限狼狽的衝進五雲峰賓館,坐在賓館二層的敞開式涼亭裡,看著鋪天蓋地變幻萬千的雲海,心情爽極了!

賓館裡的小伙計來問我們要不要住宿,然後開出的價位是一百五十元/人。我哈哈大笑,心想簡直是開玩笑麼!到山頂住宿一般情況下才三十塊,淡季或者砍砍價的話二十塊就可以了。在上擦耳崖的時候有一個人問我們是不是打算今晚住在山上,我們說是,那人自稱是東峰飯店的人,給了我們一張東峰飯店的優惠卡,在上面簽了名字,又寫了“每人二十元,一共四十元”幾個字,說我們拿著這個就能以這個價格在東峰飯店住下。東峰飯店一般是看日出的最佳住宿點,據說也是山頂最貴的飯店,那裡都只要二十元,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五雲峰竟然給我們要一百五十元。

可是,可是,人家小伙計說的明白,下這麼大雨,打著這樣的雷,你們出去就有生命危險,你不住這裡還住在哪裡呢?你既然只能住這裡,那麼價格自然由我們說了算了,那麼我們就要一百五十元——你看,我們是明碼標價,價目牌上寫得清楚,你愛住不住!——多麼典型的趁火打劫!多麼典型的落井下石!多麼典型的唯利是圖!我實在太累了,沒力氣跟他們爭,劉海龍說先去看看房間如何,我跟他說,砍到五十塊錢以下我們就住。劉海龍在我臉上捏了一下,不容我抗議就跟小伙計走了,看了一圈回來跟我說,我們兩個一個房間,一百五十塊,他已經答應了。

我呆了。

一百五十塊,還要跟一個男生一個房間!

一路上劉海龍曾經不止一次跟我說過晚上要同住一室,我從來嚴辭拒絕,也只當他是開玩笑,誰知此時此刻他竟然當真要這樣!該大膽的時候不大膽,這個時候反倒什麼大膽得很!對我來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於是立刻一口回絕。旁邊眾多五雲峰飯店裡的人幫腔說,什麼年代了嘛,男女同住很平常啊!還指著一個似乎是個小頭目的人說,他就跟好多女的一起住呢!一邊是趁火打劫兼看熱鬧的黑心飯店,一邊是居然要求跟我同住一室的異性同伴,我再好的涵養也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了,我指著剛才那個小頭目說:“你有艷福,那是你的事,我沒那個福氣!我說不能同住就不能同住!你們平時要什麼價格你們自己清楚,下這麼大的雷雨,我們走到這裡容易麼?這樣要價,你們心虛不心虛?”那個小頭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我不心虛。”我又指著劉海龍對小頭目說:“好,他有錢,他住得起,我沒那麼多錢,你這裡有二十塊錢的床沒有?帶我去!”小頭目答應的干脆:“有啊,帶她去!”剛才那個小伙計立馬帶我到一個房間,打開門一看,很大的一個房間,二三十張床,而且是上下鋪,床上極髒,有幾只不知道什麼時候死掉的蛾子的屍體。枕套黃乎乎的,不知多少年沒洗過,或者洗過也洗不干淨了。

我在氣頭上,小伙計也不敢多言,把我帶到之後就關門出去了。我放下背包,坐在靠窗戶的一個床邊,心裡郁悶極了。與天鬥,我沒怕過,沒氣過,沒委屈過,可是與人鬥呢?他們住在這山上,應該很清楚我們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走上來的,但他們沒有一點同情心,這也罷了,我也不需要同情,但至少應該公平的對待我們,平時什麼價錢,就是什麼價錢,可是他們卻在我們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痛宰一刀,而且當我問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還恬不知恥的說不心虛,醜陋的本性如此赤裸的暴露在我面前,我也只能無語,對他們如此短淺的目光,我也只能冷笑。

雨似乎已經停了,夕陽在遠山上隔著雲層發光,烏雲的邊兒被渲染成淡淡的金色和紅色,一刻不停的變幻著。我發現雨之所以停,是因為此時的華山剛好處在兩片巨大的、沒有邊際的烏雲之間,前一片烏雲剛剛往東去了,後一片烏雲還沒過來,因此雨停了。我突發奇想:我能不能在這兩片烏雲的縫隙裡走到下一個賓館?根據我的了解,下一個賓館就應該是玉女峰賓館了,也可能走到東峰賓館——或者隨便那個賓館,只要不是這該死的五雲峰賓館就好!

正想著,劉海龍推門進來,我不想再對他發火,順口找個托辭說剛才那樣氣憤只是想方便砍價,又問他有沒有把價格砍下來,他說沒有,並開始向我解釋為什麼要跟我同住一室,說什麼兩個人在一起安全,又說什麼他認為他只要沒有其他想法就問心無愧了。這些理由他已經跟我說了一路了,我也拒絕了一路了,可是他從來沒有真正想過我的感受,我是一個女孩子,我有自己的價值觀念,但我此刻也不想再辯駁什麼了,只跟他簡單說了一下雲的運動情況,然後告訴他我要繼續往上走。說完我就開始整理背包,打算把手機和照相機這兩個怕淋雨的東西用塑料袋包好之後放進大背包裡,這時候我發現劉海龍的手機竟然沒有關!我實在搞不明白,手機明明是一個可能的危險,他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話把她關掉呢?劉海龍解釋說他記得自己已經關掉了手機,不知道為什麼還開著。我在暈倒的同時無比慶幸,這個開著的手機沒有把閃電引到我腰間的挎包裡,否則我就是做鬼也不能瞑目。

這時候小伙計跑來讓我們去做住宿登記,我虎著臉把他罵跑了,又來了一個女的,一進門就說什麼“同住一屋有什麼嘛”的鬼話,又讓我罵了出去。等他們走了,我就背起包對劉海龍說,我先走,你待會兒跟來。說完立刻離開了見鬼的五雲峰賓館。我要爭取趕在下一場雷雨來臨前登上玉女峰。

雨夜,玉女峰上

我還有一口志氣,我不想在這裡受氣,不想把錢給這些人賺,離開這裡,不管我再遇到什麼危險和困難,我都絕不後悔。我在小伙計和小頭目異樣的目光中大跨步的離開了五雲峰飯店,不一會兒劉海龍也追了上來,我們繼續向上走去。

我心裡有氣,又擔心雷雨再次來襲,很希望能快點走到玉女峰,可是我實在太累了,我用盡一切力量想要抬起我的腿,可是這兩條腿似乎已經不是我的了,一點也不聽我的話,無論我怎麼努力,他們紋絲不動,還老想打彎。我只好用雙手幫著他們抬起來,一個台階一個台階的往上走。這樣的時候我不禁開始自嘲,平日總以華山派的人自居,但今日受氣不說,連山都上不去,再說自己是華山派的,可叫人笑掉大牙!又不禁懊悔,若早知有今日,我就好好鍛煉身體了。但想到自己這樣不留後路的往玉女峰去,頗感悲壯的同時又覺豪情萬丈,如同實踐了自己很欣賞的蘇東坡的那句詞:“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手機關機了,不知道時間,天已經黑了,雨又下起來,雷聲也又一次一次響起來,我們仿佛原地轉了一個圈,又回到在石縫中的處境,甚至還不如在石縫的時候,因為至少那時候還不用怕被雨淋和遭雷擊,而現在連個那樣的石縫也沒有了。但我始終認為自己不會倒霉到真的被雷劈死,因為我沒做過什麼虧心事,並且我知道只要一直往上走,遲早能走到玉女峰。

我還開玩笑的告訴劉海龍,聽說中一次彩票大獎的機率等於被雷劈兩次的機率,如果我真的被雷劈死了,你就快點去買彩票。

走著走著,我發現山路邊的鐵鏈上出現了幾把鎖,心中一動——金鎖關!趕緊抬頭尋找,果然,前面不遠處就是扼住三大主峰咽喉的金鎖關!看到金鎖關,就意味著玉女峰就在眼前了,我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激動,但心裡的確踏實了很多。我知道自己一定會走到的,我馬上就可以走到了。

自古華山一條路,從蒼龍嶺開始,到金鎖關結束,上了金鎖關之後就有無數無數條路,可以通向東西南中四個峰,四個峰之間也可以互相通,這時候我發現我的手帕地圖不知道丟在那裡了,離開五雲峰飯店的時候還在身上,這會兒已經找不到了。擺在我們面前的路有三條,我們要怎麼走才能到玉女峰?不知道。金鎖關裡原本有個小商鋪,但這時候沒有人,往前走也沒有人煙,我只好拿出自己的很多年前買的一本專門介紹華山的旅游手冊,但是天太黑了,地圖上的小字根本無法看清。

我把手冊卡進背包一側的小包裡,就在這時,我看到金鎖關的門檻下冒出一個傘尖,傘尖緩緩上升,露出一把雨傘,雨傘下面是一個人,這個人身後背著一樣東西……像是一把劍!我原本以為這裡方圓百裡內只有我和劉海龍兩個人,但沒想又出現了一個人,而且是這樣悠閑的走來,試想一下:一個黑夜裡,一個黑衣人,在瀟瀟風雨中舉著一把黑色的傘、背著一把劍,緩緩出現在華山金鎖關的門口……這個場景實在是太武俠了,讓我呆在原地,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

走近我們之後,那個人開口了,他說:“Hello!”這時候我才看清,這個充滿武俠氣息的神秘人物居然是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我緩過神來,對他豎起拇指,說:“So cool!”那個外國人笑了笑說:“Thank you。”我注意到他的傘,於是告訴他傘可能會引雷,沒想到他一點也不在意,說不會的。我不知道怎麼說服他,便沒再說什麼。我們三個一起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一個地圖就在岔路口上,我問他要去哪兒,他指了指西峰,我問他今晚要不要住宿,他說是的,我於是指著鎮岳宮告訴他那裡可以住宿,然後我們就分頭前進,他往西蓮花峰,走最右邊的路,我們往玉女峰,走最左邊的路。

由於陌生,也由於黑暗,似乎通往玉女峰的路依然很長,我們在黑暗裡沿著山路往前走著,走了一段,忽然發現後面有人!這次是個中國人,他快速超過了我們,走到我們前面,然後回頭問我們要不要住宿,我們說要,他說跟我來吧,說完很快的往前走,我太累了,跟不上他,他就在前面時不時的停下等我們,我趕緊說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們了,誰料到那人竟然生氣了,說他帶我們去住處,我們還不領情。我也生氣了,說我是怕你淋雨才叫你先走的,你愛等我們就等好了,反正我走不快了。其實也沒走幾步就到了中峰飯店,裡面好幾個人,有男有女,給我們說住宿每人一百五十塊,我說太貴了,他們說太貴了就不要住了,我說好啊那我去東峰了,他們就說去吧去吧,去東峰吧,到哪裡都是這個價錢。我說我從五雲峰就因為一百五十塊太黑了才爬上來的,我不在乎再去東峰。說完就出了院門。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東峰要怎麼走,而且我知道從玉女峰到東峰有一個很難走的地方,是九十度直上直下的懸崖,要靠抓著鐵鏈才能上的。而這時候四下裡漆黑,我們連地圖也看不清,往東峰去實在是個太艱巨的工程。但是我不會服軟,一百五十塊這麼黑我才不要給他宰。於是准備開手機用手機的屏幕的光亮看地圖去東峰,這時候中峰飯店的人追出來說,五十塊住不住,要住就進來。五十塊也不便宜,但相對來說可以接受,於是我們回到中峰飯店。

山上全部停電了,只能點蠟燭,估計問題就出在把我們嚇了一大跳的那個光亮和聲響。飯店裡的人說給我們兩個人一個房間,一共一百塊。我說我不認識這個男的,我們只是路上碰到了一起結伴上來的,我憑什麼和他住一起?於是那裡的人說好吧給你們一個套間,就是一個房間裡面還有一個獨立的房間,這樣總可以了吧。我想了想,可以接受,就交了一百塊登記入住。然後服務員拿了兩根蠟燭,提了一暖瓶水,把我們送到二樓的房間裡,又囑咐我們開水要省著用,睡覺時千萬記得吹滅蠟燭。

房間很小,又被隔成了兩個部分,大點兒的有兩張床,小點兒的一張床,劉海龍看了一下,說小間裡沒有窗戶,很悶,讓我住在大間,我於是立刻躺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隔了好半天,我才開始激動,我在玉女峰上,我終於活著爬到了玉女峰,而且躺在了玉女峰飯店的床上。我太激動了!危險終於離我遠去了,我闖過了最後一關,來到了我最熱愛的玉女峰!眼淚不可抑制的奔湧而出,落在玉女峰上。

激動之後才感覺到不舒服,因為全身都濕透了,好在我帶了長褲,在塑料袋裡,還是干的。換上衣服,把包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晾在床上,開了手機,給朋友們發短信,然後很郁悶的發現這個地方居然沒有信號!一條短信要等好久才能有微弱的信號發出去。但這並沒有妨礙我歷經風險後登上玉女峰的快樂心情。我們的背包裡還有兩包康師傅碗面,一盒午餐肉罐頭和一包鬼臉嘟嘟。我們用暖瓶裡的開水泡了碗面,又開了午餐肉,然後邊吃面邊聊天。談得最多的當然是剛剛闖過的生死關頭,劉海龍感觸頗多,我倒不覺得當時有多少想法,只是在安全了之後感到慶幸,慶幸我還能繼續擁有我的生命、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們。

聊到一點鐘左右,劉海龍到小間去睡了,臨走時還說自己睡不著,有事就叫他,結果還不到三分鐘就聽到他鼾聲大做,見周公去了。我在蠟燭的光下整理東西,手機充電器是沒用了,牙膏牙刷也沒用了,大厚本的陝西旅游手冊更是沒用了,可是最最有用的小本的華山旅游手冊——不見了!我左找右找也找不見它,我在金鎖關把它放到背包一側的小包裡的呀,我記得很清楚,可是現在它消失了。我們一定是把它丟在路上了。嘆息。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本關於華山的書,我對華山具體的了解就是從那本書開始的,全銅版紙印刷,跟了我很多年了。可是現在它消失在了玉女峰的茫茫雨夜裡,再也找不見了……


精選遊記: 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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