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飛在陝西(5)

作者: 鸞飛鳳舞

導讀夕陽,古城牆上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睜眼一看,一個陌生男人正衝我笑,他說:醒醒醒醒,終點站了,該下車了!我這才發現整個車廂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而且很明顯,他是司機。我抱著我的大背包無限羞愧的跑下車,神情恍惚了半天才清醒過來——這裡是火車站。 從早上到中午只吃了一包餅干,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直奔加州牛肉面。劉海龍發來 ...

夕陽,古城牆上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睜眼一看,一個陌生男人正衝我笑,他說:醒醒醒醒,終點站了,該下車了!我這才發現整個車廂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而且很明顯,他是司機。我抱著我的大背包無限羞愧的跑下車,神情恍惚了半天才清醒過來——這裡是火車站。

從早上到中午只吃了一包餅干,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直奔加州牛肉面。劉海龍發來短信,說晚上一起吃飯,我告訴他我在火車站,讓他快來,一起吃飯然後去玩兒。等了半天他還沒到,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先吃了一份套餐,等我快要吃完的時候他才趕來,說路上堵車了,可見西安的交通狀況也不容樂觀。

飯後商量到哪裡去玩,劉海龍說大雁塔附近有一個亞洲第一大的大噴泉,於是我們打車到大雁塔附近的廣場上,剛好是五點半左右,日已西斜,不再是那麼毒辣,但摸摸石凳,還是燙手的。噴泉沒有開,我什麼也沒看到,只是從廣場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也就是走到了大雁塔下的那一頭。大慈恩寺的正門已經關了,所幸旁邊還有個小門還在檢票,遠遠望了一眼正門前玄奘法師塑像的背影,我們就急急忙忙從小門裡進去了。

大雁塔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兒子李治為紀念他的母親長孫皇後而修建的,因此命名為慈恩寺,後來西天取經歸來的玄奘法師就在這裡翻譯經文,因此慈恩寺是西安市內最重要的景點之一。這個時間寺裡已經沒幾個游客了,空蕩蕩的讓人足可以靜賞大雄寶殿和大雁塔的美妙輪廓。我對大雄寶殿門前香爐很感興趣,香爐分了兩層,每層有四個龍頭,每個龍口裡銜著一只風鈴,似乎還可以在風起的時候叮當作響。大雄寶殿後面就是幾乎成為西安標志的大雁塔,這座塔是玄奘法師提議修建的,用來存放他從天竺國帶回的經書和佛像,後來被毀掉了,現在這個是晚些時候重建起來的,塔高七層,四四方方,很安穩、很踏實的樣子,只不過我們來得時間太晚,登塔票已經停售了,可惜。

想照一張大雁塔全景的照片,但因為離得太近了,照不下來,但也因為離得太近了,從下面往上看正好可以表現塔的巍峨。我便從塔下蹲下身子向上拍攝,角度不夠好,於是我就坐在了地下,但依然不能達到我要的效果,最後我就干脆向後一仰,躺在地下照,終於可以較好的拍攝出一張挺拔的大雁塔了。只不過我這個怪異的舉動吸引了正要出門的幾個游客的目光,於是連忙逃進了玄奘院。

玄奘院似乎是剛修好的或者剛翻修過,一切都是嶄新的,偶爾能見到一兩個僧人從小房間裡走出門來,悠閑的甩著手往外走去了。院落裡很安靜,夕陽透過小格子的窗戶讓院落充滿柔和的光線,牆角有小小的花壇,恰好填補了房間與房間之間的空隙。古典的宮燈掛在走廊上面,在嶄新的牆壁和屋頂的映襯下顯得有些破舊了,但仍不失美麗。玄奘院東邊便是大雁塔正北方的院落,因為只顧著看門上對聯,反倒沒注意大殿上的匾額。大殿的門是關著的,我們看不到裡面,只覺得從門縫裡吹出冷風,讓我懷疑裡面有空調。

幾個外國人在大雁塔和大殿之間的空場上練武術,一個棕色皮膚的外國少年在教,一個胖乎乎的金發碧眼的外國姑娘在學,其他人在一邊觀摩,並且不停的拍照。棕色的少年功夫很好,一招一式都很到位,看上去很是地道。洋姑娘顯然是剛開始學,馬步尚且扎不穩,但學的很是投入,不像是僅僅為了應付拍照而已。

我們也一邊閑逛一邊看,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走來一個身穿黃色袈裟的和尚,他和我們迎面走過,我雙手合十向他問好,他也雙手合十微微鞠躬,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就向大殿走去了,看到大殿的門是關著的,就在殿前的台階上來回徜徉著,我們和他搭訕,請教他大殿門上對聯的意思,不過他也搖搖頭說不知道。一會兒又來了幾個穿著黃袈裟的和尚,大殿的門被一個和尚打開了,於是他們都走到大殿裡面去了。我把腦袋探進去瞧了瞧,果然發現了兩個空調,難怪裡面這麼涼爽!

出門的時候又碰到好多和尚往這邊走,有的已經穿上了黃色袈裟,有的邊走邊穿,好像是要集中到大殿裡做晚課的樣子。我們出玄奘院走到大雁塔東邊兒的陰影裡,那裡有個已經關門了的商鋪,還有很多沒收起來的桌椅板凳,我們就在那裡坐著休息。看頭上的大群大群的小燕子在大雁塔附近飛來飛去,嘰嘰喳喳的叫著,讓人感覺“雁塔”應該叫“燕塔”才對。不一會兒一個和尚一邊打更一邊走過去,我好奇的不得了,跟在他身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拍了一張照片。那和尚一面敲著手裡的東西一面轉過彎去了。沒想到這裡還有這麼古老的計時方式,有趣。

夕陽西下,想起那天在華山沒能看到夕陽,頗為遺憾,於是問劉海龍城牆上能否看到夕陽,劉海龍說可以,於是我們立馬決定去南門,也就是我第一天到西安時住的地方。其實我們決定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得差不多了,為了趕時間我們打車過去,買了票登上城樓,夕陽剛巧掉進了高樓後面,留下一片燦爛的晚霞。南門附近的城牆包括五座城樓,我們登上的最大的一座位於正中,兩面還分別有兩座小的城樓,在晚霞和夕陽余光的映襯下,凸現出墨色的展翅欲飛的屋檐。我們沿著回字形的城樓慢慢的散步,看城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看一盞一盞亮起來的街燈。城樓上高掛著好幾串大紅燈籠,我想拍照的時候才發現背景卻是幾座現代化的高樓,無論從什麼角度都很難避開。面對這種無奈,唯有嘆息。

繞了一圈,我們發現了出租雙人自行車的地方,很興奮,於是租了一輛來騎上,開始的時候因為以前沒騎過這種車,不太習慣,適應了幾分鐘,磨合了幾次之後倒也非常順當,沿著古城牆一路向西去。城牆很寬,據說可以容八駕馬車並排行駛,地面還算平坦,加上周圍沒多少人,不怕撞了摔了什麼的。好容易碰到一個人,趕忙讓她幫我們合影——很有趣的體驗呢!城牆很長,我們一直騎到盡頭,看到還有幾個騎雙人車的正在那裡休息,我們不覺得累,於是掉轉車頭往回走。

太陽落下去了,月亮升起來了,接近滿月,半掛在天幕中,時而被高層建築擋住,時而羞答答的放出柔和的光芒。我坐在後面的車座上,不用看路也不用掌把,樂得逍遙自在看風景。看到月色美麗如斯,不禁高歌一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唱了一遍覺得不過癮,又唱了一遍還不罷休,換了首“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接著唱。邊唱邊想這幾天的行程,想起華山上的經歷,想起沒有看到日出的遺憾,想起擦肩而過的玉女峰引鳳亭,想起明天就要離開陝西,不知何年才能再回華山,突發奇想要馬上再登華山,沒想到我隨口一說,劉海龍馬上表示贊成。其實我並沒有當真,倘若他要反對我也就作罷了,不曾想他不但不反對,還警告我不准反悔。我們大體計算了一下時間,當時是八點半,假設十二點到達華山,十一個小時登上——前天就用了十一個小時——就是明天的中午十一點,然後三個小時下山,兩個小時回西安,就是下午四點,而我的火車是五點二十的,時間完全來得及,於是我們倆當即合力加油把車騎回去還掉,再上華山。

月夜,二上華山

發了短信確定胡韋在家,便和劉海龍分頭回住處拿東西,一路上都在商量該怎麼去華山——旅游車下午四點就沒了,其他長途車這個時間也沒了,跟出租車司機咨詢了一下,從西安到華山的汽油費大概不到一百塊,或許二百塊能包到一個出租車。劉海龍認為價錢太貴了,但也想不出其他辦法,只能先到火車站看看,盡人事聽天命吧!

回到胡韋家,他正在看電視,我告訴他我馬上要再去華山,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確定我不是開玩笑之後,他一連說了三個佩服。我問他該怎麼去華山,他說肯定有火車,因為一般從西安往東去的慢車都在華山站停。早上洗的衣服已經晾干了,剛好換上,把身上的髒衣服扔給胡韋讓他自己洗。飛快的收拾行李,把不需要帶上山的放在一個袋子裡,上山必須帶的物品放進背包。大瓶的隱形眼鏡護理液不要了,送給胡韋——其實他也還有好幾瓶呢。

在胡韋一連串的佩服聲中離開住處直奔火車站,寄存了不需要帶的東西,到售票大廳排隊,劉海龍也到了,他買了水和食物。快十點了,買票的人並不見少,排到我們的時候,果然有到華山的車,十點二十分開,十二點到華山站,雖然沒有座,還是興奮不已。上車的時候隨便找了個硬座車廂上去,發現其實車廂裡空得很,我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然後把大背包放在座位靠裡的地方——這可是我們的全部家當。

有點困了,趴在小桌上想睡覺,但又睡不著。月亮一直掛在窗外,有雲,但不多,對面的農民工兄弟也想睡覺,但見我的胳膊占了小桌的大部分,只能用胳膊支撐著下巴打盹。劉海龍也在閉目養神,但沒睡著,因為我稍有動靜他就能發覺。看著外面不錯的天氣,或許明早有希望能看到日出——爬到山頂的可能性不大了,倘若能有索道或許還可以,若沒有索道,能爬到北峰也行。泰山比北峰還低,不照樣可以看到很好的日出麼!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我透過車窗看到一條兩邊都是路燈的小路,感覺非常的熟悉,似乎便是上次來時上山的路,於是連忙叫劉海龍來看,但他說那不是華山的山路,而我堅持認為那就是華山,只是無法證明——但是讓人疑惑的是,過了那個小路足足有十多分鐘後,火車才到華山站。難道華山距離華山火車站這麼遠?下車之後怎麼去華山?這是我們都很茫然的事情。

車到站,我們跳下火車,剛好碰到一個人送人上車,看上去是本地人,於是我們向他打聽如何從這裡去華山,他問我們是不是來這裡旅游,我們說是的,他便讓我們跟他走,看著我們滿是疑慮的臉,他拿出一張IC卡的工作證,遞到我們面前——原來他就是華山管理局的工作人員!剛送走的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可真是問對人了,興高采烈的跟他一起出站,走到燈下我才發現,他穿著一身警服呢!

剛一出站,就有好多人圍上來問我們要不要住宿,向我們描述在這樣漆黑的深夜裡登山有多麼恐怖——上次來的時候玉泉院那邊的人就極力勸我們夜裡登山,現在這些人又極力勸我們白天登山,如果按照他們的說法,那麼華山永遠都登不上去了!也有出租車司機來拉客,價錢是到玉泉院二十塊錢。剛才和我們一起出站的警察哥哥囑咐我們不要上他們的車,讓我們在這裡等他,他去開自己的摩托。後來有個司機總是纏著我們,並不斷向我們打聽警察哥哥和我們什麼關系,後來警察哥哥來了,讓他走開,他以為警察哥哥搶他的生意,嘴裡就很不干淨,警察哥哥也不是好惹的,說這是我的朋友,我來接他們還用坐你的車麼?又說車號他記下來了,讓他等著瞧,嚇的那個司機連說誤會誤會。警察哥哥讓我們兩個上了他的摩托,三個人一起離開火車站。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不遠處起伏的山巒,我們走的路也是時高時低起伏不平。警察哥哥說如果我們上了出租車司機的車,他們就會拉我們到他們同伙的旅店裡去讓我們住下,不會順順利利送我們到華山腳下,所以他寧願帶我們兩個走也不讓我們找那個麻煩。我們都很感激,跟他聊天。警察哥哥在北峰附近的聚仙台工作,他的工作證也就是乘坐索道的IC卡,他上班的時候就坐索道到北峰,然後走到聚仙台去。我們問他不久前金庸到華山的事,警察哥哥說那天他不當班,所以沒能看到。走了很遠很遠的一段路,摩托車開了有二十多分鐘的樣子,我問警察哥哥住在哪裡,警察哥哥說他的家已經過來了,現在送我們到路口,然後會幫我們叫輛車來,我們聽了感激得不得了。到了一個大路口,警察哥哥拿手機打電話,叫了個朋友開車過來,然後陪我們在路口等。我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也不說,只說姓王,然後留了個手機號。不過五分多鐘的時間,車來了,是輛出租,車主跟警察哥哥認識,警察哥哥交代他把我們送到玉泉院,然後看我們上了車。——我們真是遇到好人了。

不到十分鐘,我們就到了玉泉院門口,但玉泉院已經關門了,右邊有條小路,兩邊是明亮的路燈,司機叮囑我們沿著這條小路走,路燈怎麼拐我們就怎麼拐。原來這條小路不過是在玉泉院的東牆外繞了一圈,直接到了玉泉院的後門,也就是過了火車橋的地方。這時候正好有一輛火車開來,就在我們身後小小的火車橋上通過,而我們面前就是我在火車上看到的那條兩邊兒都是路燈的山路!這下劉海龍不得不承認我的判斷是正確的了。其實我也說不清原因,完全憑感覺而已,看來我和華山還真是心心相通的呢,嘻嘻。在這裡我們看到了華山山路上第一個小商鋪,編號是001,店裡面的人都沒有睡,燈火通明。

時間已經是2日凌晨一時零五分了,我終於又一次來到華山,新的征程開始了!只走了一小段,路燈就很快沒有了,我雖然很累,但勁頭很大,而且我知道現在只是萬裡長征開始了第一步,不能像上次一樣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的了,所以雖然走得不快,但也一直不曾停下。快到售票處的時候忽然從我右側草叢裡竄出一個東西,然後又迅速鑽進了草叢裡,我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定在原地看著那堆黑乎乎的草。那個東西是什麼我沒看清,但體積不大,看上去像是一只兔子或者貓,從行動速度和靈活性來看是貓的可能性更大。我對此很好奇,希望它再跳出來讓我看清楚,可是它在草裡悉悉索索了幾秒鐘就消失了,我始終也沒能看清楚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走到燈火通明的售票處,還有三四個人在那裡工作,可見晚上爬山是十分尋常的事。過了售票處是一段長長的坡路,因為前天剛來過,所以非常熟悉。雖然沒有了路燈,但是並不很黑,高山一角月懸如璧,淡淡的雲緩緩飄過,白色的路面和周圍的懸崖石壁在月光照耀下出人意料的十分明亮,讓人感覺似乎不是在深夜裡趕路。起初時我懷疑這光亮不是來自月亮,但四下尋找後發現,除了月光外再沒有任何一種光源能這樣均勻的鋪撒在天地之間,我不由得一再一再的想起那句“華山月光輝”——實在太貼切了!

這場景讓我心中很是激動,華山的月夜竟也如此美麗。在看過了雲華山、雨華山和霧華山之後,又有機會領略“月華山”的美妙境界,實在是造化。有時候我們去一個地方旅游,看到的只是一時的景像,然而旅游目的地又定然會隨著周圍條件的變遷而顯現出不同的美景,那便是浮光掠影的游覽所看不到了的。我在看過了華山的雲、雨、霧之後便感到華山待我不薄,很是心滿意足,豈料二上華山又欣賞到華山月色之美,如同在畫一個圓,圓畫的越大就會發現外面的東西越多。華山像一座充滿神奇的寶藏,每挖一次都能發掘到寶貝。在這兩次爬山的過程中所獲得的意外之喜遠超過我之前的預期,因此也讓我愈加的迷戀華山,因為我知道,我所看到的仍然只不過是華山美景的冰山一角,華山還有更多的美麗等待我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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