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膏藥

作者: intelinside

導讀北京,我不喜歡。老師說:北京沒有節奏感。 的哥說:北京像小孩拉稀屎。 這裡看不見生氣,長長的冬天花壇裡開著不謝的絹花,夏天的街上流動著王朔似的譫妄。 “可你丫的來北京干嘛?” 是啊。我像每一個從五湖四海湧來的混蛋,說來就來,心如飛箭。直到雙腳站在了天安門廣場上,耳後響著售票員阿姨的呵斥,才把那份向往默默揉進口袋裡。 每個城市都給人一份� ...

北京,我不喜歡。老師說:北京沒有節奏感。

的哥說:北京像小孩拉稀屎。

這裡看不見生氣,長長的冬天花壇裡開著不謝的絹花,夏天的街上流動著王朔似的譫妄。

“可你丫的來北京干嘛?”

是啊。我像每一個從五湖四海湧來的混蛋,說來就來,心如飛箭。直到雙腳站在了天安門廣場上,耳後響著售票員阿姨的呵斥,才把那份向往默默揉進口袋裡。

每個城市都給人一份新的孤獨感,天安門廣場上的紅旗與女孩們的長裙比起來已不夠鮮艷,長安街上的建築好像肥皂劇正在車窗外上演。走在長安大街上,輕易產生自己是主人或流浪漢的兩種幻覺。

一來兩年,除了在每天回到一個校園外的房間,我不斷的變換角色,學生、職員、編輯、游客,雙腳站在北京人、外國人、外地人中間,聽他們說洋涇浜普通話和洋涇浜英語,在這個城市裡,人以類聚、涇渭分明,但你說不請他們中誰是主人、誰是客人。

我試著欣賞這些家伙,特別是充滿陽光的北京人,老太太眉目慈善,中年人機智諧趣,少年人陽光燦爛,略受皮肉之苦就能茁壯長大,可喜可賀。他們喝二鍋頭,吃涮羊肉,談他們的成功率極高的戀愛。我喜歡他們,可我想我們是不同的靈魂產品,可能不存在友誼和愛情的問題。

不過也可以證明,這樣說不對。

在我加入的網絡公司—— 一幢從頭到腳都是誘惑的巨廈裡,上班族每天孜孜於在網上搜索愛情和友誼。一個桂林女孩不分晝夜與網友纏綿,一遍遍真誠地對著電話海誓山盟。一天黎明,她驕傲對大家宣布:我結婚了,我在網上結婚了。這份感情毫無市儈之氣,像硅晶般純潔閃亮,像《泰坦尼克》一樣驚世駭俗。

哲學老師哂笑:人在城市裡過著全天候的生活。

至於什麼叫全天候,就是意指人違背本來的生存需求的生活狀態。一個書店悲慘地躲到鬧市區的地下室裡,門口留下“人,詩意的棲居”的字句,警示每個還熱愛著生活的人。我無法全天候,在城市裡,我像個裸露的幼蟲,沒有堅硬的殼,只有到處溜達,在白樺樹下,在亮起紅燈的地方,把石子踢得在寬闊延長的瀝青路面上亂蹦。

北京不是城市,像個安裝了大量紅綠交通燈的農村,村民們過上了新生活,可意識陳舊,還在尋找著門第、血緣這種有舊日氣息的東西。城市裡缺少藝術氣氛,只是常有藝術光臨,克萊德曼們經常來送戲下鄉。

為了表達對我的愛,大學收留了我,在這所城市,大學就像是教堂、孤兒院、像水泊梁山,就像是住在城市裡的三舅。我放棄的時候,還可以堅定的回到它身邊,快樂還會重新回來。校園裡有外面沒有的一切,年輕的理想、責任感、女孩,很老的風格、責任感、老師;即使大學裡沒有一切,這裡有書,翻開書就有一切。校園最好的風景是寂寞,豐富的眼神、背後想起的笑聲、芳草凄凄的文科小院、獨處一隅的雕像,給你美好的回味,我願意在寂寞的樹影下略立,或者跟著寂寞一道漫延到圍牆外的酒吧,漫延到一場音樂會,漫延至某一個歷史遺物的腳下。在東城西城游逛,在門前門後游逛,忽然也發現,原來在北京,熱鬧只是聚集起來的熱鬧,寂寞是無處不在的。

在高大的城牆腳下疾行,抬頭望向遠處霧色中隱沒的樓頭,行者的心會突然停下他正常的頻率,驚嘆於那寂寞空靈的美。它撐開極大的時空,連綴起松散的物證,告訴你兩個字:氣度。這東西一直激勵著我。

像一塊的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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