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的色彩

作者: (蘋果)

導讀已經是深秋季節了,天開始冷起來。氣像預報說,哈爾濱已經下雪了,展開了它那真正的白山黑水的風采。而我,一個僅僅在夏季去過哈爾濱的人,此時看到雪中的哈爾濱,心裡生出一些眷戀的感受。對於哈爾濱,可能緣於生長在冰雪上的城市,或是寒冷給人的印像太沉重,在我心目中始終是笨拙、臃腫、單調、冷清和寂靜的,冰潔顏色似乎掩蓋了一切。過去,也聽人說過哈� ...

已經是深秋季節了,天開始冷起來。氣像預報說,哈爾濱已經下雪了,展開了它那真正的白山黑水的風采。而我,一個僅僅在夏季去過哈爾濱的人,此時看到雪中的哈爾濱,心裡生出一些眷戀的感受。對於哈爾濱,可能緣於生長在冰雪上的城市,或是寒冷給人的印像太沉重,在我心目中始終是笨拙、臃腫、單調、冷清和寂靜的,冰潔顏色似乎掩蓋了一切。過去,也聽人說過哈爾濱很洋氣,特別是那些建築,歐風彌漫,有東方莫斯科之說。也知道哈爾濱人很爽快,實在痛快得幾乎沒有遮攔,灑脫著一身豪氣。尤其是關貴敏和鄭緒蘭,為電視片《哈爾濱的夏天》配唱了《浪花裡飛出歡樂的歌》和《太陽島上》,從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播撒下哈爾濱的美麗,成為這個城市的名片。但是,每當冬天來臨,初寒乍到,心裡最初的根深蒂固的意識便占了上風,遮擋了其他。不管怎麼說,哈爾濱畢竟是一個寒冷鎖住手腳的地方,是一方冰雪之地。當我來到這裡,才知道白雪皚皚之下,蘊藏一個繽紛的世界。

哈爾濱給我展開的基色,是滿目濃密的墨綠。乘坐的客機接近了哈爾濱,飛行高度開始下降了,從舷窗俯瞰北國大地,是一片不見邊際的墨綠色廣袤田野。對比江南江北,這兒村莊看上去明顯要少。眼目中的大地,是大塊整齊劃一的田地,長滿綠油油的莊稼。那莊稼地整得非常整齊,從高空看去,就像一個畫家用排筆,拉出一排排整齊的綠色。空中看不清種的是什麼莊稼,但從那一色的綠中,看得出是同一種作物。只是在江邊和湖畔附近,還有一片片顏色略淺的莊稼,與那大塊墨綠的田野,拼成一種深淺相間的圖案,如神來之筆。等飛機將要降落時,我才看清那大塊的田野,是稠密的玉米青紗帳。

驅車往市裡行進,沿途車輛很少,四周則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在這個季節,在田野裡很少能見到拾掇莊稼的農民,加上樹木比較少,因而顯得格外開闊。茸茸的玉米花穗,如春季裡江南的油菜花一樣,張揚著作物的生機。沿路上沒有行人,路也非常寬敞,沒有都市裡的那種喧囂,那種煩躁,一切都是原始般的清淨。天空嬌艷的陽光灑下來,給這裡帶來一片寧靜與安詳,有一味甜甜的美感。在這裡,可以感覺到"大"給人的那種敞亮,也可以感覺到"肥沃"給人的那種擁有。人說,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國有多大,我說,不到黑龍江就不知道什麼叫富饒。

哈爾濱的城市很大氣,很洋氣,到處洋溢著一種美感,這是哈爾濱人的福氣。哈爾濱的街道,有些詩的韻味,如條條美麗的風景線。拿果戈裡大街來說吧,當看到這西式街名,有身在異國的感受,腦子裡所閃現出的,是那個尖尖下巴,留著小胡子,眼窩深凹,耳下扣著長發的俄國人。他滑稽的面孔,鋒利的眼神,與他《彼得堡的故事》裡描寫的那些"小人物",似乎有著血緣的聯系。我不知道哪個城市裡還有普希金大道或是高爾基大街,能用俄國著名作家來命名城市的街道,的確不多。可能受這種文化意識的感染,果戈裡大街的確是一條名副其實的西洋街,帶有濃濃的歐洲風情。那些西歐的、東洋的、俄式的不同時代遺留下來的建築,不僅是教堂、大廈,甚至小小的報亭,門頭裝飾和廣告牌匾,也洋溢著浪漫主義、羅馬主義、現代主義的風彩。當夜晚降臨後,當絢麗多彩的燈火喧鬧起來,走在街頭,身邊駛過叮當的有軌電車,也會讓你恍然身置於歐洲的某個城市。在這裡,若是想說清楚每座建築的故鄉,或者做一次准確的批判,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繼承了先輩傳下來的藝術基因,在用磚石木料建造起穴巢和樓堂時,心中寄予的不僅僅是實用功能,而且著傾訴了自己的感情,表達了對生活、對未來的期望,寄托著美好的願望。這是哈爾濱最值得稱道的地方。城市的街巷包含著情感,攜帶著寄托,張揚著個性,也造就了東方最有情感特色的都市。而今的人們,又不拘泥於過去的創作,打造著後哈爾濱時代的建築風情,不能不讓人欣賞。

建築是凝固的音樂。哈爾濱似乎不滿足於無聲的音樂,更喜歡看得見、摸得著、聽得到的音樂,喜歡那種震撼的現場感和濃烈的音樂氣氛。那鋪天蓋地的海報,充斥於耳的宣傳,街頭忙碌的准備,現場熱烈的場面,即便對音樂不熟悉的人,也能感受到音樂藝術的魔力。而今每兩年一度的"哈爾濱之夏"音樂會,已經成為這個城市品位的像征,也造就了一批優秀的音樂人才。有人說,在中國各大樂團裡,都能找到哈爾濱人的影子。這話不知是真是假。

這個城市裡人衣著時尚,舉止謙讓,文雅而不書生,熱情中還有些客情,甚是難得。幾天和當地的同行交流中,覺得很親切。讓人體驗更深的是,這裡的人並沒有因為地處北國,氣候嚴寒,就放棄的對時尚的追隨,追求時尚生活似乎已成為社會風尚,而這種追隨並不局限於行走穿衣,而是滲透在生活的細節。記得有次在出租車上,電台調頻頻道播送的專題節目,竟是女士應怎麼享用葡萄酒。女主持人不但細細介紹了中外各種品牌葡萄酒,還講了什麼時候和場合應喝什麼樣的酒,喝酒時要注意那些感受,晚上喝酒應該怎麼品味等等,讓人聽得瞠目結舌。在中國,一個社會並不主張女性飲酒的國度裡,竟在大眾傳媒中廣泛引導女性飲酒,的確出手不凡。

哈爾濱是中國最初釀造啤酒的地方,多少年來也造就了人們的啤酒性格。原先只以為青島人喜歡喝啤酒,像德國慕尼黑那樣,每年還舉辦一次聲勢浩大的啤酒節。其實,哈爾濱人也很喜歡喝啤酒,不僅男士能喝,女士也不落後。那些能干的女性若是收起矜持,放開東北人的性子,定是巾幗不讓須眉。其他方面不敢說,在飲酒這件事上,這已是男女平等的寫照。

哈爾濱的夏天很美,這種美,在松花江浪水中,在太陽島上,在音樂會的旋律裡,在每個人的臉上。在這裡,能夠找到年輕時想像的痕跡,也能看到歲月的影子。而我,卻覺得哈爾濱的美,凝結在迷人的夜色裡。哈爾濱的中央大街,是一條難得的文雅之街。每當夜幕降臨,那西式建築造就的大街,燈火輝煌,星光燦爛,香風飄蕩,絢麗多彩。風情萬種的夜色,凝聚了這個城市最精彩的篇章。燈火下,清涼爽快夜景裡,可以讓人體驗到夏夜獨有的雅致溫馨,感到酣暢的爽利。中央大街夜晚的經典,猶如傳唱了多少年的俄羅斯情歌,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一樣的情懷,送給每一個人,讓人陶醉。

這個城市的姑娘愛打扮,多少年前曾遭不少爭議,不過現已成為城市裡不爭的亮點。東北人個頭高,身材勻稱,相貌和善樸素,稍微裝扮一下就出樣子。哈爾濱人,尤其是年輕美貌的姑娘,卻不甘僅限於此,把自身的美做了最大的張揚,行至大街上,時常自豪地牽動許多目光。路上,常看見不少人頻頻回孤,用一種說不清的心情,欣賞一種生命的美麗。

對於經歷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人,不管承認不承認,對於美,多少都有一點麻木。在那時的說教下,人們不能打扮,也不敢打扮,誰動一點心思就被認定是出風頭,與社會主流格格不入,想來多麼可憐。多少年過去了,經過幾多體驗了,掂量幾多事理,才徹底明白爭取和享受生活的美好,是人生的意義所在。可惜這個簡單的道理,從小被人歪曲了,不要說發覺美、珍惜美了,根本就不懂什麼是美,甚至把醜也當作了美。這是今生的最大悲哀。

僅僅發現美、懂得美、愛惜美是不夠的,還要敢於美。這是哈爾濱的秉性,也是最有價值的提示。可惜我們錯過了許多美好歲月,並且在"十年怕井繩"思維下,養成了一種維系傳統的習慣。拿衣著來說,穿了十幾年藍灰衣服,到了八十年代初還不敢穿西裝,更不必說其他色彩斑斕的事了。如今,看人們都精心裝扮自己,追尋時尚,宣揚個性,彰顯美麗,讓人非常羨慕。在街頭,有時也會壯一下膽子,對那美麗的人,不顧"目不斜視"之戒,去大膽看上一眼。盡管知道這樣不雅,但誰能抵御美麗的誘惑呢?何況,為什麼要回避美麗呢,美麗不是社會的進步嗎,不是屬於整個社會嗎?

(2004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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