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地方叫做禾木朋友給我發來幾張禾木的照片，在我前腳飛離烏魯木齊後，她也後腳來到了那個天堂
照片是在禾木河後美麗峰上拍的，她的取景幾乎和我選擇的一樣
可惜她真的去遲了
在她的照片裡，禾木河邊的樹給我呈現出我無法想像的一片血紅和黝黑，
但那些曾經像金幣一樣飄搖在樹上的黃葉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雖然那種霜後的鮮紅同樣也是很美的，但我總覺得有點別扭
村子和村子後山的地上淺淺地鋪著一層白雪，天地變成黑白一般
薄薄的雪像鹽末一樣灑在了那些圖瓦木屋上，草垛上和牛欄上
我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我只感到一種落寞的蕭涼
這還是我和女孩一起沉醉過的天堂嗎？
我努力去回憶那個童話一樣的地方
在喀什的時候阿叔告訴我，沒有去成禾木是他行走北疆的一大遺憾，
他說：從布爾津去禾木的路斷了….
其實去禾木的路從來就沒有斷過，只不過一直在大規模地整修著
的確，那些像蒼蠅一樣圍著布爾津車站拉客的桑塔納是進不去了
於是，那些不怎麼厚道的司機就拼命告訴游客，禾木去不了了，不如坐我的車去喀納斯….
我一直堅信一點，沒有去不到的地方，只要敢想…..
有著許多是期望，我是不能不去禾木的……
我的運氣真的不錯，
不到十五分鐘，我找到了一台藍色的豐田越野吉普車，
師傅誓言旦旦地保證他能到達我要去的所有地方
同樣不到十五分種，我確認了幾個願意一起包車的同伴
只是一個眼神，一個電話，友善的她們都給我肯定的回答
當然，同伴裡有那位充滿秀氣充滿靈慧的女孩，
僅僅是三十六小時，我們便熟悉得像認識十多年的朋友
很多天後，女孩告訴我：從星座上來說，她與處女座的人是很有緣的….
而我，我知道我的旅行總不會是一直孤孤單單的… …
我也知道我的人生不會是一直孤孤單單的
對不起，有一點需要說明的，我一直把那個美麗的北疆包裝成豬豬和女孩的童話故鄉
而在童話故事裡，有男主角有女主角就夠了….
所以，我有意淡去了同行這一段的其他幾位同伴，包括那位剛出場就馬上隱形了的香港女孩
其實，到最後，他們都成了我很好的朋友，他們都是很真實的旅行者……
十世修得同船渡，我想，能同車行也是緣分吧…….
想起曾經同車而行的許多朋友
感謝你們想念你們，不管我們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沒有你們我也沒有故事…..
從布爾津到禾木岔路口是一條鋪好柏油的路，
藍色的陸地巡洋艦在廣闊的戈壁上放肆地奔跑著，我們在車內笑語連翩
女駭也終於放下了矜持，不停地打擊和取笑著那頭厚顏無恥霸占副駕駛位置的豬
出奇的是，我很享受那些被打擊的時刻…..
從岔路口到禾木村的路在星星點點的弄著，石頭一堆一堆地阻隔的路面，塵土飛揚著
我們看到新的涵洞，看到新的路基，看到了忙前忙後的人們，
師傅小心翼翼地開過一條又一條的便道，他告訴我們，明年這時候，路該修好了吧….
但明年，明年我又會在那裡呢？我還能看到這樣的美麗嗎？
同樣一句話，來自女孩的口
那時候的她，被從岔路口對開山上的那一片黃綠交錯的樹林完全震撼了
她喃喃地自語著：天啊，我明年秋天看不到這樣的美景怎麼辦啊！
我無法用文字去描繪我所見到的震撼
我是見識過北方的秋天的，
我曾經漫步在香山的紅葉林裡，也曾被拉薩河邊的黃葉所迷惑
但我依然無法壓抑住自己的興奮，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一片泛著金色的林子
樹木都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立在山坡上，在陽光下閃爍著，
樹上的葉子有綠有黃，綠得深沉黃得鮮艷
綠的是松樹、黃的是白樺，
松樹和白樺交錯著， 在遠方看來，就像一幅用金粉在綠色畫紙上的水粉畫
一路去都是那些令我們不停驚呼的風景，在一個山谷裡，我們終於忍不住了
我們跳下車，興奮地跑進林子，走進畫裡
林子裡有一條小溪，溪水嘩嘩地流淌著，水裡是白色的石頭，已經被水衝得毫無菱角
溪水上方的葉子很密，陽光透過縫隙在水面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光斑
跨過流水，是幾棵搖曳著金箔般葉子的白樺，我在那裡久久流連著
再往上走，是一塊山地草甸，有人在那裡用原木圍起了欄杆做成馬圈，那是一個小牧場吧
牧場的後面又是一塊塊的黃綠斑駁的樹林，圍欄裡沒有馬，
馬都在草甸上悠閑地站著坐著，一點都不怕人，看著慢慢走近的我們，沒有一點離開的衝動
那裡的馬有十多匹吧，尾巴都在不停撥弄著，為坐在中間的小馬駒驅趕著昆蟲，
這種場景，很溫情，連開始以野蠻女友自居的女孩都不願意去打擾它們的雅興….
正當女孩開始懊惱把膠卷拍完時，一個健壯的牧民縱馬而來，向我們表達了幫他拍照的願望
當然，能舉起來的，只有我的717了……
牧民是應該是哈薩克族的吧，我近距離感受到了他的剽悍，而且費很大力氣記下了他的地址
然後，就是禾木村了
禾木村是一個挺大的村子了，房子整齊地排列著，中間形成兩條通行車馬的道路
兩年前，有朋友去過那裡，她曾經寫道：
“那裡的山錐子一樣尖尖的聳著，圍著那一小塊的平地。
村子裡房子都是原木的，房頂也是尖的。院子也是用長條的木頭釘著圈起來，
那圍欄仿佛就是用來給我這樣的閑人趴在那上面聊天的。”
然而就是那幾句大實話，輕輕地就把我的靈魂叼走
兩年後，我終於站在了那一小塊平地上，趴在木頭房子的木頭圍欄上，
呆呆地看著那座有著尖尖山錐的美麗峰
美麗峰真的是很美麗的，
山的陽面只是些低矮的草甸，而陰面則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林子
和圍繞著禾木那一片山坡上的整齊有序的林子一樣
美麗峰的林子依然綠得鮮活著，陽光在林子上流動著，裡面似乎有跳躍著的綠色精靈
那一刻，我想念起那位遠在萬裡之外的朋友….
好久沒有和她聯系了
也有很多好朋友好久沒有坐下來在一起聊天了……
豬豬是個非典型的“惜”情狂，我是如此珍惜身邊每一份真摯的友誼
那怕相知相識僅僅只是幾天，我都希望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
禾木已經開發得七七八八了。路邊的木屋子大多都改建成旅館了，而且標出天價的房價
而那些弄不清楚是哈薩克族還是圖瓦人的牧民們也早早牽著馬在旅館門口兜搭著生意
我知道，這是發展的必然，但我還是有點別扭
我們住在村子裡唯一的一間二樓高層，因為我很享受踩著木樓梯上下的咿呀作響的感覺
女孩在扔下包包後馬上飛奔而出
她說，禾木有一條禾木河，禾木河上有一條禾木橋，禾木橋上有一道標志性的木門
我本來是對那些人雲亦雲的風景不太感冒的
所以相對於全副裝備的女孩來說，慵懶的我是踢蹋著拖鞋跟著一群擁擠著的羊群走到河邊
然後
然後就再也不舍得離開了…….
如果有人問我行走一年看到那裡最漂亮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說：這裡…..
如果童話也有家的話，我相信這就是童話的故鄉
禾木河從山上林子茂盛處流來，輕輕地劃出一條曲線，再流進遠方林子茂盛處
河水在陽光下泛著一種異樣的藍，但這種藍又不妨礙我清晰地看到湍流下白花花的石頭
木橋全是一根根原木做的，隨隨便便地架在河上，似乎馬上就要散架的樣子
但一群羊、一群牛甚至幾輛膽大的越野吉普在橋上悠誘地走過，它也只是輕輕地晃了晃….
河的這邊是幾間木頭房子，這裡應該不是旅館了，我看到裡面的女人的忙碌地勞作著
河的另外一邊是一片順山而下白樺林子，整齊地立在河岸上，
白樺的葉子都已經完全金黃了，其中幾棵的葉子也開始掉落，孤獨地挺著高處幾根枝丫
林子旁的空地裡悠閑地逛著吃著草的馬兒、牛兒和羊兒
一些以驢子自居的旅行者們隨意地坐在河水旁的石頭上坐在木橋的邊上，兩腳晃蕩著
他們都拿著相機，但他們更愛就這樣靜靜的發發呆，曬曬太陽…..
那正是我追求的旅行生活，我也靜靜地坐在河邊，痴痴地看著金黃的葉子，
女孩坐在我的身旁，靜靜地沒有說話，身邊只有風聲和嘩嘩的水響
我知道，我們都有不同的思想，我們都要在這裡任它飛翔…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女孩什麼時候離開，我抽出在冰涼水裡浸得有點發麻的腳
一個人走進那一片金色的白樺林子裡面，那裡只有金色和白色
秋天來了，一陣清風吹來，吹落了一些早衰的葉子，
葉子離開的樹枝，隨著風在空氣中飄搖著，然後輕輕地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已經淺淺地鋪著一層黃黃的落葉，我看到一條金色的路
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在那幾棵大白樺下嬉戲著，拍著照片。
他們捧起地上地葉子灑向空中，然後親昵地靠在大樹旁甜蜜地享受著
我看不得這個的，我怕又勾起我的孤獨，我繼續往林子裡面走
林子上的樹葉越走越密，陽光再也穿不透了重重地樹蔭，
腳下的黃葉也越走越厚，走上去有一種飄飄的感覺
林子裡面居然還有一條寧靜無比的小溪，水面飄滿的花瓣一樣的黃葉，
黃葉把水流完全凝固，像一幅靜靜的風景
我輕輕坐了下來，看著那一條伸往林子深處的幽幽小路又發起了呆來
不要問我老在發呆在想什麼，我到底有沒有這麼多東西可以去想
其實我真沒有想什麼，我總覺得在這美景下再想些其他東西有多多余多煞風景啊
我只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一片葉子從枝上脫落，被林子裡的微風吹動著在我面前飄啊飄啊
跟著無聲無息地落在我的腳前，然後再抬起頭看另外一片葉子
在那一刻，什麼工作、什麼愛情統統與我無關
我只是奢侈地浪費著時間
但我覺得，這才是旅行，這才是我追求的旅行
天黑了，拍完那一彎盈盈的彎月
女孩拉我去看那滿天的星星
我亮起昏暗的頭燈，陪著女孩小心翼翼地走進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幕
夜晚的禾木是無比寧靜的，遠方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夜晚的天空是無比璀璨的，星星爭相閃爍著
剛剛走出城市的女孩不停地發出驚呼
而我，卻沒有太大的感覺，一年來，我看過很多次這樣的夜空，我已經開始麻木
我只是很小心地指引著女孩慢慢往前走，包括走過那條橫在土溝上的木板
到最後，我無法帶女孩走到她想去的禾木河邊，
因為我的頭燈已經完全罷工，我無法分辨漆黑一片的前面那裡是路
於是，我們倆晃著腳坐在禾木橋上一邊看星星一邊說著情話的想法只能成為童話
何況，對於膽小如鼠的我來說，也沒有膽量和女孩說什麼情話…..
但，愛情，需要說嗎？…….
天快亮了，
女孩拉我去拍日出，我把自己包得像一頭大熊一樣哼哼哧哧地跟著女孩往山上跑
女孩走得很快，我終於知道什麼叫作香港的節奏…
拍禾木的日出是到訪禾木的指定動作
無論你看了多少張禾木清晨的照片都代替不了你自己把腳架架在美麗峰山腰的感覺
你能親眼看到陽光一點一點把那些木屋染亮
你能親眼看到把河岸邊的白樺林染金
你能親眼看到村子裡拔地而起的晨霧
你能親眼看到那木屋裡裊裊飄出的炊煙
你能親眼看到河水一點一點的從黝黑變成湛藍
你能看到一頭頭牛一匹匹馬成群結隊地在橋上踱步而過，身上散射的金色的陽光
我還能看到穿著我熊熊一樣外套的女孩在我鏡頭前快樂地笑著忘型地跳著歡快地叫著
像孩子一樣
當然，這一幕，你們就看不到了……
阿裡豬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