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不完全日記(十二)-由交響樂想起的…

作者: vivien75

導讀我家住在交響音樂廳的隔壁,初到這裡的時候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也要尋找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聽音樂會就是其中一件。所以仗著這個便利我為自己買了演出季節的套票,每個月都會為自己選上一兩場好的音樂會。在國內的時候最喜歡的其實還是芭蕾,從小到大,天鵝湖、睡美人、葛佩裡亞、吉賽爾…成為一個芭蕾舞演員穿著漂亮的舞裙旋轉幾乎是我從幼兒園就開始的夢想� ...

我家住在交響音樂廳的隔壁,初到這裡的時候覺得在這個陌生的城市也要尋找些自己喜歡的事情,聽音樂會就是其中一件。所以仗著這個便利我為自己買了演出季節的套票,每個月都會為自己選上一兩場好的音樂會。在國內的時候最喜歡的其實還是芭蕾,從小到大,天鵝湖、睡美人、葛佩裡亞、吉賽爾…成為一個芭蕾舞演員穿著漂亮的舞裙旋轉幾乎是我從幼兒園就開始的夢想,當然最終還是不幸破滅了。交響樂我是不懂的,雖然當年芝加哥交響樂團來上海演出的時候還裝模做樣地去聽了一回,所以決心到美國之後要好好地補補課了。在這裡聽的多是古典作品,Brahms的Violin Concerto,Vivaldi的四季,Tchaikovsky’s 的第五,Beethoven的第九,還有Mozart的Piano Concert。雖然聽音樂會在這裡並不算太正式的事情,但我總是會換上得體的長裙,仿佛是我對音樂的一種尊重。記得在這裡聽的第一場音樂會,那是明尼蘇達交響樂隊的演出。座位在邊角,只是partial view,我倒不是很在意。燈光漸暗,演出開始,那是Mendelssohn的仲夏夜之夢,旋律是熟悉的,特別是最著名的Wedding March,很振奮。不過最讓我感動得還是Liszt的鋼琴,那是E大調第一鋼琴協奏曲,也是熟悉的。雖然以前在CD裡聽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觸,但坐在音樂現場的我,感覺自己還是很容易被鋼琴打動。當所有的弦樂停止下來,只有鋼琴獨自委婉地唱著歌,那些溫柔輕靈的音符才有魔力,直直地擊中你的心,竟然叫我落下淚來。

最讓我驚嘆的演出還是貝多芬的第九,演出還沒開始,我看一眼舞台卻嚇了一跳,不知什麼時候台上除了樂隊外黑壓壓地坐上了一百來號人,這就是貝九的不同吧,果真是空前絕後的交響樂。最後的篇章真的是令人激動的,從來沒有覺得人聲合唱有這樣大的震撼力,果然感到一陣歡樂湧動在胸膛裡,蕩漾在整個劇場的空氣中。最後一個音符消失以後,音樂廳裡所有的人幾乎同時起立鼓掌,為這一刻人與音樂最好的結合感動。不知道當時已經失聰的貝多芬看到同樣的場景是怎樣的心情,這個不被人理解的音樂天才心裡存著的是怎樣大的感動才能寫出這樣的音樂。我想我是被他打動了的。

昨晚我是衝著Mozart的“The Magic Flute”去的,沒料當中穿插了一出contemporary music,名叫“昆蟲交響樂(Insect Symphony)”因為在美國看了不少千奇百怪的contemporary art的作品,所以對所謂contemporary music也稍有心理准備。那是一部87年的作品,原來是一出歌劇,作曲家又把它改編成了交響樂,按昆蟲的類別分成butterflies, dung beetles, grasshoppers, ants, dayflies幾個樂章。

我只覺得這六十分鐘長的交響樂是沒有旋律的,感覺與其稱之為音樂,不如稱為聲響來得更貼切些。你怎樣都猜想不到下一個音符會可能出現在哪個音階,或者冒出個什麼樂器。台上除了傳統的管弦樂隊外多了很多從沒見過的樂器,連演出介紹的畫冊上都叫不出它們的名來,只好統稱“large percussion battery and strings”。其中有一只仿佛是柏油桶改裝的鼓,敲打的聲響仿佛也和砸柏油桶差不了多少。看著那幾個樂師忙上忙下地折騰著那幾部大家伙,叫人哭笑不得。就連傳統管弦樂隊的樂器都仿佛著了魔一般,發出和以往都不同的聲響。那些flute,oboe,bassoon,clarinet和各式的horn,甚至小提琴和大提琴都配合這些所謂昆蟲的出場變得奇怪起來。還有指揮,那是明尼蘇達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站在台上仿佛是在跳舞,忽高忽低甚至是誇張地舞動著腰肢,與之前指揮魔笛序曲時判若兩人。讓我看著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演出結束,有人搖搖頭轉身離開,有人站立鼓掌久久不肯離去,我想這樣的音樂真是見仁見智,欣賞和不欣賞,說不出什麼絕對的道理。我卻很慶幸自己有機會看到不同的東西,因為只有看到了才能夠去體會發掘自己真正喜歡的,才有自己的opinion。覺得在中國從來是不提倡個人有不同的opinion的,特別是從小到大只知道在學校裡要認真聽講,聽老師的話,從來沒有發表自己觀點的空間。我們學到的很多東西都已經仿佛是鐵板釘釘的事實,沒有你半點懷疑的理由。比如唯物論和唯心論,比如達爾文和宗教信仰,我們學習的書本早已經為我們點明了對錯,什麼是需要推崇的,什麼是需要打倒的,都是印成白紙黑字不容你反駁,甚至不容你稍加思考。現在突然發覺有很多東西其實還存在很多爭議,是很多人至今不斷探討的話題,哪裡就能分出絕對的對錯來。突然覺得有些憤怒,憤怒自己竟然就那樣被不知不覺地洗了腦,讓一些東西變得根深蒂固無法改變。

所以,我珍惜現在的機會,可以盡量讓自己不帶偏見地吸收一些新鮮的東西,用自己最直覺的本性去辨別去理解,不受任何人影響地去尋找著自己的見解。我知道自己那麼多年受的教育和周圍環境的熏陶,已經讓我沒有辦法真正地像個新生兒一樣去敞開胸懷單純客觀地認識世界。但是哪怕有一點點的機會,能夠打破一些曾經固守的框框,平等理性地看待新鮮的事物,我想對我都是有幫助的。

就像這出我不明所以的昆蟲交響樂,那些所謂的昆蟲其實代表了生活中小人物的掙扎,很多的惶恐,壓抑,痛苦,失敗,作曲家其實是想告訴我們Life is not always beautiful,但是無論什麼都不能輕易放棄。聽過了指揮的講解以後,雖然我還是不能說我喜歡這樣的音樂,但是至少我理解了作曲家和樂隊想要借此傳達的一種理念,我可以試著換一種思路重新去看待它。這個世界不同的人不同的事物太多,不一定你不喜歡的就一定是不對的。你無需一定要去欣賞,但至少能夠用寬容的心情來接受。

樂隊中有一張空著的座位,上面擺了一大束白色的玫瑰,我起初不明白它的意思。指揮最後說因為曾經坐在那張座位的小提琴樂師上周不幸過世了,這是對他的紀念。心裡突然湧上一陣溫柔的感動,原來所有的音樂都是一樣,都是人性的體現。我希望自己,還有周圍的人,都能夠真誠地善待生活,讓我們一起來擁抱這個世界的不同音符。

2005年1月17日星期一

凌晨0時8分

於Minneapo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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