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瑣記(七)——瑪曲賽馬節

作者: zhuzih

導讀大蘋果那句“天都歡迎你們來到草原”說得沒錯,睡個懶覺醒來,就已經嗅到高原陽光的味道。和燦爛陽光不協調的是旅店老板那陰騭的嘴臉,他一早通知我們房費漲到120元,本來適當提價無可厚非,但面對那麼多空房,把游客當做搖錢樹而坐地起價實在不地道。 在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那個季節裡最好的幾天,瑪曲的甘青川三省賽馬大會開始了。昨天還是寒冬,當下卻是艷 ...

大蘋果那句“天都歡迎你們來到草原”說得沒錯,睡個懶覺醒來,就已經嗅到高原陽光的味道。和燦爛陽光不協調的是旅店老板那陰騭的嘴臉,他一早通知我們房費漲到120元,本來適當提價無可厚非,但面對那麼多空房,把游客當做搖錢樹而坐地起價實在不地道。

在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那個季節裡最好的幾天,瑪曲的甘青川三省賽馬大會開始了。昨天還是寒冬,當下卻是艷陽高照,只需披一件薄外套。藍天上,滾滾雲濤濃濃地聚成幾個巨大的雲球,若有若無的雲紗若隱若現地縹緲著,我隱隱閃過神秘主義的衝動:都說藏地是離神靈最近的地方,該不是神靈看到了一眾喇嘛的法事和聽到了眾多虔誠信徒的祈禱而送給賽馬節一份晴空萬裡的大禮吧。

今天是賽馬節第一天,四處張望,盛裝的藏民攜家帶口往賽馬場趕去。我們去到賽馬場時,廣場上擠滿了成千上萬的藏民,熱鬧非凡,整個縣城和附近縣城的藏民幾乎全都聚集於此。藏地的生活平日相對簡單,游牧生活讓彼此間缺少聯系,遇到賽馬節這樣的日子,往往是全家出動,從四面八方趕來,在會場附近的草地上搭起帳蓬熱熱鬧鬧地玩上幾天。

一隊警察騎在深色的高頭大馬上佩槍巡邏,威風凜凜,馬兒精神抖擻。

忽聽得身後有人叫我,扭頭一看,是大蘋果!他一如既往地展露著純樸的笑容,大家熱情握手,然後,大蘋果一臉的喜悅一臉的急切地問道,“你們看了飛車表演沒有?”他大概以為向我們推薦的是難得的珍品,生怕我們錯過。

其實,一進廣場我們就注意到這個在大城市裡曾經輝煌現已淪落了的飛車表演,還感嘆過這個商業表演在偏遠地區終於煥發了第二春。我們對飛車沒有興趣,但我還是感慨於大蘋果眼中的熱情和單純,如今這種眼神已不多見。當時在車上,因他清澈單純的眼神,我嚴重低估了他的年齡。而從與他的交談判斷,他的純樸並不是來自與世隔絕,所以這更加難能可貴。

與大蘋果分手後,金發碧眼1.8米的新西蘭MM白蘭成了賽馬節的一道風景,記者端著長槍短炮對著白蘭一陣狂拍,我恐怕也“有幸沾光”上了某些報刊的版面和宣傳圖片,弄得我頗有點“受寵若驚”。

廣場上空懸掛著一只只彩色氫氣球,渲染出歡樂熱烈的氣氛。一圈彩旗裝飾的繩子作為警戒帶將廣場分隔成跑道和觀眾區,主席台上拉起的橫幅用藏文和中文寫著天下黃河第一彎 中國瑪曲第二屆甘青川賽馬節,文藝表演正熱烈進行。

不一會兒,廣播通知1000m小組預賽即將開始。小組賽是十名選手左右。所有選手都是小孩子,這樣馬負重少,跑起來輕便。小小騎手個頭不及馬背高,要靠大人把他們抱上馬背。而賽馬整裝待發,脖子上和身上圍一圈彩色緞帶,有的尾巴上也系上彩帶,被裝扮的漂漂亮亮,像舉行慶典活動時的禮儀小姐。

一聲槍響,起點處的觀眾一齊發出驚叫聲,傳來有小選手被摔下馬背的消息,幸好沒人受傷。等馬跑來跟前,果真看見有匹無人駕馭的駿馬,沒有馬鞍,沒有鞭子的抽打,它跟著自己的伙伴繞著橢圓形跑道自顧自地跑得正歡。所有馬拼命似的你追我趕,誰也不甘示弱,常常有選手被馬甩下馬背,馬兒照樣一圈一圈地奔跑不息,奮勇爭先。有的小組賽,居然是無人駕馭的馬兒跑第一。

我看中一匹純黑色賽馬,陽光下,它比同類顯得更加皮光毛亮。小騎手半趴馬背上,身體前傾,雙腿緊夾馬腹,不時揮鞭縱馬,它一點一點地拉近和其它馬的距離,它追上來了!馬轉彎時向內圈傾斜身體,前蹄騰空,後蹄用力朝後猛蹬,扣擊地面發出噠噠聲。加速,加速,再加速!群馬噴著粗氣在我們面前呼嘯而過,馬群奮蹄揚起的草屑飛濺出跑道,射落在我們身上,場面驚心動魄。

比賽間歇,大家原地坐下休息。一會兒,前面的人一個個站起來,一窩蜂朝另一個地方跑去,一定有精彩節目發生!我們呼啦拉趕緊跟住,誰知是虛假情報,什麼也見不到!過一陣兒,人群再次騷動,我們又一次興奮地跟著轉移,再次撲空。幾番往復,觀眾比馬兒還跑得路還多!

這是一片歡樂的海洋,人潮洶湧看賽馬,我還喜歡看盛裝的藏民,特別是女子們的服飾。精心編織的辮子上,披掛一條紅色織錦,織錦下端是串串綠松石和絲狀的流蘇,直垂至腰間,織錦上四個大大的碗狀銀飾,銀飾正中間鑲著紅色的瑪瑙。額頭和腰下都束著粗粗的銀鏈,人還沒從身邊走過,我就仿佛聽到飾物叮當作響的清脆聲。

比賽和文藝表演間隔舉行。開幕式後,舞台上演員們載歌載舞,台下觀眾熱情非凡。前面的人站起來觀看,擋住後面的視線,後面的人也跟著站起來,於是人群一層層升起,警察拿著警棍從四面奔過來維持秩序,嚴令大家蹲下或坐下,於是人群一排排後退著降下,像是玩人浪。警察一走開,前面的人再次站起,引發新一輪的人浪,也引來警察的又一次盡職盡責。前面的人如排山倒海般向後退,我從未置身於這麼擁擠熱鬧的人群,被擠得東倒西歪,擔心退之不及會被擠壓踐踏。幾番人浪過後,同伴皆稱累死,擠死,曬死。我的頭不爭氣地痛起來,真是慚愧,高山反應了。趁著痛在淺處,同時也是為了避開危險,我趕緊回旅社吃藥休息,心裡特別沮喪,每一次去藏區,高山反應總是不依不饒步步緊逼,我逃也逃不掉。

不知躺了多久,加措喇嘛敲門而進:“你還在睡呀?”下午三點多了,他還以為我睡懶覺。還是加措有經驗,說:“出去走走就好了。”

原來,他聽說我們的住宿費一漲再漲,專門接我們到他姐姐家住去。

一會兒大家都趕回來退房,加措好奇地撫摸我們碩大的登山包,質疑我們怎可扛得起。他搶過我的包背上,我拗不過他,和白蘭等一起去他姐姐家。太陽下熱得快要出汗,加措露著一邊肩膀。高原氣候變化無常,中間無過度,一天之中,經歷了四季,可以從冬天直接到夏天,從陰雨到艷陽天,毫無道理可講。

瑪曲縣城再次出現難得的街頭一景:身披袈裟的藏族喇嘛肩背一時髦登山包,旁邊還有一金發碧眼白皮膚的外國MM相伴,實在惹人注目。

有好事者追問我是哪國人,我告之,其不信,糾纏著非要我承認是日本人或韓國人。我說我普通話說得比你還利索,我怎麼可能是外國人?他答,現在不少外國人的普通話說得很好。不得不承認的確如此,現在不單止中國人的外語說得好。

把行李安頓好,我們又去賽馬場,在草原新鮮空氣中,我漸漸恢復了。

廣場深處的幾個帳篷將廣場一角變成小小的集市,售賣日常生活用品和食品,甚至還有小飾物和經幡,消費水平很低,在這安營扎寨住上幾天沒問題。烈日當頭照,買支蒙牛布丁(5毛錢)降溫,再用7元買了個大大的黃河蜜瓜解渴。

在藏族人的海洋裡,我們這幾個外鄉人明顯成了異類,比賽間隙,三三兩兩的藏民好奇地朝我們走來,走過之後,還扭頭凝視,目光遲遲不肯收回,還有的,干脆駐足觀看,好像我們是動物園裡的大熊貓。我開玩笑地對著這些“觀眾”舉起相機,這一招真靈,那些略顯羞澀的趕緊逃離,遠遠望過來;膽大的則繼續在一、兩米處細細觀察我們的動靜。幸好我們也算見過世面,就在“觀眾”的注視下,喝水、聊天、吃瓜,再不時拿起相機對“觀眾”拍照,“嚇走”膽小的圍觀者。唉,我們今天這麼引人注目全都拜白蘭所賜。

又一組比賽開賽,當馬兒跑過,四周人聲鼎沸,藏民高聲喊叫狂吹口哨手舞足蹈。賽馬是他們最好的消遣,他們以歌聲笑聲以絢麗多彩的娛樂活動,在賽馬節的日子裡表達內心的喜悅,表現他們今日的幸福和歡樂。

我無從表達,之前從來不曾在大庭廣眾面前大聲說過話。可是,在四周人群此起彼伏忘乎所以的狂歡聲夾擊下,賽馬的興奮從身體裡溢出,快樂溢滿胸膛,只有大聲喊叫才能表達出歡暢。又當馬群跑過,一輪接一輪的呼叫在身邊響起,我被亢奮的人群感染,再也抑制不住,終於徹底拋開矜持,和著藏民的呼嘯聲口哨聲放聲尖叫,只有這樣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讓身體裡的快樂流淌出來。

喊累了,就坐在草地上吃瓜。然後,我們頭頂藍天席地而坐在大草原上享受晚餐。草原山坡的光影十分迷人,在低角度金黃色調夕陽下,我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太陽下山之前,天邊幾團雲朵燃燒起來,慢慢地燃燒,晚霞眷戀這片大地,卻也決然悄聲隱退。最後一道金光從地平線上消失,遠山一點點變暗,山巒輪廓依稀可辨,風慢慢變涼,已是晚上8點了。

望著金黃色草地上自己奇長的影子與周遭一切融為一體,怦然心動,一股柔情從心底彌漫開來,我們和晚霞一樣,無法不摯愛這片大地不眷戀這個瞬間。

晚上去中心廣場參加鍋莊舞晚會,和藏民手牽手圍著一圈跳舞。奔放的民族歌舞,激昂的藏族音樂,又是一片快樂的海洋。我們邀加措一起跳,加措稱是出家人,不可參與只可靜觀。“歐呀!”我們學著加措的聲調,調皮地衝進圈子,顧不上動作,盡量應著節奏,跟著藏民瞎跳……

藏民對我的數碼相機好奇,發現可以從顯示屏看到自己後,一個接一個地要求我幫他們拍照。

拍了拿相機給他們看,見到相機裡面的自己,他們個個都開心得像孩子。

鍋莊舞晚會結束,一個身著華貴民族服裝的藏族男子請大家去影樓合影,白蘭落落大方表示同意,這樣一來我又一次成為陪襯,不知裝點了什麼人的相冊。以前,從來都是我捕捉各處的風土人情,現在,因為白蘭,我屢次成了別處的風景。

回去路上,頭上的星星好大好亮,照著地上的我們……

臨睡覺時,白蘭發現一件衣服找不著了,分析可能捺在旅社了,趕緊跑去尋找。20分鐘後,她回來高興地告訴我們,“我們住的那間房還沒有租出去,活該!”店老板以為我們人生地不熟無處可去,會乖乖就範,哪曾想我們去到當地人家裡留宿,白白流失幾個房客。我也跟著白蘭說了一句:“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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