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的地方是還劍湖西北一個街巷密布，人車嘈雜的街區。在車上看著vika拿著我帶的那張簡單的河內市區圖，對照著攻略上的英文地名給司機指指點點時，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能如此准確地找到要去的那條旅館密布的小巷。在以後的行程裡，指南針的重任就歷史地落在了vika纖細稚嫩的肩上。隨後這個八十年代出生的北京工業大學材料專業的研究生表現出的思維縝密、見解獨立、意志堅定、吃苦耐勞的種種優點，讓我對今天的年輕一代刮目相看。在河內找旅館很容易，越南發達的旅游業遠非我們坐在家能想像的。在一條挨一條的巷子裡，隔三差五就是一家旅館，還有跟多手拿旅館卡片的黃牛積極向背包客推銷住宿。這些旅館跟國內相比，性價比都很高。10刀的標間就非常豪華了，4、5刀的雙人間的也有獨立衛生間和熱水洗澡。找到一家噪聲不大，貌似安全，衛生尚可的旅館。8刀要了兩間雙人房，放下背包就出了門。
當務之急是去還劍湖邊買木偶戲票，就像老外到中國旅行一定要看雜技一樣，水上木偶戲也是河內的傳統藝術不能不看。大家跟著vika在商鋪林立，車水馬龍的大街小巷穿來穿去。大約十幾分鐘後，一片開闊的湖水煙霧蒙蒙地出現在眼前，環湖的道路比較寬闊，亞熱帶四季常青的樹木蔥蔥蘢籠。高大的樹木身軀偉岸，仰視到眩暈才能看到它參天的樹冠。坐落在市中心的還劍湖一掃市區特有的喧囂和嘈雜，是個安靜舒適的歇腳地。湖名來自一個傳說：在李朝建立之時，有個叫黎利的貧苦漁夫每天到這裡打魚，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湖神金龜送給他一把精致的寶劍，並在一陣轟鳴雷聲中告訴他，已經被選為人民的解放者，應起來反抗當時的統治者。勝利後黎利被推選為皇帝創立了李朝，又是一個雷雨交加之夜，黎皇帝在這個改變他命運的湖邊停留時，一道閃電劈裂長空，寶劍脫鞘沉入湖底，被當年贈劍的金龜把寶劍收回。從此這個湖就被命名為：還劍湖。
坐落在湖邊的水上木偶劇院門前儼然如聯合國的辦事處，聚集著各國的游客，耳邊不時傳來七八國語調的英語。買票的結果不幸如前人所料，20000盾的二等票告罄，只有40000盾的一等票。一陣眩暈還沒清醒，就聽曉鹿發出命令——立馬轉移，去旅游門市買票。在我們居住的湖邊北部街區，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旅館和旅游門市，每個門市都能為游客代理各項旅游服務。我們跟著曉鹿挨家侃著價格，此時曉鹿這個財經大學會計專業畢業，有六級英語水平的高材生學以至用，把批發的概念發揮得淋漓盡致。從此，才露尖尖角的曉鹿就揮舞著鋒利的大刀所向披靡，肩著再創新低的重任，以刀刀不離後腦勺的准確率，誓把侃價進行到底。憑借特殊的才能，理所當然的免宣誓就職價格指導委員會主任和財政部長的雙重職務。每當侃價時Vika總是充當“幫凶”的角色，遠東則邊收集著資料，邊側耳傾聽努力辯解著每句話的意思。已經被列為文盲人口的灰灰就乖乖地拖過一個板凳坐在門口，伸長脖子東張西望看著眼前的摩托車流和偶爾挑著擔子叫賣的小販。河內這座交織著千年歷史，印著近代殖民痕跡，飽經戰火洗禮，滿身戰爭創痍，滄桑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混合的城市就這樣鮮活地映入我的眼簾，並將永遠保留在我心中。
幾經周折，在一個旅館裡跟老板敲定了晚上的水上木偶戲票和明天晚上的Open Tour Bus車票。四個人車票66刀，木偶戲票5刀(平均每張票19000盾，得意)。既然在這裡涉及了Open Tour Bus，便不得不向大家交代一番了。以雙頭國家著稱的越南是個南北狹長的國度，南北長1400多公裡，東西最寬處300多公裡，最窄處50余公裡，兩頭粗，中間細。北部的河內跟南部的西貢謠相呼應，中間串聯起幾個著名旅游點。這種一扎到底的經典旅游路線，使聰明的越南人為游客提供了這種開放式旅行客車。買一個小本票，就可以在兩個月的期限之內在規定的線路上旅行。每到一地下車自行游覽，想住幾天就住幾天。待到你想走時，提前一天在公司辦事處確認一下，屆時就會有車到下榻的旅館接你，真是為客人著想到家了。當然，想在旅游這塊膏腴之地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以至於大大小小的公司良莠不齊地躋身於業內，蒙蔽了不少初來乍到的旅行者。一般背包客都會依照那本大名鼎鼎的LP（中文翻譯為《孤獨行星》，被奉為全球自助旅行者的聖經）中的指點，去找那家名為：sinh café的大公司購買Open Tour Bus車票。前人曾經說過，你買票時，所有的老板都信誓旦旦恨不得指天發誓地告訴你，賣給你的是那家公司的車票，可是等你拿到票時基本都不可能是那家公司的票。
按照老板的指點找到一家快餐廳，吃過到越南的第一頓飯，跟國內的盒飯相似，沒有什麼特點。價格略高於國內，每份飯要價20000盾。經曉鹿一番侃價，15000盾四人要了三份。飯罷已是華燈初放，滿街霓虹。信步走到木偶戲院，等待多時的聯合國觀眾正好開始入場。坐定頃刻戲開場了，簡要的英語、日語、漢語介紹後音樂響起，活潑的小木偶載歌載舞，騰挪翻越依次出場，也就是出水了。舞台左側的樂隊賣力地演奏著民族曲調，兩位身著奧黛(越南女性國服)的中年藝術家敞開悠揚的歌喉為劇情伴唱。小小木偶造型簡練古樸，動作靈活。劇情以歷史傳說，勞動場面，神話故事為腳本，用獨目劇的方式接連出演。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可是那詼諧幽默的片段總能引起陣陣會意的笑聲。演出結束時從幕後鑽出一排演員站在齊腰深的水裡向觀眾謝幕，看到此時此景，才更能領會水上木偶的精湛技藝。演員站在水裡，在幕後操縱的木偶竟然那麼活靈活現，仿佛真的有生命存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隨著越南旅游業的興起，一直被前人在攻略上提到的每天只演一場的水上木偶戲，現在已經每天演6場。
看完木偶戲意猶未盡，大家結伴環湖散步。遠東剛拍完一段夜景，曉鹿和vika便不見了蹤影。四下環顧，才發現她們兩個站在路那邊的一家冷飲店指指點點的研究價目單。看來，按捺不住的兩個美女一定是在琢磨要喝被每個從越南回來的女孩一致贊許的飲料：shake了。這種飲料是東南亞國家通行的飲料，基本配料是：水果+碎冰塊+煉乳+糖，放在食品切碎攪拌機裡轉片刻，一杯清涼新鮮的混合飲料就閃亮登場，加什麼水果就叫什麼名字。在以後的旅途中，shake始終伴隨著兩個美女，每處必喝，shake味道的好壞，價格的高低，分量的多少成了評判一地優劣的重要評分點。有過醫務工作經歷的我和遠東卻從來不敢涉獵這種飲料，每每看到店員用抓錢的髒手切削水果，還有自來水凍成的冰塊，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大快朵頤。年輕就是好，有資本敞開了造。既有黃連素在手，何懼跑肚拉稀。
22號早晨，退房後把行李背到購買車票的那家旅館寄存。河內的天空陰沉沉霧蒙蒙，像要擰出水一樣潮濕。還沒有換到錢的幾個窮鬼跟著手拿聯絡圖的vika穿街過巷，去找那個據說能用人民幣換越南盾的大銀行。從友誼關到河內的車上幾個善良的越南小帥哥跟vika兌換的高彙率直接誤導了大家，以為人民幣在境外已經背離的美圓的軌道悄悄升值了呢。跟著人小主意大鐵了心要用人民幣換彙的vika幾經周折找到那個富麗堂皇的大銀行，卻被告知沒有人民幣兌換業務，直接用美圓換吧，可是這個銀行的彙率還沒有昨天在巷子裡的小銀行彙率高。看著大家一籌莫展，我趕緊獻計獻策：去金店換吧，金店也有人民幣兌換業務。來到了還劍湖邊的大金店，才得知今天是星期六休息。店門口菌集多時的中年婦女看到我們是換彙的，立刻圍將上來，最後以1:1900的彙率每人換了200元。
兜裡有錢，心裡不慌，一行人馬趕緊跑回老街去租自行車。曉鹿幾番揮刀作戰，以53000盾的價格租了四輛自行車。大家都忙著收拾自己的坐騎，盤算著要去的地方。曉鹿和vika要去老市場購物，我准備去胡志明陵等一些有歷史意義的地方瀏覽。從沒有當過背包客，習慣於集體行動的遠東張羅著讓大家保持一致。後來我對遠東發出最後通牒：“是跟著曉鹿她們逛市場,還是跟我去胡志明陵，你自己選吧。”就在我懷揣地圖准備出發的當頭，遠東看出了我不會妥協，同樣有50年代人情結的遠東當然也就選擇了胡志明。
我戴上了帽子，遠東頭上套個塑料袋，我們冒著綿綿細雨出發了。按照地圖指引的方向，我們戰戰兢兢地彙入了摩托車的滾滾洪流。從湖北岸繞到西岸，拐上一條岔路，幾經路人和警察叔叔的指引,穿過鐵路終於走上了革命的路一條：河內最有氣派的，級別等同於北京長安街的，以那場大勝法軍的著名戰役命名的奠邊府路就豁然出現在眼前。寬闊的林蔭道，兩旁種植著長青的喬木。前方右手邊一個高聳如煙囪般的塔台上飄揚著一面鮮紅的國旗，這就是有名的旗台了。旗台邊上是軍事博物館，門前展示的飛機坦克渲染著武力，門票55000盾。遵循買門票的地方一律不進的原則，給酷愛“到此一游”的遠東留了影便匆匆掠過。前行不遠，眼前出現了開闊的廣場，建築也都莊嚴整潔，巴亭廣場（類似天安門廣場）到了。中心是一座深灰色的建築，這就的胡志明陵，緊鄰著胡志明博物館，獨柱寺。北邊稍遠處是主席府，東面聳立著嚴整肅穆的獨立紀念碑。等我們找到陵墓入口的小件寄存處，服務人員禮貌地向我們致謙：“對不起，今天已經到閉館時間了，你們明天再來吧。”早知這個地方只有上午開放，所以緊趕慢趕跑來了還是沒趕上。我們在河內已經沒有上午了，只好安慰自己：反正下回我還來呢。
之後我們又七拐八拐找到了文廟，它供奉著孔子，是1070年根據這位古代聖人家鄉曲阜的文廟樣式修建的。建好後就成了國子監，承擔著教育國家精英的重任，19世紀初被阮朝重修。由於烏鴉將這裡當做棲身之地，也被法國人稱為：烏鴉廟。五進院落的中式建築中，處處透露著中華文化氣息，梁柱式的廟宇，飛檐翹角的大屋頂，還有門楣、對聯上熟悉的方塊漢字都在告訴人們越南和中國不可分割的歷史淵源。第三個庭院是寺院的中心，在方形盆地的每一側“天光井”分兩排排列在草叢中，每排有41塊石碑用來供奉獲得科舉考試博士稱號的優勝者。最有趣的是馱碑的烏龜神態各異，有的謙虛謹慎，有的靦腆害羞。
經過最後一道門，就來到文廟封閉的大廳。這個大廳由40根柱子支撐，屋檐低矮沉重。裡面供奉著大聖至成先師孔聖人的牌位，旁邊有像征長壽的龜鶴相伴。文廟門票5000盾，存自行車500盾，是個物有所值的好去處。
東奔西跑忙到下午三點，還沒吃午飯，肚子呱呱叫，趕緊找飯轍。出了文廟在東邊的小街上進了一間米粉店，裡面人氣挺旺。先問問價吧，遠東指著別人手裡端的一晚熱騰騰的米粉拋出了那句使用概率最高的英語：how much? 店家小老板直眉瞪眼壓根就聽不懂。我又用手比畫了個鈔票的長方形，還是不行。最後經過一番劃拳，才弄明白4000盾一碗。便宜呀，趕緊的來兩碗。兩把米粉扔到滾水裡一燙就出鍋了，放上幾塊雞肉，澆一勺湯，上桌。隨之而來的是兩盤蔬菜，都是北方人看不明白的味道怪怪的幾種生菜，幾塊調味的檸檬也在其中，還上了一小碟切成小段的油條。越南飲食中檸檬的地位很重要，大凡有湯水的飯菜，必然要擠上檸檬汁，可能是醋的代用品吧。越南大大小小的飯店裡，桌上都擺滿了各種免費的調味品。如：番茄醬、辣椒醬、蝦子醬、魚露等等，可以隨口味自行調配。學著臨桌當地人的吃法，加調料，擠檸檬，泡油條，卷菜葉，一陣忙活填飽了肚子。買單時我遞給老板一張10000盾的大鈔票，等著找零。老板揮舞著鈔票衝著我飛快地吐出一連串的鳥語，看樣子還向我要錢，我攤開兩手做出疑惑的表情。老板指著油條小碟直說：鬼，鬼。想起古人習慣把炸油條稱作：油炸鬼。看來是問我們要油條錢呢。原來我們一直嘀咕的那盤不知是否為贈送的油條果然不是免費的。又不是我們點的，憑什麼要錢，這不是打劫嗎。看跟我們說不清楚，老板也就懶得再要了，我們也放棄了讓老板找錢，趕緊去郵局給家裡寄明信片報平安。
郵局坐落在還劍湖東南，怕自行車丟失，我和遠東輪流看著車，一個人進去郵寄。臨時跟遠東學會了一句：寄明信片到中國多少錢的英語。我就抓緊時間進去選了兩張越南風光卡，匆匆寫完扔進信筒，寄一張明信片到中國連買卡片加郵票總共11000盾。在郵局與我們不期而遇的曉鹿和vika也跑來寄明信片，由此大家可以看出河內並不大，頂多相當於中國的一個規模較大的縣城。
還了自行車，我們按照約定的時間，在6點半准時去買票的旅館取車票等待上車。滿面春風的小老板從櫃台後面取出了我們的車票，這個薄薄的小本票就是我們在越南旅行的全部交通憑據了。別看它小，卻是執掌著未來數日內交通的舒適程度、順利與否的關鍵。就在小本發到手中時，我們才清楚地看到了票上的駱駝圖案，上面幾個清晰的英文印著Camel Café。難道承擔今後運輸直到把我們送到西貢的就是這家根本就沒聽說過的公司？曉鹿立刻火冒三丈去跟老板理論，可是人家小老板面露狡黠的微笑，不溫不火，你有來言，他有去語。幾個回合下來，脾氣再大的人也就沒了火。此時讓我真正服了就是不生氣的越南人，也在潛移默化中逐漸接受了這種善良、狡猾、溫柔的欺騙手段。其實，我們自己也明白，以這種超低的價格，根本也不可能拿到sinh café的車票。今晚開始的旅行目的地是順化，距離600余公裡，規定行駛時間14小時。
7點鐘，我們背著大包跟著一群同乘一輛車的聯合國洋驢穿街過巷走到了能停大車的路邊等待。一會工夫，開來一輛豪華大客車，就是買票時老板指點給我們看的照片上的那輛。司機忙著把大家的背包裝進行李箱，我們就趕緊上車占據理想的座位。畢竟要在車上過夜，不找個舒服點的地方，就會更加受罪。賣給我們車票的老板還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滿足了我們在第一站上車的要求，我們都坐上了比較舒適的座位。上車後不久車就發動了在河內四處去各旅館接人，就在座位即將滿員的最後一站，兩個黃皮膚的男女肩扛大包上了車，我趕緊示意遠東跟我合並，讓出了後排座位。一聲謝謝，讓我們喜出望外，居然遇到了同胞。頓時倍感親切。這小兩口男的於濤北京籍，人高馬大，膚色黝黑，面相老成；女的周明是川妹，體態均勻，艷如桃花，面容嬌好。此後一路上我們幾經離合，結下了一段不解情緣。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