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之行

作者: 李熙

導讀一首康定情歌,曾打動了多少人的心,引來無數人的向往。從少年時代朦朧希望開始,夢繞魂牽十數載,直到1993年夏天才有幸去到那夢中的小城。 本次去是兩位姑娘與我同行。她們是我的同事,是受了我上一年只身獨闖瀘沽湖和我所描繪的浪漫旅程所吸引,堅決要求我帶上她們。其實我心裡直發秫。上一年只身出游,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闖,居然還左右逢願,陰錯陽� ...

一首康定情歌,曾打動了多少人的心,引來無數人的向往。從少年時代朦朧希望開始,夢繞魂牽十數載,直到1993年夏天才有幸去到那夢中的小城。

本次去是兩位姑娘與我同行。她們是我的同事,是受了我上一年只身獨闖瀘沽湖和我所描繪的浪漫旅程所吸引,堅決要求我帶上她們。其實我心裡直發秫。上一年只身出游,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闖,居然還左右逢願,陰錯陽差地平安歸來。此次,又搭上兩個拖鬥,只怕自己難挑起這重擔。

坐一夜的火車到了成都,我們馬不停蹄地搭上了到康定的汽車。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汽車使過廣闊的川西平原就進入了高山峽谷之間。腳下是洶湧的大渡河,頭上是陡峭的山壁,汽車蜿蜒前行,不時撲面而來的險境,使人心驚。途中,在瀘定小憩,我們抓緊時間在瀘定橋邊拍照。那就是那座英雄的索橋,橋下的大渡河驚濤拍岸,洶湧異常,使人能感受到當年太平天國時石達開部全軍覆滅的悲壯和紅軍長征時飛奪瀘定橋的英雄景像。在路上我與兩位姑娘開玩笑說,願賭100元錢,我跳到大渡河裡去游泳,而此時,面對咆哮的江水,我不由肅然起敬。

告別了瀘定橋,我們進入了貢嘎山風景區,藏區的特色突現出來。可以看見牆上的藏族文字和偶爾閃現的高原紅。中午時分我們終於抵達了那日思夜盼的小城——康定。

這就是我日夜思念的那個城嗎?這就是我夢中的那個城嗎?群山峽谷中一片房子,一條街道從這端望到那端。城中,漢族和藏族混雜,那些魁梧剽悍的康巴人和喇嘛紅色的長袍十分顯眼,我們穿著短袖襯衫在街上走,也引來那些穿兩層毛衣的人們好奇的目光。(出門時重慶正是火爐)

我們安排好住宿,下午就登上了那位於城邊的舉世聞名的跑馬山。

跑馬山並不高,山頂山的所謂跑馬場也不大,不過倒真有幾匹馬散放在山上,不時從樹叢中竄出來,嚇得兩位小姐大呼小叫。其時是陰天,那跑馬溜溜的山上那朵溜溜的雲也看不見,只有一朵烏雲。在山頂上有一座佛塔,塔尖直指蒼穹,甚是雄偉。林中不時飄出一條條臧民的經幡,其時四周沒有什麼游人,只有一個藏民口念咒語,手拿佛珠,在山頂佛塔的二層底座上繞著佛塔跑圓圈。整個氣氛現得有些神秘幽深。不知怎麼,我們就迷了路,天也快黑了,此時,有三位藏族姑娘路過,我們趕緊上前去問路,她們指了一條路,我們慌忙擇路而行。走了很久才發覺,我們繞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而圓圈的中心正是山頂、佛塔。此時我們看見那佛塔底座的二層上,是那個念咒語、繞著塔跑的藏民,塔的底座平台上,是那三個藏民姑娘,她們神情有些古怪地並排著繞著塔在走,而第三層(外圍)既是我們。我恍然醒悟,不由叫出聲來:“喂,你們看,我們是在做著一個同心圓運動!”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們更加體驗到了跑馬山上的那份神秘。

不知什麼時候,那念咒語的藏民不見了,三位藏族姑娘也不見了,真是來無影去無蹤。恍惚中我們也順順當當地走上了歸路。其實據說每年五月,陽光燦爛,跑馬山上都要舉行跑馬節,那時是人山人海,風情萬種呢。呵,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

次日,我們上午好好地逛了一下康定城。那其實還真是一個很美麗的小城:兩條喘激的小河合二為一奔騰咆哮著穿城而過,河上很多小橋,街上穿時尚服裝的現代姑娘與穿民族服裝的藏族姑娘各成一道風景,依稀可以找到那歌裡唱的美麗姑娘的形像。下午我們准備上木格錯,那是康定的一個著名的旅游點,離康定城25公裡,是山頂上的一個美麗的湖。路上,我們邀請了一個香港同胞結伴而行。他是我在車站認識的,當時我們急於找一個人一同包車,以減輕我們的費用,我看見車站旁有一個背旅行包的人在看旅游圖,就上去一拍他的肩頭說:“喂,朋友!”他就跟我們來了。上山前,我叫兩位小姐把那些從重慶帶來的小吃扔了,以減輕負重。她們不服與我爭論,我就說她們是包袱,把她們氣得不行。我自己則只背個相機,扛個腳架,做出一副要大干的樣子。最後,兩位小姐還是舍不得扔東西,悄悄自己背上了山,後來還真虧了那些東西呢。

我們包的是一個牌照都沒有的看起來完全應該報廢的吉普車,給我們開車的一個年輕人,居然是康定縣旅游局的局長,他從部隊轉業回來不久,那時康定的旅游業才剛剛起步,一個局沒幾個人,人手不夠。那一條路也是新修的,開在上面完全像是在搓衣板上行駛,好在路程不長。到了山上的停車場,車不能前行了,那局長說,還走四十分鐘的小路,就可以到山上的招待所,他說好明天下午來接我們,就返回去了。剩下我們四個人沿小路向山上走去。天已近黃昏,那叢林中的小路只有一米寬,兩邊都是一人多高的草叢,我們走在裡面像是走在密宮的巷道裡,看著好像前面不通了,但走攏一轉拐又柳暗花明了。先還很新鮮,大家有說有笑的,看著天漸漸黑了,四十分鐘早過了,路還沒有盡頭,兩位小姐開始著起急來。在路上就聽那局長說過,這一帶山上有黑熊,我的心裡都一陣緊張,大家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只有沙沙的腳步聲。兩個小時都快到了,天都快黑盡了,我們都在懷疑是否走錯了路,這時,一個姑娘興奮地尖叫了起來:“看,那裡有燈光!”我們終於到了。

那晚,那招待所就只有我們四個游客,也就是說明天整個景區就只有我們四個人。招待所也共有四個人,一個所長,兩個服務員,一個廚師。那晚,我們圍坐一桌,吃著藏民的糌粑,喝著酥油茶,大家齊聲唱起康定情歌,那火熱的歌聲,給美麗的夜晚、寧靜的景區,帶來了蓬勃的生機和活力。

第二天,我們開始爬山上木格錯。木格錯意為“野人海”,是一個美麗的湖,但她在山頂上。我們沿著山間小路攀援而上,旁邊就是洶湧奔騰的啞那河,那像瀑布似的河水,從山頂上飛流而下,發出雷鳴般的響聲,使人驚心動魄。由於這幾天一直下雨,有些地方小路被洪水中斷了,我們只能脫了鞋,抓住岩邊的樹枝、草叢,小心易易地涉水過去,後來懶得脫鞋了,就穿著旅游鞋水中趟著,還覺得很爽。其實要是滑倒了,或者手沒有抓牢被卷下去就完了。終於,我們快到山頂了,但卻遇上了一個大峽口。那峽口兩邊是整壁的巨型石壁,形成一個門狀,小路緊貼石壁而過,但由於洪水泛濫,小路已經看不見,只見水從石門流出。我首先下水冒險探路,在齊大腿深水中,水流衝得人站立不穩,我緊貼著石壁,摳著石縫,艱難地前行,如此一松手,被流水衝倒卷入中流,那後果將不堪設想。終於我走通了路,我又爬回來,自信地說:能過去,你們願意嗎?兩位小姐這時表現出大無畏的精神,都表示願意。那香港同胞本不願意去,但見兩個小姐都要去,也只有義不容辭地隨我們去冒險了。我和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把兩位女同胞和行李接應了過去,但立刻我們就傻了眼。前邊很長一段路被淹沒,一片混水,連路的影都看不見,又不知道要費多少周折才能過去?我問:還去嗎?兩位姑娘都看著我,那意思是讓我拿注意。說實在的,我是不甘心的,但那香港同胞此時連連搖頭說:不去了!其時,天上又下起了大雨,響起了雷聲,我們伸開了雨傘,這時,一個響雷在我們的頭上炸開,我好像感到手臂被人砸了一下,一陣發麻,雨傘掉在了地上。我一下意識到什麼,大叫:不許打傘!我們迅速收了雨傘,把自己暴露在暴雨中。我終於也提不起精神了,決定下山。遠處,已經能看見那金光閃耀的雪山,那山下就是那湖和草原,我們功敗垂成了。在頻頻回首中,我們含淚踏上了歸途。途中,我無賴地唱起:我們已走得太遠,也沒有後悔——

車並沒有按約定來接我們,通過招待所打聽,才知道,公路被洪水淹沒,車上不來,那就意味著我們被困在山上了。晚上又來了十多人,他們的車被擱在半路上,走了二十多裡路上來的。一問,是來自我們家鄉的,大家很是親熱。

第二天,那些同鄉上山去重復我們昨天的經歷去了,我們就在山下玩。那附近的森林、小湖、小河景色也是很美的,特別是溫泉,到處都是,小河邊有一些地方冒出氣泡的,那一片水就一定是溫暖的。我們都脫了鞋坐在河邊的樹枝上,把腳侵到水裡去,溫暖的河水,洗去了我們昨天的疲勞。在那寧靜的,沒有污染的林間,水邊,給人有一種遠離塵囂的感覺,我不由想到了科羅的《瓦爾登湖》。休息夠了,就在林中或草地上玩。由於夜晚一場雨,早上起來冒出很多蘑菇,兩個姑娘很驚喜,打著赤足在林中采蘑菇,用雨傘當提籃,一大籃一大籃的提來讓我照看著,我一看不由啞然失笑,她們是是蘑菇都采,把一些花的紅的毒蘑菇一起采了來,我一一把它們清洗出去,她們回來見了還很氣憤呢。中午回去吃飯,由於昨天突然來了那麼多人,把招待所的菜吃完了,平時都靠下面運上來,因為車上不來,也就接應不上了。我們采的蘑菇正好當菜,由招待所的廚師精心凋配做好,用一個大盆子端上來,吃起來好鮮美可口。下午又去林中河邊玩,玩餓了,說想吃東西。這時兩個女同胞變戲法似的拿出包裡的小吃來,我一看,眼睛都大了。這下該她們教訓我了,我也不管那麼多,吃了個飽再說。

晚上,那一大撥人回來了,也遭遇了我們昨天同樣的命運,但他們也無悔,都說很刺激的。招待所說再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招待大家了。在那些人的鼓動下,我們當晚就與他們一起走路下山。直到天黑盡,才走到他們停車的地方。我們搭上他們的車往城裡去。路上,很多地方路基被洪水衝壞一些缺口,是人臨時用片石補上的,沒有壓實在,很松的,搞得不好就有垮塌的危險。最危險的一處,是公路被衝垮了一半,那堆上去的石頭很松,又往外傾斜,下面就是咆哮的河水,因為是晚上,看不太清楚,前邊一輛手扶式拖拉機過去了,我們的車正想跟著過,突然司機在缺口前停了下來,他走下去觀察了很久回來說:“靠裡面一排的人留下,靠外面一排的人全下來!”原來我們的車大,不像那手扶式拖拉機可以靠裡面走,要是我們跟著過去,就有可能壓垮石塊,翻到河裡去。為了減輕外面的重量,叫外面一排的下去,裡面的人還不能下,要留下壓重,就是要把重心盡量往裡面移。我有幸成了壓重的了。在過那缺口時,說實在的,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我們終於平安回到了康定城。

在康定的最後一天是到塔公草原去。由於時間緊,我們只到了大草原的邊緣。我們翻過了海拔4280米的折多山,到了被稱為關外的高原牧區,看到了藏族同胞真實的生活。看見了草原、帳篷、犛牛。最讓我感動的是我們接觸到了真正的藏族同胞,感受到了他們那種真誠、淳樸和善良。

在我們停下車跑下來,跑進草原去追逐那些犛牛,去拍那些帳篷時,那些帳篷裡的藏族婦女只是不好意思地拉下一點篷布把臉遮住。有一群騎馬的藏族小伙子過來了,主動問我們騎不騎馬,望著那些魁梧雄壯的康巴漢子,我們怯生生地問:“多少錢?”他們說:“要什麼錢呢,請你們騎著玩。”我太想騎馬了,就想:管他的騎了再說,最多後面敲我們一筆錢。他們熱心地扶我們上馬,讓我們騎夠了,玩夠了,才高高興興地騎上馬而去,沒有要任何報酬,我還真有點沒反應過來呢。

還有一家人,爸爸、媽媽和三個孩子,我們一停下車,他們就好奇地圍了上來,只是看著,又不說話。我十分想給他們照相,特別是其中一個小姑娘,很乖,很有特點,她的媽媽不但同意,而且還叫多給她照一張側面的。照完後,也不要任何回報就走了。我後來真後悔沒有給點什麼給她們作紀念。要想寄照片嗎?她們可是流動的牧民,連通信地址也沒有。但我從心裡記著他們,我希望著也許有那麼一天,我會再次到那些地方去,我一定要去尋找她們,把照片給她。

對於康定之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跑馬山上那朵美麗的雲沒看見,木格錯沒能走到湖邊,大草原也只到了邊緣。說遺憾嗎?有點,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得到的已經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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