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這個城市一年一度的爵士音樂節，這是音樂節最後的一個周末，和這初夏的氣溫一樣，整個市中心仿佛都被點燃了。步行街上有各式各樣的表演，配合著爵士這樣那樣多變的旋律，音樂廳前的Peavy plaza更是搭起了個臨時舞台，一場接一場連續的樂隊表演，吸引了很多的人群。這是我最喜歡的季節，也是最喜歡的傍晚，自然不能錯過，買杯啤酒坐在廣場邊聽南美拉丁節奏的舞曲，空氣都仿佛充滿了舞動著的樂感。
很多坐在廣場邊的人隨著音樂節奏禁不住紛紛起舞，其中有一對最引人注目。那是個很帥的黑人，扎了條彩色的頭巾，穿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T恤和破了洞的牛仔褲；女孩子一看便是西班牙裔，黑黑的健康的膚色，很瘦，卻顯得很健美，纖細的腰身握在她的舞伴手裡非常自如。看他們跳舞真是一種享受，叫我的視線都沒法離開。隨著拉丁的節奏，輕松地踩著舞步，仿佛是渾然天成。他們旋轉著，舞動著，自信地，快樂地，時而交錯時而呼應，甩動的頭發和飄動的裙擺都仿佛是有靈魂。我禁不住沉醉了，音樂和舞蹈仿佛是他們血液裡的東西，那樣自然而然地由身體裡流淌出來，感染了周圍所有的人。
更讓我感動的是，很多並不年輕，或者身材並不好的人們，都紛紛走下舞池。有的人跳得並不好，有的上了年紀跳了半曲就氣喘吁吁，有的甚至高矮胖瘦地搭配看上去很滑稽，但是他們都是那樣的快樂啊，歡笑著，踩錯了舞步又怎樣，沒有最有型的身材又怎樣，就算只有自己為自己鼓掌也好，生活就應該盡興奔放，不是麼。
突然發覺這樣的氣氛在中國人之中是很少見的，中國人在這樣的場合都從來都不是shining的，我的大多數中國朋友都只是規矩地坐在一邊，然後略帶挑剔地對舞池裡的舞者一一點評。朋友告訴我那是因為中國人的血液裡面沒有那樣的快樂。那是真的嗎？難道是我們幾千年的歷史太過深重了，難道是我們經歷的苦難和不公平泯滅了我們的單純，難道是十幾億人口的殘酷競爭讓我們不幸忘記了該怎樣享受生命。所以，在中國人臉上看得到的笑容很少，更多的是木然，平靜的，看不出喜怒來的鎮定。深藏不露，那不是中國人修煉的最高境界麼。那突然讓我覺得很害怕，擔心這是我們那麼多年來所受的傳統教育留下的，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我們性格深處，無法改變。
無論如何，我想我現在是快樂的，那也許是因為啤酒的緣故，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夠自然奔放地在舞池裡旋轉起舞。但是，誰讓我是中國人呢，我擔心自己沒有樂感的舞步被人家笑話，我擔心自己沒有身邊的白人黑人墨西哥人各式各樣的人來的出色，我擔心這，擔心那，所以我想我也永遠不會像他們一樣快樂。
隨筆於
2005年6月25日星期六
19時1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