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濟寺

作者: 雁字斜陽裡

導讀廣濟寺秋沉寂一切。一年來陽光雨露之下,萬物競為自然妝點以成熟色彩,然而在這般景物明朗和人事歡笑中,卻似乎蘊蓄了一點兒寂靜和深邃,近乎厚重。 農歷七月中,盛夏流火煮沸的空氣終被秋風冷卻至十分宜人,煩悶的喧鬧離去也很突然,瞬息無蹤無跡。向晚,游人盡散,翠螺山漸融進了暮色,林蔭道上,全然沒有了知了無休止的干嚎,白日裡蟄伏於烈日淫威下的小蟲 ...

廣濟寺秋沉寂一切。一年來陽光雨露之下,萬物競為自然妝點以成熟色彩,然而在這般景物明朗和人事歡笑中,卻似乎蘊蓄了一點兒寂靜和深邃,近乎厚重。

農歷七月中,盛夏流火煮沸的空氣終被秋風冷卻至十分宜人,煩悶的喧鬧離去也很突然,瞬息無蹤無跡。向晚,游人盡散,翠螺山漸融進了暮色,林蔭道上,全然沒有了知了無休止的干嚎,白日裡蟄伏於烈日淫威下的小蟲,此時也開始了瑣瑣屑屑的夜談,整個山林彌漫在清幽的秋韻中。這般的夜聲不枯不滯、澄明淵深,一種深沉的安寧,就像禪。

沿山路拾階而上,借暮色中尚存的微光,幾間江南民居建築的硬山瓦屋靜臥山林間,這就是廣濟寺。廣濟寺是翠螺山的居士,自東吳赤烏年間始建以來,就沒怎麼斷過香火,雖然更迭朝代的戰火讓它形體數度變成廢墟,卻依然能很快頑強再生於瓦礫間。翻盡地方志書,廣濟寺沒有出現過什麼高僧,千余年默默隱居天地間,一如禪的體驗:慣看滄海桑田、星移物換,終是“拈花微笑”的真正性靈安寧。它的經歷,就是這樣不喜不憂的過程,一種空虛萬有的對立和無感與大樂的統一。

今天的廣濟寺,簡單的有些簡陋,失去了當年盛大的道場和成群建築,卻還是如同過去一般的莊重,幾個老尼用自己的方式重復著每天的功課:吟誦佛經,打坐參禪。人世間事物的極大進步似乎與它毫無關系,泯滅義利取舍的紛繁世界像是與它完全絕緣,一根細細穿過屋檐的電線便是它存活於過去或現在的唯一區分。一直陪伴它的,是門前的那口早已干涸的水井和足以證明曾經喧囂過的殘破地基。

菩提達摩與梁武帝佛性未能共鳴的遺憾卻成就了影響中國文化最廣泛的佛教流派——禪宗。面壁千年,廣濟寺頓悟於漫長的靜慮,在它千余年的生命歷程裡,許多人事變故,無不各有宿命的結局:提著酒葫蘆的李太白,踉踉蹌蹌向捉月台奔去;和尚裝束的樊若水,深夜往返寺前去度量江面;農民軍首領陳友諒,潦草結束登基大典;充耳不絕的刀光劍影硝煙和吶喊……

月光穿過厚重的暮色,水銀瀉地般的明亮。獨步山徑,是“扁舟滿載明月還”的心境,終南捷徑未能走通的李白,經歷大半生的坎坷流離之後,終老這樣一片寧靜深邃的土地,是偶然的歸宿,抑或詩仙醉酒冥冥中直指本心的不二法門?


精選遊記: 馬鞍山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