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5.3）——在路上，林坑關鍵詞：曖曖遠人村
昨晚為Tony慶祝生日，7個人在華美酒店大擺宴席，犧牲了一只3斤多的肥美土雞和若干瓶啤酒。酒店的小刀磨得夠快，一只土雞竟敢要100塊，不過看在它死得其所的份上，我這個CFO也就大方一回，不追究了。
我們要趕清晨7點鐘的班車去溫州，然後再輾轉至此行的第二個目的地——林坑。小新和小衫還要再留一天，說好了後天在林坑會合。
（林坑位於永嘉縣的邊緣，是楠溪江上游的一個小村落，兩邊茂密的山林把它隱藏起來，因此一直養在楠溪江的深閨之中不為外人所知，全村有100多戶，400多人，建村700多年，村民以毛姓為主。林坑最初是因為香港鳳凰衛視副台長，號稱“中國航拍第一人”的趙群力，在此地不幸殉職而聲名大振的，現在已經從不知名的小山村轉為驢友們熱衷的旅游熱點。然而林坑並非徒有虛名，它有楠溪江保存最完整的山地民居，所幸交通不便，那些造型玲瓏剔透的木屋至今仍掩映在青山綠水中，古樸自然。依山而建的民居，錯落有致，和諧統一。村中小橋流水人家，炊煙裊裊，白雲時而繚繞，讓人不知身處何處。）
雨下了一整夜，現在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濃濃的雨霧。說是雨霧，因為它比牛毛細雨小，而且也沒有雨滴灑在臉上的感覺，只覺得細密的小水珠懸浮在空氣中，緊緊將你包圍。破舊的大巴車上擠滿了人，艱難地行駛在濕滑泥濘的路面上。一個小時以後，大巴停在了狹窄的山道上，眾人睜開朦朧的睡眼向外望去，前面一長串各色車輛，不知道堵了多遠，於是紛紛下車一探究竟。越過十幾輛大大小小的汽車，只見前方一片爛泥中，一輛滿載又粗又長原木的大卡車車身傾斜，右側轱轆深陷，滿車木頭搖搖欲墜。一輛趕來救援的大吊車已經吊住了捆木頭的繩索，正在奮力向上提。只聽見馬達隆隆的轟鳴聲，大卡車卻紋絲不動。見此情景，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埋怨起肇事的罪魁禍首，我也憂心忡忡，不知還要在這裡等多久？正當圍觀人群議論紛紛怨聲載道的時候，隨著一陣震耳的馬達聲，一輛推土機從後面緩緩駛來。駕駛員稍稍調整了一下大鐵鏟的方向，向前兜住露在車鬥外的木材，慢慢往上抬。大吊車同時上拉，卡車也努力前衝。說時遲，那時快，一眨眼的功夫，卡車就被推出了泥坑。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大家目送著英勇的吊車和推土機開走，然後各回各車，蜿蜒的長蛇陣開始蠕動。“咻~”我松了一口氣，懸了半天的心總算落了地，謝天謝地，這次事故有驚無險，沒有耽誤太久。
溫州城外正在修路，車輛擁堵，到處亂糟糟的。出了車站，大家馬上跳上兩輛出租車直奔碼頭。我們車的司機是一個胖胖的小伙子，對我們幾個女人的背包和裝束很好奇，於是和sky攀談起來。收音機電台裡播放著張清芳的《加州陽光》，“California的陽光，趕快治療我的憂傷，好讓我更堅強，不用在乎遺憾的過往……”清越高亢的歌聲震顫著我的耳膜，也震顫著我的心。自己也曾經是一個想用旅行來逃避過去，獨自跑到異鄉尋找陽光療傷止痛的女人。感謝因為旅行而認識的許多朋友，他們溫暖的關懷和寬容的接納與陽光，海風，波浪一起，慢慢撫平了我的傷口。所以我從此愛上了旅行，更愛上了由旅行帶來的每一個朋友。
車到安瀾渡口，計價器顯示11.50元，向姐翻遍錢袋只找到10塊5毛的零錢。胖司機和sky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此刻還意猶未盡，依依不舍，於是大度地揮了揮手：算了，一塊錢不要了！哈，又省了一塊錢，意外驚喜啊！那兩個男人照價交了錢，郁悶不已。
買好船票，跳上馬上就要離港的渡輪。這應該是我第一次坐輪渡吧，感覺挺新鮮。渡船下層是開闊平坦的，沒有隔間和座椅，推著自行車，摩托車，三輪車和帶著大件物品的人都擠在這裡。二層甲板除了駕駛室以外都是露天的，圍著欄杆是一圈座椅，中間也是好幾排座椅。對於住在江邊的人們，輪渡就像公共汽車一樣平常，不但人坐，貨物坐，自行車坐，連汽車都有專門的船坐。“嗚……”隨著一聲沉悶的汽笛，渡船緩緩離岸。天空還是灰蒙蒙的，江水也是烏塗塗的，混沌潮濕的江風撲面而來，沒有一絲清爽之氣。不過5分鐘，渡船就在甌北靠岸了。
碼頭外邊就是長途車站，一排排大巴車依次停在寫著目的地的站牌下面。正好一輛開往岩頭的車要出站，於是又匆忙上車，再次投入旅程。車子開得飛快，一路沿著楠溪江向上游而行。因為還沒進入雨季，所以江水只有窄窄的一條，河床上裸露出大片淺灘。即便如此，還是擋不住眾多游客的興致，路邊停滿了各種車輛，招徠生意的小販和游客擠作一團，人頭攢動，幾乎每隔三五步就是一個漂流的碼頭，密密麻麻的漂流船在水中爭先恐後。
大約一個多小時，車抵岩頭。岩頭是個古鎮，有清代形成的著名的麗水古商業街，300多米的街道就是臨麗水湖而建的一條長廊，長廊頂部與店鋪屋檐相連，沿水邊掛滿了紅燈，一時繁華無兩。如今小鎮因為楠溪江旅游重又繁榮起來，狹窄的街道兩邊店鋪密布，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滿眼看到的除了人，還是人。我們下車一問，現在車站正好有一輛到林坑的中巴，半小時之後出發。此時已經12點多了，當務之急是解決一下肚子的問題，我們三個女人可是只吃了一個橙子當早飯啊。和售票員說好我們要搭車，然後去車站對面找飯館。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飯館早已人滿為患，不知何時才有座位，而路邊的小攤又讓我們心存狐疑。在一位大姐的熱情招呼下，我們走進一家據說是此地獨一無二的豬髒粉鋪，各自吃了一碗什麼粉，還分食了一盤炒飯，味道還說得過去，只是印像不深，無甚特別之處。
3月底兩個朋友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到林坑的直達車，只能坐中巴到黃南鄉，然後再轉搭摩的。由於去林坑的游客越來越多，所以最近新增了這條線路，司機和售票員是兩口子，住在林坑。平時是一輛車每天跑三趟，早上六點從林坑發車，到岩頭返回，大概10點來鐘跑第二趟，最後一趟是下午2、3點鐘從林坑出發，如果乘客少，就只開到岩坦，去岩頭的人只能再從岩坦轉車。除了早班車以外，其它發車時間都不固定，一定要提前一點兒在車站等候。51是旺季，因此本來是跑另外一條線路的司機的弟弟一家也可能臨時改變路線，加開一班到林坑的車。這就更沒譜兒了，能否趕上全看運氣。第二天小新小衫就是很幸運地趕上了這班加車。
中巴一路上招手即停，不斷有人上上下下，小小的車廂很快便擁擠不堪，以至於路過檢查站，售票員就趕緊讓幾個小孩子蹲下來，以免被發現超載。道路好顛簸啊，我一面打瞌睡，腦袋一面不停地與車窗玻璃親密接觸。過了黃南鄉，路面全部變成翻漿路，粘糊糊的爛泥被軋出高低不平的車轍，黃泥湯不斷濺在路邊石壁和車身上。3月份來的那兩個朋友當初坐在摩托車上，泥水幾乎濺滿全身，可以想見以前進出山村的艱難。兩個小時之後，當一條錚琮奔騰的小溪和岸邊招搖的綠樹翠竹闖入眼簾的時候，我不禁眼前一亮，一路風塵勞頓煙消雲散，從一大清早開始的長達8個多小時的奔波只得到一個字的回報：值！
可是好景不長，到了停車場，我們完全被眼前的景像震驚了。大大小小的車輛占滿了不大的停車場，而且沿著村中主要道路兩側一字排開，直到無法前進的山腳台階下，車的主人們則三五成群分布在溪流兩岸，民居周圍，或拍照，或閑逛，恍惚中，我好像置身京郊某個度假村。細看這些車大的有越野吉普，小的如QQ，近的是本省，遠的來自河南，真難為它們的主人不遠萬裡，不辭辛苦，開過那麼難走的一條路，把原本寧靜如桃花源的小山村變成一個大公園。我和sky暗暗咬牙切齒，商量一會兒如果看到有掛北京牌照的FB車輛，一定搬塊大石頭來把它砸了。
因為風鈴夫婦昨天住在這裡，所以我們接受他們的推薦也預定了停車場邊金老板的家庭旅館。簡陋的2層樓房，1層有一個小小的洗手間，有熱水器可以洗澡，2層是幾間客房，整座樓都沒有廁所，只能出門，沿著通往村外的大路走20米去公共廁所。不過價錢便宜，每人20元。我們三個女人住在僅僅擺放了5張大床的最大的一個房間，那兩個男人則幸運地住進有電視，有衣櫥還有飲水機的兩人間。更為可氣的是，他們的兩張床，一張是席夢思，另一張居然是古色古香，裡外兩進，有頂有圍，紅漆雕花描金的老式臥榻，說不定還是一件古董呢！在這樣一張床上入睡，也許真的會鑽進時光隧道，夢回唐朝吧！
放好行李，我們也去村中閑逛。溪流兩岸屋舍儼然，順著山勢層層排開。穿過密集的車輛，路過石橋上搔首弄姿的游客，踏上上山的台階，沒走幾步，便見一個幽靜雅致的小院，門前立一木牌“毛直好客棧”。原來這裡就是3月份來過的兩個朋友極力推薦的住宿地啊。可惜他們忘記了聯系方式，我們又擔心旺季臨時過來沒有房間，所以提前預訂了別的地方。既然沒住上，參觀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全木結構的2層小樓，看起來頗有年頭。沿著吱嘎作響的木樓梯走上二樓，低矮的屋頂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正對樓梯的門廳裡散落著幾個古舊的雕花木櫥櫃。推開鏤花的木窗，可以看見低矮院牆上擺放的幾盆花草，下面住戶的屋頂，以及對面山坡上的茂林修竹。房間不大，卻也整潔干淨，想必是名氣太大的緣故，現在只剩下2個有一張大床的小房間，而且要100塊1天，於是我們打消了搬過來的念頭。
主人不在，只有他的侄女，一個據說在外地上學放假回來幫忙的小姑娘看家。客人們似乎都還沒來，整個院子非常安靜。正門門廊下，擺著一張樹樁做的茶幾和幾個木凳，右手一側是兩張靠背長椅，一只四眼小黑狗伸著四條腿，躺在對面屋檐下酣然入睡。小姑娘一直是一付慵懶漠然的表情，淡淡地支應著我們。我們提出要在院子裡喝茶，她一指茶幾：那裡有茶葉，你們自己泡吧。然後便不理我們，自己坐到一旁。我們泡上茶，老不脫了鞋站在院子裡眺望，Tony掏出相機偷拍美女，不亦樂乎，sky悶頭忙著發短信，向姐坐在凳子上喝茶，我則背靠長椅，手端茶杯，凝視著天空和遠山發呆。一時無語，只有寧靜的空氣在我們四周緩緩流動。
不一會兒，主人回來了，身後跟著十幾個上海游客。一進小院，為首的男人便高聲叫嚷：老板，今天晚上給我們開兩桌，每桌一只土雞，一只鴨子……我們知道，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於是起身，留下幾塊錢在茶幾上，不為那味道怪異難以入口的茶水，只為這片刻安寧的時光。
下山，掉轉方向，沿著石階慢慢溯溪而上，腳下的流水歡快地在亂石間穿行，偶爾看見一兩只雪白的紅頭鴨子立於溪中石上。兩邊山坡高處是茂密的竹林，幾乎遮蔽天日，其間夾雜著高大的喬木，低處靠近水邊則叢生著茅草和各種灌木，抬眼望去，滿目蒼翠，似乎連撲面而來的風都染上了淡淡的綠色。幽靜的山谷中不見其他人影，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門在我們身後突然關上，把嘈雜和喧囂統統擋在了外邊。尋一塊平坦的大石頭坐上去，清淺的水底鋪滿枯黃的竹葉，撿一根細細的竹枝，漫無目的地拍打水面，攪動起微微的波瀾。耳邊除了嘩嘩的流水聲，就是間或一兩聲鳥鳴。靜靜地坐著，心中隱隱若有所思，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整個世界離我越來越遠。真希望時間就此停住，而我能夠溶化進這清澈的水中，日日隨波逐流，跳躍歡唱；抑或長成這山間的一竿青青翠竹，俯仰搖曳，且隨風吟。
戀戀不舍地走出幽谷重回塵世，兩個男人一溜煙不見了蹤影，原來又上山喝酒看美女去了，三個女人只好肩負起尋找地方吃飯的重任。林坑雖然住戶不少，但不是每一家都有接待客人食宿的條件，比如我們住的旅店就不提供餐飲服務，據說只有門口大紅燈籠高高掛的人家，才允許“接客”。我們找到的這一家著實令人“驚艷”，公共衛生間裡居然配備了桑拿按摩淋浴房！店主夫婦在自家廚房裡為我們擺開餐桌，老板娘大姐親自下廚，盡管是些普通的茄子，西葫蘆，豆腐之類，可因為出身鄉野，竟都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鮮味道，就連這裡的水，也被老不極為推崇，贊不絕口，繼而狂飲若干大碗。店主家還有自釀的米酒和黃酒，一年只釀一次，因此視若珍寶，欲留待自家享用，輕易不肯示人。在我們軟磨硬泡之下，老板大哥只好給我們稱了一斤。兩個男人攜剛才看美女的余興，繼續推杯換盞，頃刻間酒盡而意猶未盡，相約明日還來此地。
帶著微醺的醉意出門，濃重的夜幕早已籠罩住了這一片山水田園，只有每家每戶門窗中透出來點點光亮。匆匆而來的游人和車輛大部分已經離開，熱鬧的山村重歸靜謐。打開手電摸索著往溪流下游走，跨上一座小小的木制廊橋，對面就是停車場和我們的旅店。各人占據一條美人靠，或懶散地斜倚，或放松地平躺。頭頂的天空中沒有星星也看不見月亮，橋下的流水泛著黯淡的微光，水聲震耳欲聾，卻令人更覺四周的寧靜。沉默中，聽得見彼此的呼吸。閉上眼睛，就這樣枕流入夢也好，不知今夕何夕。
Tips：三魁——溫州，車費45元/人；溫州長途車站（忘記是哪一個了，有好幾個長途車站，目的地不同發車地點也不同，一定要問清楚）——安瀾渡口，出租車11.50元；渡船至甌北，船票1元/人；甌北——岩頭，車費10.50元/人；岩頭——林坑，車費10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