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台北去看雨

作者: 熾冰

導讀一直都認為,能夠代表台北的其實不是聳入雲霄的台北101,不是聞名遐邇的淡水小吃,也不是西門町的虛偽繁華,而應該是孟庭葦的歌,尤其是那幾首細雨紛飛的歌。聽過孟庭葦的歌,無論台北有多繁華,多熱鬧,你所向往的永遠只是那個籠罩在淡淡離別憂傷下的雨中冬季的台北。於是乎,這裡與冬季,與細雨,與情人的眼淚結下了不解的緣分。冬季到台北去看雨,曾經是我� ...

一直都認為,能夠代表台北的其實不是聳入雲霄的台北101,不是聞名遐邇的淡水小吃,也不是西門町的虛偽繁華,而應該是孟庭葦的歌,尤其是那幾首細雨紛飛的歌。聽過孟庭葦的歌,無論台北有多繁華,多熱鬧,你所向往的永遠只是那個籠罩在淡淡離別憂傷下的雨中冬季的台北。於是乎,這裡與冬季,與細雨,與情人的眼淚結下了不解的緣分。冬季到台北去看雨,曾經是我們這代人的一個夢,然而於我,卻在不經意間邂逅了這藍色的夢境。

第一次在外鄉過春節,高雄的春節氛圍真的是不敢恭維,連曾經極力垢病的春節聯歡晚會在我們這些身在海外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奢望,很多時候只有當你失去了的時候才能夠體會曾經擁有的幸福。沒有親人的祝福,沒有團圓飯的溫馨,台灣的春節與我就完全失去了意義而成為一個空洞的軀殼。於是在大年初一的晚上背上行囊,與三兩好友踏上了夢寐中的台北之旅。

選擇了午夜12點的火車去台北,因為這樣可以節省下住宿的錢和免去被查身份證的麻煩。高雄的晚上已經開始有些涼意,這個時候的大連應該已經是白雪皚皚了吧。楠梓火車站的大廳裡沒有多少人的,畢竟大多數的台灣人都在鄉下的家中與親人團聚,孤單如我們的人還是少數。大廳的牆上貼著一張蒙古某舞蹈團訪問演出的海報,於是跟朋友討論起台灣的憲法,因為據說台灣憲法中的中國地圖還是包括蒙古的秋海棠的形狀,法律歸法律,事實上不要說收回蒙古,就是讓蔣介石死不瞑目的反攻大陸也已經成為台灣的明日黃花了。想起初到台灣時對青天白日旗的那份執著的好奇,還真有些好笑。台灣,你還要在歷史的進程中故步自封多久?

車出高雄不久,天已經開始下雨了,原以為穿了兩件毛衣太多的我這個時候真正的開始感覺到了寒冷的侵襲,慢車的密封很差,車廂內外肆無忌彈的交換著熱量,熱量不斷流失,於是冰涼的感覺從腳下彌漫到全身,接著便是麻木。沒有凜冽的寒風,然而寒冷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那是一種不知不覺就能夠滲透到骨髓中的寒意,讓你糊裡糊塗就成了她的俘虜。逼迫自己睡去,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寒冷,就好像那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姑娘一樣,然而這濕潤的寒意卻更加狠毒,讓你清醒著忍受所有的痛苦而無法入睡。車過台中,從這裡向西不遠的地方就是日月潭,我卻因為寒冷而失去了想像的耐心。車過中壢時,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魚肚白透過烏雲的縫隙送來些許慘淡的暖意,更勾起某種莫名的傷感與陰郁。七個小時的旅行,如煉獄般痛苦。

七點,火車進台北站。 我的台北之旅正式開始。卻沒有興奮,或者說還沒有從不知是睡意還是寒意中清醒過來吧。很喜歡台北的車站,地下三層,七條地鐵線和火車在此交彙,卻一點也沒有雜亂的感覺。台北要比高雄現代很多,從車站裡面就可以看得出。沒有餓意,卻為了取暖而在7-11買了兩個半溫的包子作為早餐。不用出車站就可以換乘地鐵到想要去的地方,坐了一夜的夜車,運動兩下,身子也暖和了些。

第一站去哪裡呢?想到了台灣大學,這所全台灣最好的大學,考進這裡的感覺就好像我們考進清華北大一樣,雖然許是要容易很多。校園中很冷清,因為春節假期,也因為這雨。這樣一個下雨的日子裡是看不出她應該擁有的活力的,在校園中亂晃,很難遇到什麼人,只有我們三個在蒙蒙細雨中穿梭於其中,在台大的機械工程學院門前留個影吧,畢竟我也是機械出身的。青春飛揚的校園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這個時候還留在校園中苦讀的學生應該是怎樣的一種落寞與孤寂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這裡,在這種氛圍下是很難做到的,於是匆匆逃離。

中正紀念堂跟國父紀念堂是要去看看的,因為蔣介石與孫中山畢竟代表了一個時代,雖然這時代如秦如隋一樣短暫,從1911年到1949年,民國在三十八年的時候永遠在大陸中止了,然而在這孤懸海外的島上,民國已經延續到了93年,也許還要繼續下去。

雖然雨還是不停的下著,可參觀中正紀念堂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雖然這之中大多數是日本人和韓國人。很喜歡雨中的中正紀念堂廣場,尤其是那藍頂大理石的牌坊,相對於廣場兩側的金碧輝煌的國家大劇院更凸顯出某種莫名的莊重。南京的中山陵門前的牌坊也是這種藍頂白柱的,寓意為青天白日。為紅色的政治氛圍所累,這藍色的基調很能愉悅人的眼睛跟心靈。其實從踏上台灣的那一刻起我就想以一種客觀的視角去理解那段歷史,去理解那個年代與現在海峽兩岸的恩恩怨怨。然而無論是青天白日還是烈士的鮮血都沒有能夠真正實現三民主義或是共產主義所期望帶給中國人的那種夢回唐朝的榮譽與大國尊嚴和底蘊。於是那場爭鬥的失敗者與成功者最後到今天都不能稱為完全的成功者,只是歷史的偶然選擇了誰而已。

中正紀念堂建的很宏偉,它佩的上宏偉這個詞,以至於要在很遠的地方才能夠將它的全貌攝入自己的相機中。拾級而上在這裡是很辛苦的,每一步你都會抬頭仰望高高在上的紀念堂和碩大的蔣介石坐像,很不情願,因為在我的心中,他,蔣介石,作為一個歷史人物,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不論是對日本人還是對共產黨。其實這一刻我已經失去了自詡很久的公正客觀與理性,雖然這種失去是慣性的,是非我所願的,但是對蔣介石,我畢竟了解的太少。攘外必先安內,在那個年代總不是一個正確的事情吧,在內憂外患中不顧日本人的叫囂而將鞏固專政列為頭等大事,私心過重。內戰三年擁有美國人的支持卻最終迅速敗退,這位黃埔軍校的校長的領導才能和軍事才能也無庸置疑的是需要被懷疑的。

中正紀念堂內的燈光有些昏暗,在這樣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裡更是有些曖昧不清,好像故意要模糊那段歷史一樣,坐像的蔣介石很和藹,不似想像中那個樣子,據說年輕時候的蔣介石是出了名的帥氣,而能夠被孫中山選作接班人也必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我們為了充實生命的意義,進而至於國族的繁榮發展所以要以倫理來實現民族主義;為了要這個國家真正以民為主,進而至於每一個人都能夠貢獻其能力,以行主權在民之實,所以必須以民主來實踐民權主義;為了要解決民生問題,進而至於以裕民生,以充國力,所以必須以克科學的精神和方法為實踐科學的民生主義。”蔣介石身後的倫理,民主,科學的口號真的很能夠打動人心,然而直到今天,即使在台灣也沒有實現吧,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就是這麼大。那個動蕩的年代讓人迫不及待的去為國家為民族的未來尋找出路,於是三民主義,共產主義前僕後繼,可是中國千百年來的那種屈服,那種惰性和那種劣根性卻遺傳了下來,頑疾難以根治,至少無法急功近利的治愈。曾經很不屑於外界說的中國的民主觀念與現狀與美國有100年的差距之說,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不屑與執著卻隨著對現狀的不滿而越來越沒有底氣。中國就真的需要偉人嗎?沒有蔣介石,沒有毛澤東歷史就會改變嗎?未必吧,只是歷史在某個特定時期內選擇了他們罷了,於是這種紀念性的建築物對我已經毫無意義。

出了中正紀念堂,沿中山南路到凱達格蘭大道的交彙點,被聳立在廣場上的東門所吸引,拍照留念,卻不經意間將東門身後的國民黨中央黨部攝入了鏡頭。台北應該是國民黨的天下,這裡與南台灣的一片綠色不同,所謂的泛藍陣營是這裡的主角,台灣北方的經濟比南方要發達很多,占據北方的國民黨按理應該在政治上占據絕對的主力,無奈出了個叛徒李登輝。對於李登輝,沒有什麼可說的,這個人在大陸人的眼中跟汪精衛沒有什麼差別了,然而他正是我所說的那種一半日本血統,一半華人血統的人,偏向日本對他來說不算是背叛,而完全是我們的一相情願的認為。又是一個經濟政治不平衡的處境,像極了宋朝。

凱達格蘭大道的終點就是台灣的總統府。蔣經國,李登輝和現在的陳水扁,都在裡面或者曾經在裡面辦公。不得不承認我是很喜歡這座總統府的建築的,雖然這建築出自日本人之手。相同的文藝復興帶塔樓的建築在大連的中山廣場也有一座,但是建制要小很多,這座建築中到處都透出一種大氣與霸道的感覺。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日本自明治維新之後確實已經將中國遠遠的甩在了後面,當中國人還在救亡圖存的時候日本已經在世界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脫亞入歐雖然有些為人所不齒,但是確實取得了成效,於是在這個時候日本興起了一種新的建築形式—興亞建築,這一時期的日本建築中除了仿效歐洲之外還刻意的融入了很多亞洲的因素,日本取代中國成為了亞洲的首領,而建築也反映出了高速發展給日本人帶來的那種未曾有過的自信與張狂,這種建築建制也隨著日本侵略軍來到了東北亞,台灣和東南亞。對於喜歡欣賞建築的我來說,這是痛苦的,明明非常喜歡一座建築,想要以欣賞的角度去贊嘆它,卻又因為仇恨而不得不抑制自己的贊嘆,更要透露出某種無奈的鄙視。

台灣的司法部,法務部,高等法院和國防部都在總統府的周圍,這一帶就是台灣的政治心髒,門前的衛兵警覺的盯著我們,我們也不管他們,我們是守“法”的好“公民”,內心湧動的那種間諜情結促使我們想法設法來到了台灣國防部的門前,當然不是為了竊取什麼軍事情報,只是為了滿足那小小的獵奇心理。

很喜歡冬雨中的二二八公園,因為它的寂靜,因為它的惆悵。台北的冬雨像極了大連的秋雨,所謂秋風秋雨愁煞人,這裡就是這種感覺,台北不像台南那樣走到哪裡都讓你為歷史的滄桑而感嘆,急工好義坊應該算是台北少有的古跡了,然而在這樣一個充滿愁傷的氛圍下,再去考慮歷史有些太不合時宜了。在台灣博物館前被一群麻雀跟松鼠圍攻,掏盡了身上的面包也無法滿足他們那飢腸轆轆的肚子,不過能夠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日裡面用自己的一點愛心換取他們的片刻溫暖也算是一件善事吧,在台灣呆久了也有些信佛了。

從中正紀念館,總統府到國父紀念館乘坐的是沿忠孝東路的捷運板橋線,許多描寫台北的悲情小說中都有提到這忠孝東路,坐在忠孝東路兩邊的摩天樓中,看著窗外的冬雨,應該會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油然而生吧,就好像孟庭葦那首無聲的雨所描寫的那樣:“站在摩天大樓的頂上,隔著靜靜玻璃窗,外面下著雨,卻沒聲沒響。”忠孝東路也算是台北的一條精神之路吧。

參觀國父紀念堂的時候總是有種為孫中山先生報不平的心理。國父紀念堂遠沒有中正紀念堂雄偉,在大陸,每逢國慶,中山先生的畫像也是位列毛澤東的下方。然而於我孫中山先生才是那個時代的真正的無私的英雄,他的鬥爭完全是為了民族,為了人民。而蔣介石與毛澤東都或多或少的有為了個人的利益而鬥爭的嫌疑。國父紀念堂也要比中正紀念堂冷清很多。然而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對於蔣介石跟毛澤東,基本上都有批評與責難的評論,然而中山先生卻鮮有劣評,海峽兩岸對中山先生的功績也同樣持有肯定的態度,而在兩個朝代都被稱為國父,在中國歷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吧。可以說中山先生的遺志跟他本人已經成為連接海峽兩岸的不可忽視的紐帶。在跟台灣人聊天的時候總是想找到些政治上或者是思想上的共同點,然而因為兩岸分離太久,又各自沿著兩條不同的道路在各自奮鬥著,當意識形態相碰撞時,未免有些出入與抵觸,這個時候我一般會將中山先生抬出來,氣氛馬上就會緩和很多。雨有些大了,國父紀念館外邊有中山碑林一處,題字者為李登輝,有些委屈甚至是侮辱中山先生了,從政治家的角度來說李登輝完全是個小人物。無心中為中山先生的塑像撐了一次傘,一個世紀前內憂外患的中國也跟今天的天氣一樣吧,冷到人心,而就在這樣一個環境中,中山先生為國人撐起了一把傘,一把柔弱的傘。今天,在這裡,我同樣懷著敬仰的心境為他撐起另一把傘,也算是對他遠年的祭奠吧。

中正紀念堂毗鄰總統府,而國父紀念堂卻在台北市政府的旁邊,地位明顯不同,又一次在心裡為國父鳴不平。走馬觀花的參觀了台北市議會和台北市政府大樓,台北市長馬應九也許就在這裡面辦公。這個國民黨下屆主席的熱門人選是台灣政壇上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力量,在國民黨中他是唯一一個曾經打敗過陳水扁的人,那還是在台北市市長的競選中。覺得他那親民,有抱負的政治形像像極了曾經的大連市長薄熙來,至少沒有傳統的政治人物大腹便便的卑劣印像。

來台北還是要看一看台北101的,畢竟她是台北的新landmark。如果沒有上海的金茂大廈,台北101的感覺還是不錯的,但是既生渝何生亮?同樣是以中國竹為設計背景,同樣位列世界最高樓之列,同樣身處中華文化圈內,這種比較就變的順理成章。這個世界第一的高樓建在經濟活力衰頹的台北,建在自然災害頻仍的台灣,多少有些牽強與不協調。晴朗的日子裡,在這世界最高的建築裡面台北盆地應該是一覽無余的吧,可是今天,我看不到她的全貌,是種遺憾。台北101還沒有完全開館,開放的只是她的裙樓,又是個遺憾。在台北101的裙樓裡閑逛了數圈,跟上海的大多數商業圈沒有什麼區別,悻悻而去。台北101還躲藏在冬季的雨霧中,只有一層的巨大銅錢標識清晰可見,歷代文人推崇為高風亮節的竹子造型與像征財富的銅錢標識相配,怎麼看都不舒服。上海正在建據說是世界最高的環球金融中心,還在打地基中就開始跟台北101比較了,然而比較者多是上海人與台灣人,環球金融中心出資方的日本卻靜觀其變,日本國內是沒有太多高層建築的,因為他們考慮到日本台風地震頻仍的現實,連宏偉的六本木hills也不過56層而已,然而精明的日本人卻將自己的豐碑健在了中國的土地上,與日本人相比,台灣人就顯得太沒有底蘊,太小家子氣。當大多數的中國人還在為別人的東西而驕傲的時候,日本人卻已經開始盤算著撈錢了。可憐的上海人,可憐的台灣人,可憐的中國人。

台北是現代的,沒有歷史的包袱,走在她的街頭本應該是輕松的,只要不是今天這樣一個淫雨霏霏的冬日。然而正是這簡單現代的台北卻集中華五千年的輝煌於一身,因為有台北故宮的存在。我可以不去台北101,但是我絕對不可以不去台北故宮。從決定要去台灣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台北故宮看一看。捷運淡水線可以算是台北的精神旅途,利用她你可以逃離台北市中心的繁華與嘈雜,逃到淡水河口看看350年未曾改變的淡水夕陽,甚至可以穿越整個中國七千年的燦爛文化歷史。從捷運士林站下來,心情卻由那種沉穩的興奮轉為緊張,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更怯的感覺吧。台北故宮給我的第一印像不是很舒服,綠色的琉璃瓦,粉黃的宮牆,雖然整體的風格是傳統的中國宮殿建築但是卻夾雜著些許的叛逆不羈。100台幣一張的門票出乎我的意料。難道區區100台幣我就可以飽覽中國文化的精髓了?於是更加鄙視對岸大陸的唯財是命。參觀者同樣是日本韓國人居多,一種悲哀與無奈的復雜心情油然而生。我的面前擺放著中國七千年的歷史結晶,然而能夠看到她們的中國人又能有多少呢?於是脫口而出:“就衝著這些國寶,也不能讓台灣獨立。”引來了眾多異樣的眼光。

去故宮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想一睹書聖王羲之的快雪時晴貼,對王羲之的書法景仰已久,卻終只能在書本上相見。蘭庭集序是無法看到了,因為她陪伴在武則天的身邊,可這快雪時晴貼卻傳了下來。但是這次的台北故宮博物院之行卻最終沒有如願讓我一睹芳容。遙想當年乾隆皇帝將王羲之的快雪時晴貼,王獻之的中秋貼跟王詢的伯遠貼集於三希堂中, 每逢下雪的日子裡就獨處其中體會快雪時晴貼中傳遞的灑脫與舒朗,應是一份難得的享受。後來三希中的快雪時晴貼被帶到了台灣,剩下的兩希仍然在大陸。同樣分離命運的還有元黃公望的名畫富春山居圖,殘留下的長卷存於台北,空留殘山圖在大陸。書畫的保存極難,故快雪時晴貼和富春山居圖自然是不會輕易示眾的了,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所謂的幸運兒,當然渴望見到的東西也不會輕易得見。台北故宮存65萬余件精挑細選出的國寶,每三個月更換一次也需要數十年,然有三件寶物是從來都不更換的,她們是毛公鼎,翠玉白菜和東坡肉型石。很不巧,後兩者被送到高雄展覽了,而前者在故宮也沒有看到。其實此次的台北故宮行算是蠻失敗的,很出名且帶有傳奇色彩的幾件國寶我都無緣得見,也算是某種遺憾吧,但是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因為畢竟我離她們曾經這麼近,而這種接近的機會對於現在海峽對岸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個奢望,而我卻得到了這樣的機會。當然我也看到了許多其他的文物,比如核舟記中的核舟,又如宋朝哥窯汝窯的精美瓷器,還有很多雕工精美的金銀玉石,像牙器物。但是這種清朝中後期出現的東西與那個時代的風格一樣,充滿了俗不可奈的奢華與脂粉氣,並不是我所喜歡的類型,對於我來說她們的財富意義大於藝術,文化和歷史的意義。故稍有些許失望。從台北回到高雄後抽了個周末去參觀了在高雄的故宮國寶展,只是三大國寶的其中之一的毛公鼎換成了院本清明上河圖,其實清明上河圖對我的吸引力要大於其他二者,因為我誤以為他就是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然而我錯了,所謂的院本清明上河圖其實是清朝的宮廷畫家根據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的風格模仿的畫卷,其中竟然出現了伊斯蘭風格的城樓,看來一定是乾隆年間的畫作。當然在台北故宮未曾謀面的東坡肉型石和翠玉白菜也終於見到了,只是後來在聽關於痕都斯坦玉器在清朝乾隆年間的東遷講座的時候竟然知道這東坡肉型石是經過染色加工的,於是多少有些失望的感覺,中國人的作假之風在清朝就已經盛行於世了。

淡水夕陽是台灣舊十景之一,然而今天因為下雨,時間雖近傍晚,但是卻無緣得見。坐在搖晃的淡水線中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捷運在雨中穿行,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漂泊,目的地也許是下一個旅途的開始,有些想家了,在這淡淡的冬雨中。傍晚,是想家的時候,倦鳥歸巢。而我卻不能。台北的古跡雖然不多,然而淡水河口卻是台灣歷史最早的地方之一,350年前這裡已經是很繁華的地方了,更有西班牙人建的紅毛城,這片明朝的棄土在以海洋為生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眼中卻是無價的寶貝,你來我往好不熱鬧,葡萄牙人的領地主要集中在台南,而西班牙人的領地就是這淡水河口了。來到紅毛城前天色已經很黑了,剛過參觀的時間,守在門前的管理人員很不講情面,無論如何請求就是不放行,也罷,在門前留個影吧,路過也算是一種相會,只是緣分未到罷了,不能強求。天終於完全黑了下來,選擇了商店街繼續前行,兩邊店鋪林立,淡水的店鋪多有悠久的歷史,裡面不乏歷經百年的老店,店鋪各有各的特色,每家背後也許都有一段或是曲折或是離奇的故事,然而歷史的腳步卻不可挽回的走到了今天,一個下著雨的傍晚,我來了,帶著想家的情緒與氛圍體會著這百年老街上的溫馨與從容。買了些淡水的特色小吃作為送人的禮物,畢竟淡水的小吃還是很誘人的。淡水老街是很長的,雨也越來越大,不敢往前繼續了,渾身濕透了大半,飢寒交迫讓我們沒有勇氣繼續走下去。於是決定再看一眼著雨中的淡水河就返回,從熱鬧的淡水老街穿過幾條胡同就可以來到淡水河邊,夜幕已經降臨,對岸的燈火與漁火交相輝映,我是害怕黑暗的,因為他無限放大了我的孤獨感,唯有這點點的燈火能夠給我些許溫暖的感覺,你站在岸邊,河水不會因為你的存在而放慢前進的腳步,不遠處的黑暗中便是淡水河口,之外就是台灣海峽,而海峽的對岸就是闊別三個月的那片土地。

離開了淡水,沒有留戀,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對黑暗與孤獨的抵抗力是如此的脆弱,至少從心理上我是狼狽的逃離了淡水的,看著地鐵窗外的明亮路燈我不禁有了些溫馨感。也許現在熱鬧的台北街頭更適合我吧。從來沒有哪一個充滿了歷史感的地方像淡水那樣讓我如此的感到落寞與狼狽,也許還是這場冬雨惹的禍吧。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西門町。

如果說淡水屬於老人與情侶,台北101屬於商人,總統府屬於政客那麼西門町就應該是年輕人與流行的代名詞了,這裡是台灣流行趨勢的發布地,是明星們舉行演唱會的場所,更被稱為是台灣的澀谷和銀座,在這裡你總是能夠不經意間與明星們不期而遇。然而今天,一個飄著細雨的冬日夜晚,西門町向我們展現了她少有的平靜的一面,逛西門町的人還是很多的,雖然沒有到所想像的摩肩擦踵的地步,然而人們浮躁騷動心也受到西門町寒冷冬雨的影響而平靜了很多。姹紫嫣紅的霓虹燈與濕漉漉的街道上的倒影相映成輝,卻絲毫沒有改變這繁華下隱藏的某種莫名的孤寂感。有些餓了,才想起來已經一天沒有吃什麼東西了,唯一的面包也在二二八公園喂給了同樣可憐的一群松鼠與麻雀。奢侈一把,在西門町找了一家鐵板燒店美美的大吃了一頓。還有什麼比在這陰冷的冬日裡面,渾身濕透,舟車勞頓了一天之後,暖暖的吃上一頓美味更享受的了呢?於是400台幣的價格雖然有些心痛但是於我卻感到很值得,畢竟這頓晚餐對我們來說很有種雪中送炭的意味。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裝下其他食物的空間,即使站在名譽全台灣的阿宗面線前也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老招牌還是有吸引力的,看看在這雨中還能夠耐心排隊等待的新老客戶,只有抱怨自己為什麼剛才如此的貪吃。沒有明星的演出,只有對面聞名的紅樓劇院那紅的可怕的燈光的映襯,對於對購物毫無心得與耐心的三個男生來說,對西門町的拜會還是早早的收場為好。

八點多,返回高雄的夜車還有四個小時才能開,開始感到無聊了,但是在西門町逛也太冷,於是鑽入地鐵車站,在一間地鐵車站的書店裡面逗留。台北的文化氛圍還是很濃的,沒有辦法去有名的誠信書店參觀算是某種遺憾,但是在這裡看看書,管它外邊風吹雨打,也是很愜意的一件事情。還是正月初二,沒有多少人出來閑逛,能夠在地鐵書店裡面看書的就更少了,老板娘也感到奇怪,只是沒有打擾我們。只是看書,沒錢買,沒有目的的看,信手翻來,開卷有益嘛。兩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地鐵中的人更少了,淋了一天的雨,原本算是半濕透的衣褲已經干的差不多了,只是鞋子還是濕漉漉的很難受。放下書本,向火車站前進吧。幾近午夜,空曠的候車大廳沒有多少人,雖然聽不到外邊的風吹雨打,但是你能夠感覺到那種氛圍,現在的感覺像極了城市中的無家可歸者,流浪在陌生的火車站中,和著冬雨伴著寂寞,等待,繼續等待,等待返鄉的時刻,此時的高雄已經成為我對家的渴望了。那些在台北孤單奮鬥的南台灣的青年也經常能夠體會到我現在的這種感覺吧。

火車進站了,沒有想太多,鑽了進去,再見了,也許是永別了,台北,也許我不會再回來,但是台北在我的心目中永遠定格成為一座充滿了古希腊悲劇式凄美的城市,沒有哪一天,哪一座城市的雨能夠比台北更能引起我的共鳴,也沒有哪座城市能夠讓我如此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逃離她,只有台北,只有這飄著寒徹肉體,悲徹心靈的淫淫冬雨的台北能夠做到。冬季到台北去看雨,如果你感到幸福;冬季到台北去看雨,如果你感到悲傷。


精選遊記: 台北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