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很好，慵懶、細碎，灑在湖面上，微微的暖意又拂進我的心裡。春天，水鄉甪直的浮生半日。沿河而建的街市，游人來來往往，商戶殷勤招呼，但這個江南小鎮仍有一種出奇的寧和，氣質悠閑。保聖寺裡的紫藤開得正盛，落英業已滿地，據說她已在此歷經百年，凋零復又盛放。當地婦人穿著藍布衣，臉上紅紅的胭脂，在小小的院落裡踩著幾個類似的舞步，一遍一遍唱相同的歌謠，仔細辨聽，似乎是祈求豐年。表演間歇，婦人們聚在一起練歌，認真專注，竟有一首是我們走進新世紀。銀杏千年，默立一角，與他和了影，卻想千年又有何用，千年而又寂寞，不如轉瞬即逝。
民居保存得很好，一式的白牆黑瓦，沈家宅院裡絲竹聲聲，兩位藝人唱著評彈，心不在焉聽著，只聞見那幽婉的女聲裊娜悠長的反復一句萬裡晴空萬裡晴，女伶眉角彎彎，眾人各想心事。樓上是閨房我想，老式紅木床，馬桶，殘舊的梳妝台，積著灰，幾絲陽光漏進來，浮塵輕舞，我閉上眼，幻想是一個古代女子，倚窗應有滿腹閑愁呢。更喜王韜故居的格局，書房裡整排的木窗，窗外有精致花園，小池中噴泉孤傲地落淚，一點、一點、一點，透過後門的縫隙，外面只是荒野一片。
坐在上塘街盡頭，對過滿香園裡的師傅正分裝著酥糖，綠的是豆酥，黑的是芝麻，醬紅的蹄膀，金黃的奧灶雞……甜香循風而至。進利橋上小孩子們兜兜轉轉，偶一抬頭，天邊一道彩虹閃著光。在這4月的午後，在這小鎮的陽光中，我似乎做了一個夢，沒有時間，沒有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