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東沿海過年[附]——閩東腹地度假

作者: 泥鰍師傅

導讀踏上輪船,節日氣息撲鼻而來,滿艙衣著光鮮、脖子掛照相機的拖家帶口男女。我乘船順閩江下行,到閩東腹地度假。江霧彌漫,江面水葫蘆瘋長,足足一尺高,擠擠挨挨。輪船在綠毯中艱難行進,水葫蘆葉擦著舷窗。水葫蘆花盛開,白底透出藍色。 終點港黃田碼頭。 此行目的地是屏南縣的白水洋風景區。 看看地圖,要路過棠口鄉、雙溪鎮,棠口那裡標了一座古橋。 棠口 ...

踏上輪船,節日氣息撲鼻而來,滿艙衣著光鮮、脖子掛照相機的拖家帶口男女。我乘船順閩江下行,到閩東腹地度假。江霧彌漫,江面水葫蘆瘋長,足足一尺高,擠擠挨挨。輪船在綠毯中艱難行進,水葫蘆葉擦著舷窗。水葫蘆花盛開,白底透出藍色。

終點港黃田碼頭。

此行目的地是屏南縣的白水洋風景區。

看看地圖,要路過棠口鄉、雙溪鎮,棠口那裡標了一座古橋。

棠口鄉,古橋橋頭,有座古舊的石牌坊,形狀像火車站站台上的站名牌,上面就二個字——“節孝”,我哪看得懂?正好走過來三個小女生,問問她們吧。我一開口,她們目光對視,狂奔而走。長得難看的人就是壞人嗎?牌坊這裡陰森森的,老樹長不大,路面用鵝卵石鋪成,路上長滿雜草,掉滿落葉。

古橋用條石砌的橋墩,木板橋面,再上面是橋廊。它的名字叫千乘橋。

棠口村處在半山腰,街邊不時冒出泉水,已被村民建池收蓄。水也不溢,比池沿略低。先民倒是很懂得挑地方,哼!氣壞自來水公司了。

雙溪鎮,舊鎮區保存完好,街巷多得像迷宮,但很短促,路面用不規則的石片鋪就。普通民居多,豪宅少。新街新屋一概在外緣。

舊街區有一座石牌坊,四根石柱,柱柱有對聯,字刻得又大又深,句意倒是不深,我能讀懂,表述的內容是:有婦人年輕守寡,帶個獨苗兒子,抱來童養媳;媳婦呢,小丈夫未成年夭折,終身伺奉婆婆不嫁。“死了幾十年了”,路人替她惋惜。

居民坐在家門口,很安逸的樣子:“去白水洋玩?鴛鴦溪才好玩呢!……白水洋有小路通到鴛鴦溪;……走大路?幾十裡遠。”

白水洋人民也造橋,造的是石拱橋,掩在爬藤草木中。

提籃擺賣厚襪子的老太太特別多。

清清小溪水,流經此地,河床驟然加寬,寬似操場,河底是平整的岩石。紅男綠女,甩開鞋子,穿上厚襪,卷高褲管、撩起裙角戲水。游客稠密處,水沒腳髁;無人處,水花似萬朵盛開的白菊花。

水上廣場末端,水中央,天生的石仙翁端坐,慈祥注視水裡游魚。

仙翁身後,水面收窄,河床遍布巨大石頭,水流訇然進入峽谷。水急、岩陡、林深、路險,不敢輕舉妄動,我坐在大石頭上眺望。

村婦提籃游走,賣彌猴桃。彌猴桃熟透,顯現半透明黃褐色光澤。試吃,可口的味道萬萬種,隱隱品出甜、酸。賣彌猴桃,超值贈送穿插到鴛鴦溪風景區的山路走法,“……什麼,想跟著溪水走?要走一整天呢!老板。”

小小山路,山澗水低吟,休耕的山壟田,長著整齊的荒草。我從齊腰高的草叢蹚過去,輕哼台灣歌曲:我從壟上走過,壟上~~一片~~秋色……。

山漸深,路湮沒在一人多高的蘆葦叢中。掏出雨傘,半開半合,傘頭指向斜前方,輕松撥開蘆林,另一只手還可以插在口袋裡呢。

葦杆間或被折斷,掛著曲卷的塑料卡。招魂令?我可沒做虧心事啊。展開一看,“風之旅戶外運動俱樂部”,電話號碼、網址、箭號,原來是路標。字雖然已褪色,但我心裡踏實了。

我要明天早晨才知道,此刻,後面不遠處,有一伙人正追尾而來。

走到一片毛竹林,路從此開始好轉。

夕陽西下。轉過山口,現人煙。身邊菇棚,腳下梯田;山凹處,聚民房,黑瓦屋頂,黃土牆;遠方竹林,隨山風搖曳。這就是鴛鴦溪風景區的主入口——宜洋村。

延續詩意,宿農家,吃農家飯。上樓梯必須脫鞋,木地板擦得蠻干淨的,決定住下。安頓好後,想上洗手間,遍尋無著。房東帶我到大門門扇後,指著兩個木桶……。而二米開外,女主人和來訪的鄰家主婦聊得正火熱。

晚餐是愉快的。佛手瓜、白菜和茄子,吃在嘴裡,菜味濃郁。房東說:“我們種菜從來都是用農家肥。……家養的雞味道當然好,但是被游客吃得來不及長大,要一百塊錢一只。”

房東說:“鴛鴦怕陌生人,全都躲在沒路可走的上游河段。……你居然從白水洋走山路過來?那明天玩完鴛鴦溪,也不要回這裡,在最下游仙人橋過橋,爬山,山頂就是周寧縣陳哨村,那一帶好玩。”

山村寧靜,倒頭就睡。

天亮,房東夫婦起床勞作,我向鴛鴦溪挺進。拐了兩個彎,村莊不可見,有座小土地廟。小溪水輕聲流淌,若有似無。廟前空地,扎了一頂帳篷,裡面住的正是昨天下午步我後塵者,其中一個成員小鄭,今天的游玩線路,也是穿鴛鴦溪景區到陳哨村。他們還沒吃飯,我先走一步。

鴛鴦溪景區非常大。在叉路口,我由著性子亂走,從右側下,摸到次中心景區。

百丈漈瀑布,水從高高崖頂淋下,濺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

下到河谷,到處是奇形怪狀的石頭,比一間房大,石頭與石頭靠得很近。印像最深的是,一頭憨態可掬的石頭大肥豬在獻花。有人折了一把野草,擺在豬嘴位置。

河兩旁的石壁上,掛著各種形狀的瀑布。

在一處開闊地,河心突降十幾米,跌水成潭,水聲轟鳴。潭面裝盛青山白雲。

繼續走,看到一座石拱橋,下游是斧劈刀削的窄峽谷,沒其它出路。掏出導游圖,一琢磨,糟糕,走到景區邊緣。天哪,現在還要再爬回半山腰,從另一條路下到主景區,然後再回到這裡〔去陳哨村〕,精神會崩潰的。留一些遺憾,留幾許思念,過橋!

鴛鴦溪值得再來一次。

山近乎八十度陡,山路貼在山體外緣,朝斜上方緩緩升高,台階僅能容下一只腳掌。就這樣的地方,也時常出現“風之旅戶外運動俱樂部”的路標,看來不少人的愛好與我相同。已走出景區,大的樹木基本沒有,我被太陽曬個半死。到了陳哨村外,大樹森森,我坐,我躺,我休憩。

路外有個爛樹樁,蘑菇簇簇像戴頭釵,我正在選角度照相呢,“吭嚇、吭嚇”,小鄭背個大包,趕上來了。他去了主景區,看了最精華景點——大白岩、望鴛台,他說非常漂亮。

用過午飯,我們去村邊看天然的石佛首。

走到一處草多的地方,沒任何警示,我絆到一根架離地面一拃高的裸露鐵線。向導面無血色,說,這是電野豬的,晚上通高壓電。走不遠,又是。我心驚膽顫。

站在狹窄的山脊看,深淵下挺上來一根粗大的石柱,石柱上部像佛頭,有額頭、眼睛、鼻子和嘴巴。

向導指點我們走可路過古廊橋的石頭鋪的古道,告辭。

下坡,下坡,再下坡。峽谷,水“嘩、嘩”流。一字長蛇古廊橋,飛架深澗半空。橋廊裡有三個大字——樓下橋。

站在橋廊裡窗前朝下望,溪水似雪碧,透明,含大量小泡。小鄭說,他就喜歡聽這種流水聲,非常悅耳,他想在橋廊過夜。我膽小怕事,催促快走。小鄭一步三回頭,我於心不忍,取折衷,去橋下玩水。

河床是一大片平展展的岩石,岩石上疊岩石。水在河心流淌,水量不大。小鄭找一塊有點坡度的地方,往後倒地,看天空、看山。

赤腳踩水,腳被水輕微衝擊。掬水拂面,手滑臉亮。從這裡觀橋,別有韻味。

小鄭提醒我,對面山石是一條小毛驢。我一看,哈哈,還蒙著眼睛呢,是在拉磨嗎?驢頭上的大蘑菇傘下,坐著縣太爺,與民同樂?

依依不舍開步走,走到坡頂樓下岡村,村外有明礬廠。廠外小賣部,熱心顧客述:此去名勝滴水岩,滴水觀音屢顯靈;滴水岩下滴水湖,湖深水寒莫涉足。

公路上沒汽車通過,我們慢悠悠走。路下方,河邊有塔,塔後有小廟,廟後有古樹,我脫口而出:“滴水岩”。到村子一打聽,這裡不是,滴水岩還在前方。

天黑,走到滴水湖。站在滴水殿圍牆的鐵柵欄大門外看,院內飯堂,人影憧憧。小鄭大聲喊:“我們還沒吃飯。”燈應聲而熄,一片寂靜。聲控燈?唉,靠不住,走吧、走吧。

燈火通明,商業繁榮,禮門鄉。小鄭雙肩腫痛,今天負重步行三十公裡。

陽光燦爛,我們再次來到滴水湖。

滴水岩是一塊規模宏大的石幕,看幾眼就行了。滴水岩有滴水洞。洞口頂上,不斷滴水,濺到路上,像城裡的空調水。洞有十幾米深,裡面供奉觀音菩薩。

滴水岩邊是耳岩。由善男信女捐修的登山步道很寬,且上去走走。耳岩有耳洞,淺淺的洞府〔耳洞還能有多少大?〕,裡面供奉李耳大師。耳洞外有觀景亭。坐觀景亭,瞰滴水湖。風和日麗,湖面平靜,湖濱青山,倒影如畫。有漢子劃雙槳船,輕快犁過水面,引遐思無限。

湖岸農地,漢子勞作:“安全至上,借船免談;故事可以講,湖邊洞慎穿——舊時壞習俗,病逝洞裡葬,幽幽深洞,累累白骨,除非結伙盜墓賊,常人夜夜伴惡夢。”

我們昨晚就從旁邊經過。

“小路半點鐘,美景蝙蝠洞,游玩跨正午,笑口合不攏”,漢子言畢,蕩舟漂去。

離開公路走小路。歇耕的山壟田,水草錯落有致,節杆狀的還綠,橢尖葉的紫紅,流水汩汩,豈忍踏足?

墨綠野竹林,小徑側身通,竹杆細弱不成材,躲過刀鋸幾十秋。

來到板栗林邊緣。小小刺蝟,掛滿枝頭,有掉落地下的,張開大縫,露出具有綢緞般光澤的栗子,拿鎖匙撬開,吃在嘴裡,又脆又甜。護林人迅即趕到,伸手指點:“蝙蝠洞從那邊走。”

河灘上,蘆葦萬畝。蘆花怒放,葦葉淺黃。目光越過栗林,山坡草場綠油油,山頂岩墩矮粗。

沿清澈小溪下行。河道流入石峽谷,幾層樓高的錐狀岩石,腦袋湊在一起,不知它們在商量什麼。

正三棱石柱,一棱朝下,另兩棱卡在石峽上面,斷斷續續。我從底下通過。

這只幼獸,前世是啥?修成不壞之軀,守著積木快樂嗎?

又是匣狀石峽,天空呈長方形。

這根三棱石柱的底棱幾乎觸及河面,河水深深路斷。營業竹筏,送客人來,帶我們走。筏工叫大家低下腦袋,以免碰傷。筏進洞,遁入黑暗。前頭亮光,五彩斑斕,竹筏停定。此時正午,一束陽光,直射而下,扎進水底。水底石頭,歷歷在目。筏工說,水深一丈。光線反射在三棱石柱的斜面上,顏色豐富。抬頭看,三棱石柱開了一個小天窗。竹筏再走,繼續遁入黑暗。

洞終於過完,竹筏急拐彎,駛入一段寬平直水道,抵達碼頭。筏工指著來路,強調:“大家都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山裡一條匣狀長條石溝,石溝壁卡著一條躺倒的正三棱石柱,這石柱好像從天空砸下,斷成許多截。被當地人請來的地質專家百思不解,心裡發狂,於是變成詩人。碼頭遮陽棚的棚柱上掛著大學教授寫的詩。

循溪邊走。石質河床被水流衝出各種不同曲線,溪中不斷出現跌水潭。有游客告訴我,上午進來時,跌水潭上,彩虹飲水。

周寧縣縣城有一條老街,一律兩層樓木房,樓下店鋪。人行道上的法國梧桐有小桶粗,枝葉遮蔽街道上空。

晨起,前往壽寧縣斜灘鎮,地圖冊上說它是古鎮。

良久,車窗外出現一座怪橋,急問地名,司機說,叫三門橋村,還屬周寧管。開著開著,車窗外出現一座古廊橋,急問地名,司機說,叫官田村,已到壽寧地盤。

滿目新房斜灘鎮。到郵政所,在集戳本上蓋個郵戳,文曰“福建壽寧2004.10.5斜灘”。詢問老街何處,回答說,鎮文化站站長對老街有研究。

文化站放假,沒人。對面巷內,躲著一大片古宅。古宅大門上方,本來都有字,全被鑿掉,殘跡依稀可辨,猜涵義,可能是誇耀自家不同凡響。大門開著,裡頭的人一副不歡迎陌生人的樣子;守門犬似乎很敬業,我不好用腿去試。

返回官田村。路過鳳陽鎮,鎮上有幾家糕點作坊,賣的米糕軟得恰到好處,咬在嘴裡,略帶一點韌性,甜度適中,夾層裡好像是炒熟的碎花生沫,很香,又好像摻了微量薄荷,有點涼絲絲的感覺。

官田村古廊橋造型非常優美,橋短短的,橋廊中部廊頂比其它部分高出半層樓的樣子,廊角上翹,像官帽。橋廊外表和廊頂的瓦片,呈現歲月造成的暗黑色。橋頭小山,古樹參天。橋廊裡設佛龕,當地人說,佛龕內供的是村子的保護神;橋建在村子下游,起過濾作用,不能讓好運順水流走。

返回三門橋村。村莊建在兩條河交彙處,跨二水三岸,這座廊橋起連通作用。中間半島是商業中心,它也要有引橋,於是橋亭就開了三個門。 站在中間這個門的門口朝裡望,亭內頂部繪滿取材於《封神榜》的彩色畫。橋亭裡設佛龕。

溯溪而上,還有許多橋。溪中這排按等距離排列的石墩,應該也算是橋。

回周寧縣縣城。

這幾天了解到,屏南還有幾處名勝古跡。晨起,返回屏南縣。

城郊漈頭村。村口小山凹,有條石頭台階古道,古道兩旁,排兩列古代石牌坊。有些牌坊上的字尚可辨認,有表彰孝子的、有當官了榮宗耀祖的;有的牌坊最頂上沒壓頂石梁,不知是丟失,還是另有含義〔雙溪鎮裡的貞節牌坊也這樣〕,詢問村民,問不出所以然。

漈頭村是古村。

這家門口立兩片石碑,不是一邊一片,而是擠在同一邊,二碑都只剩下下半截。屋主說他祖上是舉人。

那家門口立四片石碑,每邊二片。屋主說他祖上是武舉,官當得更大。

第三家,門口每邊立六片石碑,按等距離排列。碑的一面雕文字或花飾,背面空白。碑最上端呈洋蔥頭形狀。每六片的中間那兩片的胸口有個拳頭大的洞。屋主說,福州來人,開價十萬元,他不賣。

這三家,碑面與牆垂直,離牆半尺。

再走一家,天井邊的窗戶有許多木雕,好像是農人在田頭午休,躺倒的多,也有精力充沛的,在那兒翻斤鬥,旁邊有人圍看叫好。我還想多看一點,那條被屋主死死攔住的黃狗,發出低沉的吼聲,我識趣,退回街上。

街道夾溪而建,溪中游弋大小紅鯉、黑鯉。買來餅干,隨掰隨扔,魚和著涼水吞服。下游的魚,首尾銜接,像一列看不到頭的火車,快速游來。稍後,上游的魚以同樣交通方式趕到。村民雅趣甚高。有小孩搬來一捆長長的、空心的、熟的米粉棒,抓一根在手中,插到水裡,大魚張開大口,邊咬邊吞。有人拿來炒熟的豌豆粒,撒下去,萬魚爭食,水面像開了鍋。好心的村民勸我,別把手伸進水裡,萬一被餓魚緊咬,你手肯定往上扯,魚被拖離水面,村規民約,捉魚一條,罰豬一口,其它魚以為頭魚跳龍門了,跟著蹦上岸,你可能沒帶那麼多錢。

在回城的路上,聽到,黛溪鎮的芋頭面好吃。

城裡當然也賣,像筷子那麼粗、二寸長,彈性十足,輕輕咬,不要咬透,感覺上下牙被撐回。老板說,用芋頭蒸熟,搗成泥,摻野葛粉制做。

到長橋鎮。鎮上有一座長長的古廊橋。走在橋上,綠水青山無限美。在橋那頭,看到一座古院落,崗樓高高的,院子大門上方兩排字——“屏南縣人民政府公安局”。

疲憊不堪,回家。



(棠口千乘橋)



(水上廣場末端,水中央,天生的石仙翁端坐,慈祥注視水裡游魚。)



(在一處開闊地,河心突降十幾米,跌水成潭,水聲轟鳴。潭面裝盛青山白雲。)



(一字長蛇古廊橋,飛架深澗半空。)



(大家都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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