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衡與不衡
——2005年國慶節心願之旅之四
華中科技大學現代領導科學與藝術研究中心教授
陳海春
參觀完南岳寺，就要登衡山了。衡山山勢雄偉，綿延數百公裡，號稱有七十二峰，其中以祝融、天柱、芙蓉、紫蓋、石稟五座最有名。南岳四絕是：“祝融峰之高，方廣寺之深，藏經殿之秀，水簾洞之奇。”本來想多看幾個地方，但是，台風“龍王”的到來打亂了計劃，我們只好在衡山半山腰的一個名叫“龍王閣”的山村野店住了下來。住在“龍王閣”裡，看著窗外“龍王”帶來的瓢潑大雨，聽著“龍王”帶來的陣陣濤聲，吃著地道的湘南土菜，喝著深圳人民帶來的美酒玉釀，好是一個快活！
第二天上午，我們在大霧中盤山驅車上去，那是一個驚險！那是一個心跳！但是，據導游說這些年從來沒有出過大的事故，最後，我們終於平安來到了距頂峰——祝融峰不過數十米的山頂停車場。南岳的氣候素有“三重天”之稱，即“山下一重天，山腰一重天，山頂一重天”，每重天之間約有3度的溫差，一下車就深有體會：過不其然！隨後，我們登上了祝融峰，祝融峰是衡山最高峰，海拔1290米。祝融是神話傳說中的火神，自燧人氏發明取火以後，即由祝融保存火種，峰上有祝融殿，是明代所建。這裡的雲霧十分奇特，游人在山上，感到像在騰雲駕霧，忽而雲霧升起，忽而雲霧散去。雲霧升起時，明明近在咫尺的山峰不知了去向；雲霧散去後，座座山峰如同猛獅般頓時朝你撲面而來。在山上游玩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游弋在煙雲中感悟卻頗深。突然間，我的腦海裡閃出一句話：衡山之貴，貴在一個“衡”字上；衡山之嘆，也嘆在一個“衡”字上。
——衡山永衡，衡在它的“壽文化”上。南岳壽文化源遠流長，《星經》載：南岳衡山對應星宿28宿之軫星，軫星主管人間蒼生壽命，南岳故名“壽岳”。宋徽宗在南岳御題“壽岳”巨型石刻，現仍存於南岳金簡峰皇帝岩。康熙皇帝親撰的《重修南岳廟碑記》首句即為：“南岳為天南巨鎮，上應北鬥玉衡，亦名壽岳。”再度御定南岳為“壽岳”。歷代史志也常以“比壽之山”、“主壽之山”等敬稱南岳，南岳因而譽稱“中華壽岳”。衡山不衡，人之壽命有長有短，終有盡頭。《莊子·盜跖》中說：“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正是因為人的壽命有限，而人又不甘於壽命有限，所以才有源源不斷的人們來此朝拜、祈求長壽、期盼“壽比南山”。這就使得這裡的廟宇如此眾多，這裡的香客如此虔誠，這裡的香火如此旺盛。要是人人都長壽，那麼人人都會老態龍鐘、步履蹣跚，誰有勁上這來。
——衡山永衡，衡在它的“秀文化”上。南岳號稱五岳獨秀，它秀就秀在這滿山的樹，滿坡的草，滿眼的綠。這裡古木參天，樹木茂密，郁郁蔥蔥。南岳植物資源豐富，有樹種600多，森林面積達30多萬畝，而且還有不少名樹古木：福嚴寺有一棵據傳受戒於六朝時慧思禪師的銀杏樹，樹齡已達1400多年，樹身需三人合抱；藏經殿後的白玉蘭，距今也有500多年的歷史了；允春亭的搖錢樹，無礙林的“同根生”、“連裡枝”等，也是比較罕見的。衡山不衡，這裡給人的感覺是，總有人想以自己的意志來改變衡山的自然風光，切不說衡山上面到處是賓館、停車場，就是為了游人方便新修的盤山路就讓人詫異，把一個好端端的山體畫上了道道曲腸。最為蹊蹺的是在打著弘揚廟宇文化、收拾“文革”殘局的旗號下，一座座新的廟宇拔地而起，最大規模的莫過於新開辟在衡山腳下的安放“中華萬壽大鼎”（這幾個字用的是毛體，沒有經過毛主席的同意就隨便拆毛主席的字，罪過）的公園，那麼大的廣場，那麼大的新廟，有這個必要嗎？
——衡山永衡，衡在它的“和文化”上。“和”者，求大同，存小異是也；“和”者，各盡其能，各得其所，和諧相處是也。南岳以佛道並存著稱於天下，其佛、道教同居一山，共存一廟之特色，為中國名山一絕。在中國佛、道教史上，南岳佛、道教占有重要的地位，尤其在日本和東南亞地區乃至世界都有很大的影響。道教於西晉傳入南岳，南北朝佛教流入，山後兩教就一直並存，揚光大。衡山上既有我國第一個女道士“南岳夫人”魏華存修道的黃庭觀，也有禪宗南宗五大宗派發源地的福嚴寺和南台寺，還有先道後佛的上封寺等等，中國的兩種主要宗教文化在這裡達到了和諧的統一。衡山不衡，衡山歲歲在，官員日日新。當地官員的執政意識、執政能力對衡山的管理和維護至為重要，照道理說，現在是中國政通人和、人畜興旺的鼎盛之時，但是二日衡山之行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亂”！另外，最讓人不解的是當地的官員為了體現自己的政績，拉進與領導的距離，還請了當今領袖級的人物站在“中華萬壽大鼎”下照相，而且照片的解說詞中有些話極盡阿諛奉承之能是，那像是二十一世紀共產黨官員的話語。估計這位領袖級人物並不知道他離開後當地官員的所作所為，要不然定會“龍顏”大怒的！建議有關部門將照片上的解說詞重寫，否則，談什麼“科學的發展觀”和“正確的政績觀”，談什麼構建“和諧社會”！
——衡山永衡，衡在它的“壯文化” 上。這個“壯”可不是“壯族”的壯，而是“壯烈”的壯。衡山是祖國的南大門，是抵御侵略者的天然屏障。衡山磨鏡台賓館內，有一個抗戰時期的戰地指揮部——原湖南省主席何健的公館。抗戰期間，蔣介石、宋美齡五次在這裡 下榻，國民政府南岳軍事高級會議也四次在這裡召開。衡山還有我國建築最早，規模最大的抗戰紀念地，也是國民政府在大陸惟一保存的大型抗戰紀念陵園——忠烈祠。忠烈祠建於1939年，落成於1942年，陵園為仿南京中山陵式格局，坐南朝北，依山而築，左右對稱，層次分明。沿中軸線共有五進建築，長達320米，寬約60米，四周還有13座大型烈士陵墓，安葬著抗日陣亡將士。忠烈祠正門，為拱形三門重檐牌樓，正上方鑲嵌著刻有祠名的漢白玉門匾，上面的“南岳忠烈祠”5個鎦金大字是由原國民黨第九戰區司令長官兼湖南省政府主席薛岳所題。忠烈祠的石級一共276級。這是為了紀念第九和第六戰區陣亡的276位中高級軍官而專門安排的。這些英烈們魂歸“享堂”裡。享堂是忠烈祠最主要的建築，也是祭祀活動的主要場所。正門上“忠烈祠”匾額是蔣介石親筆書寫的。享堂內正面供奉有佛壇和“抗日陣亡將士總神位”。它的碑文是薛岳於1942年題寫的，其妙就妙在無論橫念豎念，左念右念，都可以念通。全文是：“恭立忠烈祠，以懷忠烈神，我懷忠烈魂，誓繼忠烈神。”衡山不衡，看了這些實物，我們才真切地感受到當年國民政府正面抗日的英雄業績，才會感受到那些拋頭顱、撒熱血的抗日將領的偉大崇高，才會感受到某些特定的時期政治家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忽略他人的歷史功績的做法是何等可笑。當然，並不是我們共產黨人這樣做，國民黨人也是如此。當年，白崇禧在衡寶戰役上勝了林彪一小役，就大吹特吹，得意忘形，結果被林彪元帥“包了餃子”，挨了一記悶棍。政治家們往往好大喜功，文過飾非，但“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該剝去”。好在時代進步了，這次胡錦濤總書記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就明確提到：“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軍隊，分別擔負著正面戰場和敵後戰場的作戰任務，形成了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戰略態勢。以國民黨軍隊為主體的正面戰場，組織了一系列大仗，特別是全國抗戰初期的淞滬、忻口、徐州、武漢等戰役，給日軍以沉重打擊。”
可見，衡與不衡總是相對的：你認定的衡未必是衡，你不希望成為的衡會變為衡；今天的衡未必永遠是衡，今天不被承認的衡未必明天就不是衡。是呀，歷史的辯證法往往總是捉弄那些看起來很聰明，但實際上很愚蠢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