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晚點了半個小時，抵達西安車站時，已近凌晨五點了。初秋陰暗的天空夾雜著雨絲，比上海冷多了。城牆就矗立在火車站的出口處，後來才知道，是新接上的。
西安的游
東線和西線
在大雨滂沱中游的東線，被導游像趕鴨子一樣催趕著，除了玉石廠和土特產店。看了一堆垃圾景點，參觀了劉邦逃跑時的廁所、制作粗劣的秦地宮模型，“瞻仰”了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舍利子、西安事變的彈孔、楊貴妃的洗澡盆……裝不下如此多游人的狹長通道和無所不在的濕，謀殺了所有的好心情。到達兵馬俑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鐘了，還被導游拖到賣書的地方轉了一圈（據西線的導游說，每賣掉一本，導游得10塊）。進入一號坑的時候，已經心境全無了，也沒覺得有多麼的壯觀，只是覺得參觀本身的可笑。兵馬俑的存在已經失去了它真正的意義，而僅僅成為了一種像征的符號，成了“到此一游”的一個標簽罷了。
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西線。雖然也是跟團，但商業味減少了很多，導游也更淳樸些了。導游小強，從上車開始就給我們介紹西安的歷史、人文、城市規劃，雖然野史多而正史少，但也平添了不少的樂趣。一堆人在車上搶答西安十大怪，那個煙台的大叔堅持認為西安公交不報站是它的另一怪（奇怪，他乘的是什麼車？為什麼我們乘的車都是報站的？）。
西漢的兵馬俑和秦朝的相比，規格更小，制作也更簡單了，基本上是千人一面。在休養生息的政策下，不再像秦朝那樣宣揚武力，但又保持著死後是到另一個世界過同樣生活的思想，將縮小了的騎、射、兵帶到墓室。西漢以瘦為美的觀念也帶到了兵馬俑的制作上，個個都是非常的纖細。隨著對匈奴戰事的加劇，騎兵在軍隊中的分量也遠遠超過了秦代，這在兵馬俑的分類上，也同樣有所體現。只是為什麼沒有馬鞍，導游和史學家的看法有較大出入。
各個時期的馬的雕塑，因為歷史背景的不同，也各有差異。
明城牆和清真大寺
這是我在西安最喜歡的兩個地方。
和妹妹踏上城牆時，游人還很少，很容易就租到了一輛雙人自行車。鮮紅的燈籠在灰色的天空和灰色的城牆裡奪目著，在斑駁的青磚上顛簸，天地也悠悠。秦腔，在城牆的深處喑啞著過往的歲月。這就夠了。只是，加上租車，每人60元的消費，是否超出了它本身的價值所在？
等我們回到南門去還車時，已經滿目游人，四處攤販了。
來到清真大寺的時候，已將近下午六點了，天色漸趨黯淡，游人也寥落了起來。沒有導游的講解，也不必去探究建築的歷史，隨意找塊石凳，靜靜地坐著。偶爾走過來一個穆斯林，很淳樸地邀請你去觀看晚上六點半的禮拜，就像在邀請一個朋友。隨著時間的臨近，頭戴白帽的穆斯林，像戲法一樣，變了出來。
每天五次的最後一次禮拜准時開始，聽不懂的回文，把黑的夜撞碎，在空氣裡隆重地擊蕩著。目之所及，白壓壓一片，不信宗教的，都崇敬著而肅穆了起來。
禮拜結束，我們還駐足了很久，等走出時，大門早已緊閉，只有亭子裡，一些穆斯林，在閑聊著。如果是我一個人，我真的想在這濃得化不開的夜中，一直坐下去……
碑林和陝西歷史博物館
我不是一個懂書法的人，碑林對於我來說，算是暴殄天物了。喜歡找一間沒有游人的碑室，手指輕輕地劃過每一道刻痕，想像著這冰冷的碑石下，曾經承載著怎樣鮮活的生命。
當很多人在陝搏為著大唐盛事的奢華而驚艷時，我卻更喜歡駐足在史前的萌芽和西周的青銅中。最喜歡那個青銅的面具，在努力想顯得猙獰的表情中，卻讓我感到了我們的祖先在文明的童年時期那種笨拙的可愛。面具嚇走神怪了嗎？祈求到來年的五谷豐登了嗎？
終於看到了如假包換的“人面魚紋盆”，第一次知道，它有著陶土的紅色。看他安詳地閉著眼睛，一副滿足的神情，想像著，那還是一個平和而單純的年代吧！魚應該是長於水邊的他的生存之本，卻最終演變成了他們的圖騰。也許先人比我們更懂得，敬畏自然，才能夠生生不息。
喜歡西周的饕餮，在青銅的笨重和陰森中，努力地張揚著王權的至高無上，這是一種比後世任何的張牙舞爪都更能感到凌厲的一種美。看到明朝的一個饕餮紋器皿，已然變得猥瑣了。
大雁塔在哭泣
出陝搏，沿著馬路走了十分鐘，來到了大雁塔。讓我噴飯的是，它儼然已經成為一個休閑娛樂的廣場了。可口可樂、娃哈哈等一些消費品公司，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著他們的促銷活動。小吃店、工藝品店堂而皇之地占據著一個個仿古建築的門面，遠遠地，KFC的大招牌就刺入你的眼簾。大慈恩寺兩邊散布著諸如懸壺濟世、公孫舞劍之類真人般大小的銅制品，售票處的價格有明顯新更改的痕跡，“25”像一塊膏藥一樣貼在銅黃的底色上。沒有進去。
所謂“亞洲第一大噴泉”是撞上的，妹妹和我一直以為在市區，甚至是在回程的路上和列車乘警聊天，才知道我們看的是“亞洲第一”。看著很多人圍著一大片空處，好奇去問了一下，才知道晚上六點有音樂噴泉。
我不是一個懂音樂的人，但是架子鼓和電聲音樂的轟鳴還是讓我的耳膜有些招架不住。每首四分鐘，總共五首。第三首很耳熟，叫不出名字，第四首是鬥牛士之歌，第五首是電聲加民樂的怪物。噴泉正對著大雁塔，當噴泉如群魔亂舞時，我分明看到了落淚的雁塔。陝西不是很缺水嗎？
有時我會想，在這樣的人文背景下，產生所謂“連爺爺，您終於回來了”的詩篇，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