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裡很靜,你已遠行

作者: 松下風

導讀當夜裡很靜,你已遠行 北方的風,清冷,寡欲。某個清晨起來了,深吸幾口真可以滋肝潤肺呢。蔭下或者隱隱的還有殘雪的痕呢。頓悟:這天這地仿若巨椽畫筆,畫出周遭每個人的言談,面目,環眼觀瞧,每一眼都是恬淡優美的行為藝術。這天地包裹間的萬事萬物俱是這般優美呵,可詩可歌。 自此堅信:最美的世界就在我身邊。看身邊,像看電影,精致,素美而帶些煙火味 ...

當夜裡很靜,你已遠行

北方的風,清冷,寡欲。某個清晨起來了,深吸幾口真可以滋肝潤肺呢。蔭下或者隱隱的還有殘雪的痕呢。頓悟:這天這地仿若巨椽畫筆,畫出周遭每個人的言談,面目,環眼觀瞧,每一眼都是恬淡優美的行為藝術。這天地包裹間的萬事萬物俱是這般優美呵,可詩可歌。

自此堅信:最美的世界就在我身邊。看身邊,像看電影,精致,素美而帶些煙火味的喧囂。有時也挪來作為清貧無法遠行的哲學依據,以盛贊內心的強大。終於,2002年的秋天,我有了成年以來第一次純粹的旅行。

山西的山,秋冬季大多禿了,敦厚,也有的倔強,壁立如斬。只見太行山脈自北往南蜿蜒奔來,在將出省界而未出的時候兜了一個圈,是為絕世的世外桃源:錫崖溝。四面峻岩,崇山懷抱,祖祖輩輩在此繁衍生息,淡然悠然不管唐宋。終於,半個多世紀前的光輝剎那,未知誰的號召了,全村老少齊齊動手,誓從谷底,一圈一圈地往上,鑿通通往大千世界通往天國的路。他們的路。五十年後,他們成了。他們的路,世稱:掛壁。意為掛在牆壁上的路。

兩輛大巴一前一後順著掛壁一圈一圈一圈往下兜。谷底有湖,有湖中的沉船,有纖秀的飛瀑,有一溜兒一溜兒的房舍,有更深的懸崖,有偶爾的雞犬相和,有野果,以及賣各種參的阿婆(並不作聲,像開展覽)。其間有一幢建築,宏壯如宮殿,那是一所小學。童聲琅琅,湖光蕩漾。

兩輛大巴一前一後順著掛壁一圈一圈一圈往上悠。有風,就揚起黃塵,陽光格外明澈溫暖。風景在風景之外。坐在窗邊的我,不小心看到深刻山岩的一個大字,那麼大那麼大那麼大:毅。記得就在湖的另一邊,俯瞰著湖的是一片郁郁蒼莽的松林。拾階而上,一尊尊青石的碑。靜穆。有一家人,四代,男女老少,全都捐給了他們渴望看這世界的渴望,捐給了他們的路。五十年,四代人。松濤陣陣,幽幽的,涼。

以後平凡的日子裡,每天吃飯,總在瓷白的碗底看到那個字:毅。皈依於一種清苦,自許為是貼靠在真理的胸膛。幾近荒棄的理想的魅影,也就每天斷斷續續地重拾起來。當日曾合過許多的影,當日合影的面孔都已漸漸模糊。這樣一想,曾有多少或甜或痛的生命游進過我的過往的歲月呵。生命若河,他人是魚。合過的影,疏疏漓漓,是生命的絕妙的滋潤,是魚,是背景的音樂。

當夜裡很靜,你已遠行,心卻難有一刻的平息。你說你要掀開世界沒有面孔的冷漠,尋找!尋找!靈魂是不朽的,但在哪裡能發現一個靈魂?素藍的窗簾,桌角一隅的柔和的台燈的光,都隨了遠道的風慘淡地搖搖晃晃起來。我知道,再無人拍了我的左肩或右肩,說:兄弟,我在你身後。

200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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