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邊看古樸花燈歌舞

作者: czgw

導讀驅車幾百裡直追烏江邊,追逐鬧花燈的人,去看鬧花燈的城。 曬著秋天的太陽,坐在露天場上,眼面前和身周圍是一群一群塗脂抹粉、著紅著綠的男男女女。鑼鼓敲得震天響,花扇巾帕舞得似花飛像撲蝶。邊說邊唱邊跳,一問一答一逗,花燈在固有的形式中很快就扇起了笑聲,扇起的笑聲全場漫起,那一刻,唱的、跳的、看的人都快活起來。 那天,思南全城人的興奮點都鎖� ...

驅車幾百裡直追烏江邊,追逐鬧花燈的人,去看鬧花燈的城。

曬著秋天的太陽,坐在露天場上,眼面前和身周圍是一群一群塗脂抹粉、著紅著綠的男男女女。鑼鼓敲得震天響,花扇巾帕舞得似花飛像撲蝶。邊說邊唱邊跳,一問一答一逗,花燈在固有的形式中很快就扇起了笑聲,扇起的笑聲全場漫起,那一刻,唱的、跳的、看的人都快活起來。

那天,思南全城人的興奮點都鎖定在花燈。爬上坎走下坎,到處可以看到穿著綠褲子紅上衣,或紅上衣綠褲子,甚或一身紅一身綠的人,耀眼的紅,晃眼的綠,跳花燈的人奪人眼目、神氣十足地走在街上,間或晃一下頭,搖一下扇,甩一下帕,引得人不住地回頭去看。依江漸次而高的房屋裡、場壩上鑼鼓響起一陣又一陣,不由分說地直鑽入耳。打鑼的老漢年紀老老的,兩腮紅紅的,雙眼微閉,搖頭晃腦,有板有眼地敲響手中的鑼,神情甚是陶醉。

當鬧花燈的人驕傲地舉著自己所在地的牌子,比如許家壩,比如青杠坡,載歌載舞地游走在街上時,我們才知道,幾乎所有跳花燈的都是業余愛好者,而且他們大多來自鄉寨。對他們來說,花燈的腔調、招式都不是訓練出來的,而是口口相傳,身手模仿。我們聽上去基本一個調,而當地人很容易就分出這是許家壩的那是青杠坡的。土家花燈的一些本質特點,比如“高台戲”,一些特有曲牌比如“金銀調”、下河調“等,因此而得以保存,並始終單純樸素。

隨手翻翻整理結集的土家傳統花燈唱詞,我驚異於它那無處不在的渾然天成的想像力,這種想像力仿佛春天花要開秋天葉將落那般自然,那般令人欣悅。在土家花燈的《盤燈歌》裡:“燈從唐朝起,戲從唐朝生,王母娘娘眼睛痛,許下三百六十盞大紅燈。”由此唱說,戲數盞盞紅燈。思南土家花燈的研究人士認為,這實際上是花燈根由的神話傳說。而且在思南,跳花燈被認為是唐朝留下的360盞燈中的兩盞,茶燈和扇子燈,“娘子打的茶燈,唐二手拿扇子燈”。花燈的歷史竟是這樣的源遠流長。

貴州民間傳說,花燈起源於唐、宋。《開元天寶遺事》有記載如:“韓國夫人,置百枝燈樹,高八十尺,豎之高山;上元夜點之,百裡皆見,光明奪月色也”。光明奪月色,想像不出那是怎樣的一種繁燈情形。《乾淳歲時記》有更為具體的描述:“山燈凡數千百種,其上伶官奏樂,其下為露台,百藝群工,競呈奇技,繚繞於燈月之下”。我們看到的思南土家花燈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一幕。根據各府縣志關於花燈的記載,通常認為至遲在明、清兩代,花燈盛行於貴州廣大農村。當時,無論是官家還是百姓,花燈都是一種參與人數眾多、人人可為的娛樂活動,有廣泛的群眾性和民間性。民間藝術的質樸厚礎和清淺可愛的本性,也使花燈歷經數百年而根壯枝繁葉茂。

思南土家花燈的研究者在長期的研究中,將其研究從“就藝論藝”的靜態研究,向著以創作主體、藝術傳承、接受對像、傳統審美觀念、民俗文化內涵、社會生產生活的內涵為主的動態研究發展,這種由面及點,強調敘事性的思路,不僅使土家花燈的底蘊更為豐富,輪廓更為清晰,而且為後來者搭建了一個直接、明確、豐富、生動的文化信息交流平台。就在思南,全縣有民間自發的花燈表演隊200多支,參與表演者多達10萬人,思南人口60萬,有六分之一的人唱花燈跳花燈,還有尚未計數的花燈的熱愛者。難怪,土家花燈能呈全城皆“鬧”之勢,田野皆喜之態。

因此而想,在貴州的民間藝術中,花燈可能是最具發動效果的。一方面是其程式化所帶來的種種創作上的便利,像花燈這種有著數百年歷史的民間傳統藝術得以流傳的一個基本保證就是程式化;另一方面就是其創作過程中的隨意性。土家花燈最初是“二人轉”,一旦一醜,連歌帶舞。後來有三人出場的,一男二女的“雙鳳朝陽”,二男一女的“雙獅戲球”。旦角叫么妹,包頭巾,著花裙,一手執綢邊花扇,一手執彩巾。醜角叫干哥,要反穿皮襖,扎腰帶,瓜皮帽子頭上戴,手執大蒲扇。男的走“碎米步”,女的走“疊疊步”,男的“蘭花手”女的“大圓手”,“翻花扇”、“撲蝶扇”、“翻帕”、“纏帕”,又舞又唱,延傳多年。

一個叫羅芳林的思南人,賦予了土家花燈一個明顯特征——高台戲。清光緒18年,羅芳林告老還鄉,在家鄉羅家壩搭了一個舞台,把有故事情節、人物對話的花燈戲,第一次搬上高台演出,高台戲因此得名。對一個民族來說,一切依附個人存在,身口相傳的文化傳統形式乃是本民族最基本的文化標志。戲班子的建立,使高台戲有了一支專業的演出隊伍,民間不管紅白喜事,過年過節,神會廟會,都會邀請戲班出戲。戲班每到土家山寨,寨人歡天喜地;戲班離去,寨人極盡模仿之能,把喜歡的形式內容融入自家的花燈歌舞裡,鄉野的花燈日漸豐富。

聽說高台戲有一知名旦角,此公也姓羅,時年81歲的羅君國。這個老漢演的旦角,舉手投足,眉眼之間,全是女人的神韻,身段婀娜,步態輕捷。而他平時走路,卻手柱拐杖,步履蹣跚。看過他演出的人都說他演的女人,比女人還像女人。可惜我們此番無緣結識。據說,他就像一本花燈的百科全書,對花燈的起源、掌故了如指掌。記憶非凡,各種花燈調與戲文都能娓娓道來,也有人斷言他是思南乃至烏江最後的花燈藝人。這更讓我們遺憾不已。

土家花燈綢扇、彩巾翻飛舞來的風,既清新,又陳舊,好像上年的歡笑和哀怨都裹在裡面;有些微的草香,隱約可聞;還有寨子裡頭空氣中消散不久的炊煙味道,也能捕捉到。燈班名流的照片和劇照就掛在土家花燈陳列室裡,都是65歲以上的老人,土家花燈的古老傳統清晰可觸。而年輕的姑娘和小伙把今天的花燈唱得愈發好聽,扇帕耍得愈發好看。傳統的土家花燈在年邁的燈班名流和生機勃發的新秀間傳承。它依舊是鄉土的、日常的,卻也是見得大場面、上得高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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