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庫和八個樣板戲

作者: 沙地黑米

導讀巴庫和八個樣板戲 沙地黑米 常常聽人說,中西方文化是有差異的,但差異在哪裡,一時也說不清,多半會說觀念不同呀等等,可是觀念也是抽像的,怎麼個不同呢?也還要舉例才有說服力。其實文化差異也沒那麼玄,不必老是上升到哲學高度去思考,只要稍微注意一點細節,就會發現差異在哪裡,就會發現為什麼我是中國人,為什麼我今生不會成為美國人。 那天從華盛頓� ...

巴庫和八個樣板戲

沙地黑米

常常聽人說,中西方文化是有差異的,但差異在哪裡,一時也說不清,多半會說觀念不同呀等等,可是觀念也是抽像的,怎麼個不同呢?也還要舉例才有說服力。其實文化差異也沒那麼玄,不必老是上升到哲學高度去思考,只要稍微注意一點細節,就會發現差異在哪裡,就會發現為什麼我是中國人,為什麼我今生不會成為美國人。

那天從華盛頓坐飛機到拉斯韋加斯,因為買的是打折的機票,位置被安排在橫排座位中間,既不靠窗,也不挨過道,被兩個白種女子夾在當中。靠窗的女子有四十多歲,拿著本浪漫小說在看。美國的浪漫小說,可跟瓊瑤不一樣,都多少是帶色的,有很多性描寫,那些描寫在美國人看來不算太露骨,但要放在中國,可能要歸入掃黃之列了。她看得津津有味,一路無語。

靠過道的女子年輕些,一頭棕發,三十出頭的樣子。美國女人的妝畫得很濃,有時還真看不出真實年齡,看著三十多,其實有可能五十多甚至六十多,不過這個女子年齡不會太大,她是最後進機艙的旅客之一,旁邊還有一個同齡的女伴,一進機艙兩人就逗樂,一個說:——瞧啊,滿滿一飛機的賭徒!另一個說:——這麼熱的天,要不是為了博一把,誰會往沙漠裡跑啊。

兩人的位置也不緊挨著,隔著過道說了許多話,才消停下來。

棕發女子從背包裡取出一份報紙,開始翻閱。她翻得很快,沒幾分鐘就瀏覽完了,主要是看看時尚版和影視版,然後扔到旁邊,只留下了其中一頁。

她又從包裡掏出一支圓珠筆,頂著膝蓋就開始往報紙上寫寫劃劃。

我湊過去瞧了瞧,原來她在玩填字游戲。這種游戲英文叫crossword,就是按照給出的提示,縱向或者橫向填字,連成詞、成語或句子。其實中國現在也有,在許多報刊的娛樂版面上都能見到。

她很快就填完了,還剩下兩三個,咬住筆杆想了一會,沒能想出來,也就作罷。

她把報紙往旁邊一撥,裹上毯子開始睡覺。

我揀起掉到腳邊的那張報紙,先看那些提示的句子,縱橫相加一共有30多條,對照她填出的答案,也只看懂了兩條。一條是Capital of a Asian country near Russia(靠近俄羅斯的一個亞洲國家的首都),那是阿塞拜疆首都巴庫(Baku)。另一條是Name of a Italian town(一座意大利城市名),看出來是比薩(Pisa)。

能看懂這兩條,完全是因為地名的發音,跟中文譯名比較接近。

至於其他的條目,對照答案也看不懂,全都是有關美國歷史地理,美國社會生活的各種名稱,比如品牌時裝或香水的稱呼呀,電視劇裡的角色呀,流行歌曲的曲目名和作者名呀,超市裡各種食品的名稱呀,等等,而且許多還是縮寫,只有幾個大寫字母,舊一點的字典裡都不會有。

可是這才是真正鮮活的英語,如果用這樣的英語來考我,我肯定不合格。我有我的生活,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琢磨這些東西,就像我身邊的這個棕發女子,不可能去琢磨什麼叫打非掃黃,什麼叫八個樣板戲一樣。我對樣板戲裡的每個角色,都像對自己的腳趾頭一樣熟悉,但她不會,她有她熟悉的東西。沒聽說過八個樣板戲,絲毫不影響她去拉斯韋加斯博一把。不知道那些英文名稱,也不妨礙我看懂人的眼睛。這就是文化的差異。

我把報紙放回去,裹住毯子開始睡覺。

2005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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